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家村虽然大,但是破破烂烂,山里建房子,都是依地势而建,所以关家村就散落在整个向阳的山坡上,这里几户,那里几家的。
“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吧。”刘仲华看了看天色说道。
两人一路向村里走去,这个时候正是农闲的时候,村子里的街道上站着三三两两的人吹着牛皮,这部分人都是在外打工回来早的,再过十几天就是春节了,到那个时候村子里就会更加的热闹。
“老乡,医院在哪里?”刘仲华问道。
“医院?我们这里哪有医院,没有。”一个年轻人将嘴里的烟吐净说道。
“有没有卫生室,拿点感冒药。”赵二愣接上话问道。
“哦,你是说彭赤脚那个赤脚医生吧,从这里往前走,大概有五百米,有一处瓦房就是了,没有牌子,你到了再打听一下就行”。
彭赤脚是村里的医生,唯一的一个,没有上过学,只是认识几个字,他看病全是跟着自己的爷爷学的中医,到了后来,他去县城进修过几天西医,没有行医资格证,但是就是这样,周围村上很多人都在这里看病,积年累月,难保说他没有治死过人,但是没有办法,这里近,而且药品便宜,能用草药的就不用西药,但是重病的好不了,轻病的也坏不了,总算没有出什么大事情。
这几天天气转冷,山里雾气潮湿,所以感冒的人不少,赵二愣和刘仲华赶到彭赤脚的诊所时,屋里已经挤满了人,赵二愣刚想上前给彭赤脚打个招呼时,被人从后面给拽住了:“小伙子,你是哪里的,不懂规矩啊,后面排队去,不能插队。”
“不是,我是想……”赵二愣想解释一下,但是这位老爷子根本不给你解释的机会。
“说什么都没用,排队去。”
赵二愣很无奈,只能是缩了回去,这期间,身穿医生白大褂,五十岁左右的彭赤脚根本就没有回头看队伍一眼,只管问着看着他面前的人,极为认真。
刘仲华和赵二愣就这样看着彭赤脚给这里这些山民看病,问症打屁股针拿药再叮嘱几句,每个人的流程都这样,男人打针的时候自然没什么,女人就难免会红脸,这么一大群人,连个遮挡的帘子也没有就将自己白花花的屁股露出来凑近彭赤脚让他打针。
赵二愣看见几乎每个挨得近一些的男人不管年龄,当一个女人脱下裤子打针时,都会忍不住的盯着人家白花花的屁股蛋子猛看,而女人也不过就是低垂着头,半句话也不会说,任由着这些人看。
正当赵二愣想跟刘仲华说点什么时,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彭赤脚给前面的一个病人打完针后,只是将注射器在酒精里蘸了一下,接下来依旧用那套注射器吸好了药给后面看病的一个妇女注射了。
赵二愣这才注意到,彭赤脚使用的那个注射器根本不是一次性的,而是一个玻璃注射器,不用的时候就是插在酒精棉里,反复使用,这在现在简直是不可思议的,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在使用这种重复使用的注射器。
回去的路上,刘仲华看着车窗外不断超越的风景,脸上的神色很是凝重,赵二愣专心开车,没有说话。
“对于今天这样的情况,你是不是很熟悉?不想说点什么吗?”刘仲华突然问道。
“呵呵,领导,有些事不是一蹴而就就能改变的,虽然这些事看着就让人心情沉重,但是也得有个轻重缓急。”赵二愣琢磨了一下说道,他本不想说,但是如果只做一个应声虫,刘仲华未必看得起他。
赵二愣的位置注定了他不可能拿主意,因此不用负责任,他提议,至于如何采纳不采纳,听不听,那都是刘仲华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刘仲华问道。
赵二愣还没有傻到教领导怎么做事,于是扯道:“领导,据我所知,钱书记已经半个月没有在县里了,把你这个县长禁锢在县里掌握大局,其他的领导也是各忙各的,但是就没有一个像你这样在这个时候下乡的,所以,我觉得……”
当官的都是人精,因此,刘仲华一听就明白了赵二愣话里的意思,无非就是不要太过冒头,有功当然好,当如果是错那就不好了,如果不是因为刘枫阳突然晕倒的事情让刘仲华心里生出莫大的危机,他绝对会止不住自己的怒气,但现在他却沉默了起来。
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推之’,特立独行在官场绝对不好用,低调随和才是王道,你若不随大流,大流岂能容你?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像他们一样去走访走访?”刘仲华平静的问道。
赵二愣斟酌再三才说道:“都说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领导你才来河阳,有些事就是看到了,想到了,有时候想做也是做不来的。”
他很理解刘仲华这样的世家子下放到这山旮旯里,会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虽然在财政厅里干部之间的相互倾轧也是存在的,但是远远不像在基层这样严重和危险,因为如果你掌握一个地方的行政权,这个地方出了什么事都是行政负责制,所以这也是如果出了事,县长撤职,书记可能没事的原因。
或许是这句话触动了刘仲华的某根神经,他竟然勃然大怒道:“什么做不来,我刘家在江南省还没有做不来的事情!”
话说完,刘仲华不禁有一种挫败感,他发现他所有的自信都是建立在他那位做江南省委副书记的叔叔刘枫阳身上,可是,现在刘枫阳的身体已经不容乐观,只怕过了这一届之后,下一届真的要下来,到那时候,只怕是人走茶凉了。
“方圆十数里就只有关山村里的这一间简陋不堪的学校,一间全无条件的卫生所,可是镇里的干部在干嘛,上班的时候打麻将,我真的不知道他们在红旗下面所说的誓词是从哪个时刻开始忘的一干二净了,如果每个干部都只想着逢迎上级,跟下级要报告,听报告,然后拿着手下人写的所谓的正面材料满面春风的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这还是人民的公仆吗?”刘仲华痛心疾首道。
赵二愣没接话,但心里却是想着一句他常告诫自己的话——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县教育局长是谁?你熟悉吗?”刘仲华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
“不清楚,我回去调查一下。”赵二愣感觉今天这事真是办的不够细致,领导问了话,居然会以不知道来回答,其实这也怪不得他,他刚来,之前谁关心这些事?
刘仲华淡淡的说道:“林生,以后这样的回答我不喜欢,虽然我知道你来的时间太短,还没有适应,但是我希望你不光光是个秘书,以前的秘书都是幕僚,我也不希望你只有幕僚的本事。”
“领导,我记住了,再也不会有下次了。”赵二愣感到淡淡的语气中蕴含的浓浓不满额头不禁起了一头的白毛汗。
“还有关于全县的中小学,尤其是农村的,我希望你抽个时间会同教育局下去摸摸底,存在什么问题,了解的详细一点,写个报告给我,时间嘛,一个周的时间够了吧。”刘仲华问道。
“够了,我下周这个时间给您。”赵二愣忙不迭的应了,心想,你就是只给我三天时间我也得给你弄好啊!
“县里现在各个领导和部门之间错综复杂,理不清这个关系很难将工作开展下去,都是瞎嚷嚷,一点头绪都没有,我这才知道来的时候,市委组织部长游宣明部长说的那句话,河阳县的水很深,现在看来,的确是很深啊,如果摸不清水里的石头,看来迟早是会绊脚的。”
刘仲华看似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赵二愣听得,赵二愣趁着等红灯的功夫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后面的刘仲华,发现刘仲华竟然也在看他,笑眯眯的,可是里面的意思却使得赵二愣汗毛倒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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