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八章 风花社

  太平公主死后,满门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薛崇简因当初劝谏太平公主有功,被李隆基留在了长安,还被封为了燕国公。

  刚开始,张宝儿组建风花社的时候,薛崇简也不以为意,只不过为了给张宝儿面子,才勉强参加。

  可仅仅数月,薛崇简便欲罢不能了,不仅是他,那些参加的人,都有与他相同的感受。无它,就因为太好玩了,加入风花社以后,薛崇简才明白,自己以前算是白活了。

  就在薛崇简乐此不疲的时候,李隆基却突然召见了他,这让他多少有些忐忑不安。

  听到李隆基提出要跟着自己去参加风花社的活动,薛崇简顿时傻眼了。薛崇简以为李隆基对皇亲们的私下聚集不满,赶忙要为张宝儿解释。

  谁知李隆基却哈哈大笑道:“崇简,你多虑了,朕与宝儿相识多年,怎会不了解他?你也不用解释,朕只是想知道,宝儿都整出了哪些好玩的名堂。”

  听了李隆基这话,薛崇简这才放下心来。

  可是李隆基若去了,风花社的人还能像以前那样泰然自若吗?

  这让薛崇简很是犯愁。

  最后,还是高力士出了主意,让李隆基易容扮作薛崇简的随从,去瞧一瞧风花社的新鲜玩意。

  “崇简,今日这斗茶是在宁王府吧!”李隆基问道。

  “陛下……”

  薛崇简的话刚出口出口,便被李隆基打断了:“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叫陛下,叫我十三郎,要是露了馅,我可要唯你是问!”

  “是,陛……十三郎。”薛崇简觉得无比别扭。

  不仅是薛崇简别扭,李隆基也很是别扭,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对身旁的高力士道:“这些太医弄的易容药水,真的让人很不舒服。”

  同样易了容的高力士劝道:“十三郎呀,要想一睹为快,只能先委曲委曲了。”

  李隆基点点头,对薛崇简道:“走吧……”

  ……

  宁王宫中,则金碧辉煌,烛光璀璨,所有的殿堂帷帐前,都罗列着用名贵木材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矮小女婢,并用彩绘装饰。喜好雅致生活的宁王尤为喜欢声乐,其风流作派,其他诸王望尘莫及。

  春天到来时,宁王会命人在后花园中,以红丝线为绳,上面密密麻麻缝缀上金色的铃铛,然后系于花梢之上。每次鸟鹊云集,飞到后花园上空时,宁王就会下令王府花匠扯绳响铃以惊扰之,让这些鸟儿们不能凭空飞抵花丛中,以免糟践了自己心爱的名贵花草,这个惜花的功夫可谓下得精巧,其他的皇家贵族们也纷纷效仿。

  当薛崇简到达宁王府时,已经是人声鼎沸了。三十多个皇亲国戚,加上家眷奴婢侍从,足有数百人之多。

  各人都有提前安排好的案几,薛崇简找到自己的位置,与李隆基坐定,高力士则立在身后。

  “崇简,你来了!”正在此时,一个人走到了近前。

  李隆基一见,顿时乐了,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最小的弟弟赵王李隆业。

  “赵王殿下!”薛崇简一见李隆业,便要起身施礼。

  李隆业却按住了薛崇简的肩膀:“都是自己人,莫要客气了。”

  “不知这位是……”李隆业瞅了一眼坐在薛崇简身旁的李隆基问道。

  显然李隆业并未认出李隆基,薛崇简见状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道:“这是我最近才收的的一个门客,今儿带他来见见世面。”

  “那就好,只要不是朝中大臣就好!”李隆业随即道:“我的事你也听说了,待会在宝儿那里,你可得为我美言几句,有情后补!”

  薛崇简道:“赵王陛下,你放心,我会替你说话的。不过,不能有下次了,不然定国公那里可不好说话了。”

  李隆业点点头:“我晓得了,拜托了!”

  说罢,李隆业便离去了。

  望着李隆业离去的身影,李隆基奇怪地问道:“赵王要你给宝儿美言什么?”

