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业当年洗胡沙,几度兴亡看日斜。
东风何曾亏燕子,春来依旧入人家。
话说这南直隶应天府本是洪武爷定鼎所在,后来永乐夺了侄儿的江山,不敢面对先祖英灵,迁都北平,改名北京,应天府则作为留都称南京。国朝承平日久,自然人烟稠密,物丰民足,不愧是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城。
坤元与飞娘离了采石矶,剑光架起,片刻即到了应天。来到城外一僻静之处,落下剑光,施施然往城中行去。又将飞娘从黄山五云步带来的一颗明珠,到当铺里典卖,换了不少银钱。二人遍游全城,看不尽十里秦淮胭脂水,百丈高台石头城。一路又采买了不少物事,只当做回转蒋家庄的礼物。
闲逛了大半日,眼看日头偏西,城门将闭,二人携了两个大包裹,出城而去。依旧到了无人的所在,认准茅山方向,架剑光而去。
自金陵到茅山不过百十里的路程,二人转眼即到,来在蒋家庄村口,方才按下剑光,步行入庄。
还未到自家门前,就看到不少乡民蜂拥在前,有本村熟人,也有陌生面孔。再近前一看,俱是聚集在自家庭院,也不大言语,只是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神佛保佑。心中一惊,不知是什么缘由。忙挤开众人往里而去,看见父母在屋中忙碌,行礼作揖,不知为何。
坤元心中稍安,刚要开口呼唤,二老心有感应,抬头张望,看见坤元,大喜喊道:“吾儿终于回转。”周围乡民一听,纷纷转眼端详坤元二人,都直愣愣地不敢言语。
原来自当日,坤元辞别双亲,怕二老身体欠安,便行法化了一坛治病符水,不论大小病症,饮上少许便可痊愈。可巧今年刚一入夏,疫症又起,秀才夫妻怎忍看着乡民受苦,便悄悄将符水赠送村人服用,居然药到病除,众人感激之余,不禁心中疑惑,纷纷找二人打听情况。秀才夫妻,本也不是能巧言掩饰之人,支支吾吾下,将情况说了个大概。
众人一听,本村出了个修道的活神仙,所制符水,药到病除,无不顶礼膜拜,进而奔走相告,如今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日常来求取符水治病救人的络绎不绝,把家中门槛几乎踩烂,夫妻二人又是菩萨心肠,有求必应,没多少光景,坛中符水已然告罄。又有人相传,秀才家灵气汇聚,最是养生,病人只要在他家院中修养,也能痊愈。这一来更是搞得家中熙熙攘攘、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今日坤元回家本想悄悄而来,悄悄而去,怎想到这般场面。好在飞娘主意百出,直说是修道之人,忌讳生人浊气,这般多的乡邻在此,坤元二人只能回山,又承诺日后一定庇佑,劝众人先行回家。唬得众人只好缓缓退去,依旧有不少在附近逡巡观望。
坤元这才拜见父母,又将飞娘情况略微介绍。飞娘已然除去头巾,放下青丝,只挽了发髻,虽然不施粉黛,依旧国色天香。二老看她如月中嫦娥一般,喜得合不拢嘴,只作儿媳一般讲话,把个万妙仙姑羞得面红耳赤,笨嘴拙舌。
四人又草草用了些饭食,聚在一起有聊不完的话题。
坤元想到如今家中居住不便,人多口杂。乃对父母言道:“孩儿本喜山中幽静,不耐红尘浊气,现在家中乡邻来往太多,有碍修行,我想暂且回华阳洞居住,往来倒也还方便,等到除夕之日再行省亲。”
秀才夫妻一想也是有理,不加拦阻,另外叮嘱了几句,目送坤元、飞娘而去。
坤元早已是轻车熟路,二人很快即到华阳洞前。这华阳洞乃仙家有名洞府,年初坤元取了三茅真君藏宝便一直没有回转。银月初升,华阳洞内外已然悄无人影,内中机关也还无人看出。
