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令部食堂内的专家聚餐会,也到了收场的时候。
国内的专家们大多年老体弱,身体都不太好,加上国内没什么娱乐,养成了早睡早起的生活作息习惯。所以尽管酒宴很丰盛,在八点以后,宾主双方都默契地先后退席,结束了这场宾主俱欢的宴席。
少数年纪大的老专家回房休息,一些看到了熟识老朋友的,则转移阵地到清净淡雅的茶室继续叙旧。
根据地发动机研究所的魏立群高级研究员,跟来自201所的蔺建本都是天津大学毕业,也都是动力工程系毕业。不过蔺建本比魏立群年长十多岁,既是他的学长,又是名副其实的前辈,魏立群对这位老学长非常尊重。
两人饭后,在军令部林荫道上悠闲地散着步,说着在校期间的点点滴滴。因为魏立群的刻意亲近,两人显得很是投缘,话题也渐渐广泛起来。
“蔺老,听说国内许多研究项目都停了,这是真的吗?”
两人随意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蔺建本人老体疲,有些走不动了,便在一张长凳上坐下休息,魏立群仿佛随口地问了一句。
“是啊,国家财力有限,支持不起太多研究,所以停了好多项目。”蔺建本不疑有他,手拄着拐杖,怅然地说道。
“坦克装甲车的研究,也停了不少吧?”魏立群关切地问道。
“嗯!”蔺建本欲言又止,张了张口,最后只是闷闷地从鼻腔内应了一声,显然不欲多谈。
魏立群可不肯就此放过,用抱怨的语气埋怨道:“听说国内好多研究员都觉得没有前途,想要出国。别说出国不容易,就算出去了,又能做些什么呢?还能继续自己的本专业么?人家自己的专业人才多得数不清,会看重我们中国人?再说了,即便还能继续研究,不也是为人家做贡献,强大别的国家,这是何必呢?”
“人各有志吧!”蔺建本叹了口气,表情对那些想出国的研究员有些不以为然,可还是帮他们辩解了一句,“国内这环境,想搞科研太不容易了。与其留在单位里无用武之地,出国去见见世面、开拓一下眼界也不错。多学一些本事,再回来好好建设国家,两不耽误么。”
“嗤!”
魏立群笑了起来:“蔺老,这话您自个儿信么?他们出去了,还会再回来?”
蔺建本眉毛一掀,想要反驳,可是想想那些天天闹着要出国名额的研究员们的表现,长长叹了口气,无以反驳。
“我觉得,他们既然心已不在,要走也拦不住。”魏立群面带微笑,淡淡道,“既然这样,不如让他们到我们这里来好了。来了,还能继续从事本专业,而且别看我们现在势力不大,可是论科研底蕴,可一点也不比国外发达国家差。许多专业甚至超过了欧美,要多学一点先进技术也好,还是为国家做贡献也好,到我们这,可比到国外,然后一去不复返强多了!”
听到他说根据地科研底蕴比西方发达国家还强,蔺建本先是哑然失笑,可仔细一琢磨,对方虽说有些自卖自夸,可还真没说错。
起码在他所看到的领域,根据地科研实力的确是远超国内,各种理论、技术、实践,都是国内正在搞,甚至还在理论预研阶段的前沿课题。
而就新城市看到的情况,除了家用电器少了点、大街上汽车不多,论高楼大厦的数量、工厂内设备的先进程度,完全不逊色于他出国所见所闻。这也是因为根据地建立还不到五年,时间太短,所以积淀不足,生活水平比欧美来说仍然很低,所以咋听到魏立群所言,他才会哑然失笑。
若是再给根据地十年发展,恐怕到那时,赶上甚至超过西方发达国家,的确不是缥缈的梦想。
说实话,也正因为看到了根据地这样持续地高速发展,国内才坚定了改革开放的决心。基层群众了解不多,但是在中高层,关注根据地政策、发展状况的领导干部可不在少数。
在国内而言,根据地就是国内改革开放的探路石,一些经济政策,也有意模仿了根据地做法,制定新政策。
像厂长负责制、奖金制度、允许城市小规模个体经济等方面,原来很大的阻力,在看到根据地行之有效、且效果明显的实施结果之后,也在国内小范围内开始实行,并颇具成效,产量和质量都得到了相当提高。
当然,这也带来另一个延伸问题,那就是生产资料的需求量也在节节攀升,造成生资供应紧张、价格居高不下,各地倒卖生资、生产批文的现象屡禁不止,且有迅速漫延的趋势。
让高层头痛的就业问题,待业青年被允许开办餐饮、服装等个体经济,由此得到了一定程度地缓解。
这也衍生出粮食缺口扩大,粮食、鸡禽蛋等副食品价格供应不足的新现象。
有鉴于此,关于是否向根据地学习,为了刺激农户积极性,大规模推行包产到户的争论,在高层也日趋激烈。
只是因为根据地这边的包产到户也才刚实行,第一季收割都还没开始,没有准确地数据以说服其他人,所以暂时仍处于僵持状态。一旦根据地完成上半年农田收割,数据统计出来,这个争议多半也会最终水落石出。
