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掷下一个颗小石子,并未能掀起过于猛烈而引人注目的波澜,前有风靡的铺垫,陈保国做出多么出色的成绩也是理所应当,除非他创造了超越非电视剧栏目的更高记录,但那是几乎没有可能的事儿,央视的综艺向来不比其他,无论口碑还是成绩上都远远不如,或许唯一和综艺沾边的便是春晚,但那样的情形除非春晚沦落到无人问津的地步才有可能发生,而目前一套的收视记录保持栏目只有两档,春晚遥遥领先,新闻联播每天播送,不论形势,单单收视,就让人升不起丝毫的想法来。
尽然有关的消息渐渐扩散开来,但于剧组的绝大多数人,除了一开始片刻的惊讶,再将这个消息分享给身边的朋友后,便抛到了脑后,不过为了混一口饭吃,养活一大家子,想太多不切实际的东西,除了给自己找不自在外没一点实际的用处。
但总有那么几个人是关心的,而且切切实实的放在了心上,作为剧组的导演和制片人,张梓恩和杨善朴必须得比其他人想的更多、看的更远,埋头拍戏是他们的本职,而取得什么样的成绩却不仅仅取决他们自身,在结果没出现之前,谁也没有十足的信心敢说一定能超越所有人,而他们的想法、担忧也由言行和态度传导至其他本身和那些数据无关的人身上。
“这条不行,潘老师,你得更细腻一点,曾荪亚虽然犯了过错,但他还是个孩子,就是打骂,终归是想让他转过弯来,准备一会儿,再来一次”
拍完了一条,张梓恩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委婉地说道,在拍的是吕言和潘红的一场对手戏,不仅仅是在两人身上,类似的情形这几天发生了很多遍,大部分人都发觉了,再次开拍后,张梓恩的要求明显提高了,在先前,只要不至于太过难看,一般都会给过了,纵然要求重拍,但也分人,年轻又没什么地位的,他会毫不犹豫乃至不讲情面的直指不当的地方,但对剧组几个腕儿,他总保持着应有的客气,现在仿佛换了个人,对哪怕一定点的细小的失误都要重新来过。
“嗯,好的”潘红无声地笑了笑,从她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想法或态度,只是坐在她紧跟前的吕言却听到她低头整理戏服时突兀的轻叹。
“虹姨是不是不舒服?”吕言踌躇了下,开口问道,他明白张梓恩的转变原因,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但不见得所有人都能想到一块去,要求太过苛刻,尽管大家嘴上不会说什么,心里难免没意见。
“呵,那倒没有”潘红本想否认,但当着一大票晚辈的面被张梓恩点了名,她心里有点不大过意的去,尽管对方说的很委婉,她却明白对方是在照顾她的面子,因此,本能的,她说道:“天气实在太冷了,手脚都伸不开”,说到这,她话风一转:“在家和你妈妈也是这么相处的吗?”
她指的是刚刚拍摄时吕言的表现,很随意,不见平时说话时的拘谨,她甚至注意到他自己改了两句台词,大约是先前和张梓恩通过气儿,但改动之后给她的感觉反而更加陌生。
“嗯”吕言点点头,他见潘红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继续说道:“不过我妈脾气很好,几乎没发过火,除了小时候不懂事有一次我不小心把我妹妹给弄哭了,她才拿着扫帚在我屁股上打了两下。”
他的话不是无缘无故的,在戏里,和潘红角色定位相似的是赵葵娥,论起表演,赵葵娥在很多方面都不及潘红,就像她现在这么在跟前坐着却轻而易举的给人一种很沉稳的感官,赵葵娥无论如何也拿捏不出大家族主妇应有的那股气质。
但又有一点潘红是不及赵葵娥的,赵葵娥演赵微的母亲时很到位,最起码和赵微演对手戏时不会绷着,以至于让人觉得格格不入。
他明白内里的原因,潘红没有孩子,无论再多的拍摄经验、再精湛的演技也无法弥补不是母亲却要演出一个有血有肉的母亲的短板,就如现在让他去演父亲的角色,他能演的下来,但一定演不出精彩来。
“那你觉得我刚才演的不像一个母亲,或者说不是一个母亲应该有的表现喽?”她明白吕言话里深层次想要表达的意思,想了想,朝着张梓恩打了个手势,示意等等。
吕言呵呵笑了笑,没直白的承认,但也没否定她的话,道:“虹姨你的气质确实很....独特,但我觉着吧,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无论闯下多大的祸,第一点想到的肯定是孩子有没有大碍,而不是去责备或者别的。”
潘红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想明白了关窍,说道:“你说老实话,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不容易亲近?”