坤元再次来至洞中石壁左侧,口诵真言,双抬手捏五品莲花印,石壁金光顿现,露出内里洞穴。二人也不迟疑,举步入内。
飞娘初次来到三茅真君修真洞府,心中激动,四下打量。这石洞颇为宽大,内里石壁有一青石供桌,其上有三清祖师名讳灵位。飞娘福至心灵,来到供桌下,纳头便拜。
坤元颔首赞许,等飞娘起身乃说道:“今日在仙家洞府,说话尤其便利,我有些事情须让你心中有数。昔日转世,本应泯然众生,幸遇上清正教一位前辈青眼,传我道统,命我转世重修,还委以重任,这般天大机缘不能为人早知,泄露天机反而不美。然就此观之,我五台一脉便是三清正宗了,从今而后将那门规严肃,道法周全,弟子门人悉心挑选,必一改昔日胡为。”
飞娘问他此言,心中大喜,一直萦绕心中疑团也顿时消去。便对坤元说到:“如此大事,自当谨慎,飞娘愿追随夫君,全尽绵薄。”
坤元呵呵一乐,道:“你我夫妻同心,自然别无二话,我已有计划,年后中秋重开五台,昭告天下,扬我上清五台派的威名。现在亟需之事仍旧是要提升功力,你的九转玄元诀快要突破三阶,此洞府不是天雷所及,用之避劫倒也便宜,百灵斩仙剑已经四灵齐备,在此锻炼也是事半功倍。”
当即,飞娘放出斩仙剑,将此前已拘在剑中的海鳅,毒龙,神鳌和此前采石矶所斩巨鳄四大凶兽元神放出,顿时洞中兽吼龙吟,动人心魄。只见许飞娘口念密咒,手掐符印,按本门练剑心诀,用百灵剑将四大凶兽拘住,剑光如丝,捆住元灵,按四象四方卦位,水火运转,阴阳调和,半日功夫,祭练完毕又将百灵剑空中飞舞,把凶兽神魂再行绞碎,点点精光重归剑身。
再看那百灵剑,白色剑光布满洞中,婉转流淌,恰如有质,飞娘稍一动念,便至近前,如臂使指,好不称心。坤元想称量百灵剑威能,将太平清宁剑请出,大喝了一声,飞娘知他心意,也将百灵剑祭出,青白两道剑光斗到一处,坤元只是由清宁剑自去运转,不加指挥,飞娘全心尽力,不敢大意,二剑互不相让,居然敌了个平手。
坤元见百灵剑如此了得,能和圣人之物不分轩轾,十分欣喜。轻啸一声,将飞剑收回。两下罢手,均十分高兴。
飞娘见洞中灵气氤氲,利于玄功精进,乃由坤元护法,打坐参修九转真元决。
坤元也是于化形三阶积累足够,此地灵气充裕,又有三茅真君进阶丹药可供补充,不几日便觉识海中元气涌动,内中一方天地,气象渐明,隐隐有山川河流萌发,太平清宁剑越发欢悦,清光暴涨,巨龙般四处巡游。
紫府中真气翻腾,又自空中落下天花无数,中央金光耀眼,光黯处,萌发一朵金莲,璀璨夺目,正是九转真元诀修到炼气成神,抱元四阶的明示。日后一过归真五阶,便可结胎,成就天仙大道。
许飞娘也是慧根深种之人,颇有宿慧,也过了几日功夫,感觉气机涌动,灵识清明,于天机大道更有明悟,对坤元说道:“莫不是地仙之劫即到?”
坤元赞许微笑:“不意如此之速。九转真元决的地仙火劫,不同于一般地仙雷劫,一出洞外,被天光一照,阴火便起,防不胜防,你要小心应付。”当即将一应注意事项,仔细对许飞娘分说,准备妥当,才出了华阳洞秘室,来至洞外。
果真如前所言,甫一接触天光,飞娘顿觉脚底涌泉穴里阴火上串,顶门泥丸宫中雷火无声,胸口发甜,不敢大意,忙按坤元所教,一九转真元诀功法,小心应付。又是大半日时光过去,方觉浑身轻松,阴火渐消,功行精进,已然地仙化形三阶。
坤元微笑拱手祝贺,飞娘还礼不迭。
二人看天光不早,在洞中已经不少时日,当时答应父母除夕回家团聚,不知如今甲子,坤元挂念庄中父母,即便与飞娘回转蒋家庄。到了院中,看到仍有不少村人聚集,心中疑惑。
内中一人白发苍苍,正是老族长。看见坤元二人回家,不由恸哭,老泪纵横,泣道:“孩子,你修仙了道,怎么殃及父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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