有各种实证,魏立群当然有底气说,根据地并不比西方发达国家差这种硬气话。
而蔺建本在愕然之余,也在重新回味他的这番言论。
“小魏,看来你今天找我散步,可是别有用心啊!莫非你想通过我,帮你在国内挖人?你这是在害我这个老头子啊,你这种行为属于是挖社会主义墙角吧?放在前几年,可是要被批斗的哟!”他打趣道。
“我就是在挖角!”魏立群被他戳穿真实用意,也没不好意思,坦然承认道,“蔺老来了这么久,也该看出来了,我们在基础研究、实用科技方面发展很快,可是军事科技这一块却是短板。要实现解放全偭定的既定方针,这块短板必然要加长。关司令把我们这些人提出来,就是为以后的军工事业做准备。未来塔孟页所在的中央山区地带,几百平方公里的地盘都会被专门划出来,作为军事科技研发、制造基地,组建一个新的军事工业局。我们需要专门的军工人才,百个不嫌少、万个不嫌多,总之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而国内又正逢经济转型,军工有大量富余人才,双方是兄弟党,关系密切,支援我们一点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这话说得倒有道理,但是这件事由根据地向国内提出更加合适,我一个普普通通的科研工作者,做这事不妥当。”蔺建本犹豫了一下,还是婉言拒绝道。
“我们要得急啊!国内的情况您比我更了解,如果走上层路线,讨论讨论再讨论,一拖个三五八年都不奇怪,到时候不是人走光了,就是技艺都荒废了,我们要来做什么?蔺老,您是老学长了,看在大家都是天大毕业的校友份上,就当帮我个人这个忙,在你们单位内先帮我们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来,行不?”魏立群苦口婆心劝道,把校友的关系都拿了出来。
蔺建本实在却之不过,终于松口,同意帮他问问:“好吧,你说得有理。与其看着我们培养出来的人才,去帮洋鬼子建设,还不如到根据地来,至少咱们都是中国人不是?”
“对!对!就是这个理!关司令亲口说了,每位到根据地来的军工人才,根据地都会为他解决住房、家属工作、子女就业或入学问题。房子起码是一套二,只要水平高,三室两厅、四室两厅甚至是独栋别墅都不是问题!并且人一到根据地,就立即发放三千到五千不等的安家费!”魏立群笑逐颜开,连声道是。
“这么高的奖励!”
蔺建本为根据地求贤若渴的态度给震惊了。
想想他为国家作了几十年贡献,如今一家人也不过蜗居在一套一室两厅的平房内,老大顶替老伴解决了工作问题,但是老二、老三还在待业。老大刚结婚,现在也不过跟妻子两人,跟另一户刚结婚不久的青年科研工作者夫妇,两家人挤在一个房间之内,靠着中间一张布帘作为两家人的区分,狭小无比。
老二、老三都在处对象,可因为没有工作,家里住房紧张,对象能不能处下去也是个未知数。
想想这些,蔺建本感到一阵心酸。
他自问这一生,没有对不起国家,却实实在在对不起自己的老伴、对不起几个孩子。
“立群啊,这个,我想问你个事……”想起家中的窘境,蔺建本忽然变得扭捏起来,但作为一个知识分子的自尊,又让他迟疑地张不那张嘴。
“您老有事尽管说!”魏立群察言观色,试探着说道,“是不是您有亲戚、孩子想来?没问题,尽管来!如果他能胜任工作,那么我们会根据他的能力分配工作,要是以前没学过,也可以先去劳服司进行岗前培训么。新组建一个部门,除了技术人员,其他的行政人员也是需要人的,我们可以给他预留岗位,等培训通过了,再招他进来不就行了!”
“那好,那好!我先谢谢你了!”蔺建本感激不已,连声道谢。
至于帮魏立群在系统内挖人的事,那自不待言,他必然鼎力相助。
魏立群知道已经成功突破了蔺建本的心理防线。初战告捷,他更加热情,以自己为例子,讲解了到根据地后的经历,对现在的待遇更是吹得天花乱坠,让蔺建本为之心动不已。
也难怪魏立群会如此热心。
关飞曾向他表示过,未来军事工业局组建以后,他就将调到新部门,在军用动力研究所所长和动力处处长、发动机厂厂长几个职位之间他可以任选一个。
由此,他就将一跃而迈入中高层行列。
在根据地前景越发光明的现在,这种提拔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他求之不得,当然兴奋不已。
为了充实技术力量,在新岗位上取得更大成绩,他当然要卖力多拉一些具有真才实学的技术骨干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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