吕言心下松了口气,废了老半天劲,对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张梓恩的顾虑,在他身上一样存在,在现实里,她无论表现的亲属远近都无所谓,但到了镜头下,就不再单单是她一个人的事儿。
她见吕言光笑,却不说话,也跟着笑了,摇着头道:“你啊,这点可不好,有什么就说出来,我还能把你怎么着了?咱们都是演员,相互学习才能进步,再说也是为了拍戏,哪能有那么多的顾虑。”
吕言点着头,尽管对方嘴上说的明白,但他真要是按着她说的那么做了,出现什么样的后果谁也不清楚,和赵葵娥聊的多了,他也渐渐的了解一些东西,当初红遍大江南北,捧红了一大批艺人,按理说几位主角都应该走上成名快车道的,但其中的“尔康”却怎么也红不起来,这才几年的功夫,甚至已经沦落到因为接不到戏沦落至淡出演艺圈的地步,归结到底,还是说错了话,得罪了前辈。
赵葵娥这事说到一半,便被陈保国拿话给岔开了,因此,他也不大清楚这位前辈到底是谁,但从陈保国的表现里,他能看的出那位前辈和陈保国的关系一定很不一般,而又能强势的将一个新星压的抬不起头来,能量显然也不会普通到哪去,这样的人,掰着手指头算算,拢共也就那么俩仨人,潘红是女人,尽管不是一位母亲,但却不能用男人的想法去肚量,更何况对方还是名义上的长辈。
她数落了他一通,临到末了,她突发奇想似的说道:“要不你当我干儿子吧?”
吕言点头的动作就像卡住了,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十分的古怪,他先前所说的一切的初衷是为了拍戏,为了年终不至于输的那么难看,但平白无故的认个干妈,却不在他的预计的范围之内了。
吕言挠着头,神色不大自然地说道:“虹姨,这个....”
因为潘红的决定实在太过突然,甚至让他觉得是冲动之下不理智的决定,但他一时间又想不出拒绝而又不让对方丢面的话来,而本意上,大概如她先前说的,是为了拍戏,但事实上这些东西又不是通过改变称呼能简单能改变的,或许时间久了会起点作用,但放在眼下,只是着急之下的无奈之举。
潘红见他犹豫不定,立刻道:“怎么,陈保国能当你师傅,我就当个干妈还不行了,难不成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他?”
吕言忙摆手道:“那倒不是,虹姨千万别误会,就是..就是..觉得这么大的事儿,实在太过突然了。”
潘红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说道:“怎么,难不成还得和家里人商量商量,你要是真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只是觉得你这孩子虽然滑头了点,但却没什么坏心眼,我看着也顺眼,确实是突然了点,不过你要是愿意呢,就现在,要是觉得委屈,就算了。”
吕言愣了老半天,他没去注意潘红用“孩子”去形容他,他脑子里高速地转动着,思考着不同的选择的后果,过了一会儿,留意到潘红仍盯着自己,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了,道:“干妈。”
“哎,这才对嘛”潘红笑了,和先前的笑不太一样,她应的时候,她的眼睛很亮,掺了些平时根本看不到的东西,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因为先前她见过吕言和赵葵娥说话时的情形。
尽管戏里戏外赵微喊陈保国夫妇俩爸妈喊的热乎,前前后后又是买衣服又是送礼物的,但她看的明白,夫妇俩对她这个凑上来的便宜闺女并不热心,大多数时候甚至只是逢场作戏,相反,对吕言这个表现不怎么殷勤的徒弟却是关心的过分,陈保国也不含糊,犯了错,也不管有人没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数落。
她认识陈保国夫妇俩几十年了,类似的情形还是头一回遇见,因此就觉得大概是心态的问题,而促使她下这个决定的还是陈保国,他连“师傅”这么危险的名头都敢接着,她就更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以后纵然吕言出了事,陈保国无论如何也要顶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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