  “上次,风花社组织活动,赵王睡过了头,没来参加。”薛崇简小声对李隆基解释道。

  “这点小事也须给宝儿美言?”李隆基差点惊掉了下巴。

  “那当然了,赵王昨日亲自去定国公府求情,定国公硬是没理他,只是告诉他,在此次斗茶大会上,让大家商量着该怎么办。赵王急了,自然要四处递话说情了。您看,他又去找申王说项去了。”

  李隆基放眼看去,果然,李隆业正在向申王李成义说着什么,还不时地作着揖。

  李隆基心中很是明白,自己的这个弟弟并非是好相与的,李隆业在他们兄弟几人中年龄最小,自幼便被李旦宠惯了,莫说是别人,就算自己现在是皇帝,有些话他也不一定听得进支。李隆基实在想不明白,张宝儿是用什么法子,竟然把李隆业收拾的服服帖帖。

  李隆基自言自语道:“真是奇怪了,五弟怎会如此怕宝儿。”

  “定国公当初被大家推举为社长时,他就说了,国有国法,社有社规,参加风花社就得遵守风花社的规矩,否则他便不做社长,这可都是大家同意了的!有一次,宁王殿下违反了规矩,被定国公毫不犹豫开除出去。这下宁王可急了,他急忙找定国公求情,可定国公却始终不允。无奈之下,宁王只好求太上皇出面说情,定国公这才让宁王重新加入了风花社。不过,定国公还是罚了宁王殿下十万两银子,上交给风花社。”

  听了薛崇简的话,李隆基更加不解:“大不了就不参加这风花社了,为何要如此低声下气呢?”

  薛崇简笑道:“您当然不清楚原因,可若您多参加几次活动,您就明白了。”

  李隆基还要问,却听薛崇简小声道:“开始了!”

  李隆基向场中看去,只见张宝儿从自己的案几上站起来道:“诸位,今日斗茶大会之前,我有两件事情要说说。”

  薛崇简吐了吐舌头:“瞧,定国公要发飙了!”

  果然,张宝儿接着说道:“赵王殿下上次无故不参加活动,根据风花社的规矩,我不得不宣布将赵王殿下开除出去。”

  尽管众人都早已知道这件事情了,可乍一听张宝儿的决定,还是引起了一片喧哗。

  赵王赶忙起身道:“宝儿,我知错了,还请手下留情。”

  张宝儿听了摇头道:“赵王殿下,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不是我手下不留情,我若手下留情了,那其他人以后怎么办?”

  “我明白,宝儿,就再给我一次机会吧!”赵王说罢,又对环坐众人抱拳道:“求求诸位,帮我说说情吧!”

  赵王说罢,果然有几人为他求情,薛崇简因答应过赵王,也起身帮他说了几句,谁知张宝儿却根本不理会,急得赵王抓耳挠腮。

  “宝儿,就给老五一次机会吧!”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

  李隆基看去,竟然是自己的大哥宁王李成器站了起来。

  张宝儿皱起了眉头:“宁王殿下,您也为他说情。”

  李成器尴尬道:“宝儿,我知道我不该说这情,可老五也认错了,再说了,他这也不算是大错。我保证,今后他不会再犯了。”

  张宝儿并不退让:“宁王殿下,你若保了赵王殿下,那以后他再犯,您让我如何处置?”

  李成器咬咬牙道:“若老五再有下一次,你连我一起开除了。”

  张宝儿思忖了好一会,他对众人道:“赵王殿下是走是留,大家拿个意见吧!”

  最终,大多数人都同意赵王留下。

  张宝儿对赵王道:“赵王殿下,今天的情形你也见了,若再有下一次,咱们可就不好说了。”

  “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赵王忙不迭道。

  “那好,赵王殿下,虽然不开除你,但不能不进行惩处。这样吧,罚你上交风花社十万两银子,你服是不服?”

  “服,服,我马上安排人去办!”赵王像得了什么便宜一般:“宝儿,谢了!”

  李隆基看了,不由摇头苦笑,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接下来便是斗茶大会开始,只见幽王李守礼与固国公王顺开俩人上场了。幽王李守礼是前太子李贤的长子,固国公王顺开是睿宗王贤妃的弟弟,他们二人一个是皇亲一个是国戚。

  场上早已摆好了两张案几,与各样的物什,林林总总不下十几样。

  “固国公,上次我输与你了,回府后我可是好好研究了好些日子了,今日咱们又可以一较高下了。”幽王李守礼对固国公王顺开道。

  王顺开呵呵一笑道:“幽王殿下,你没听定国公说过吗?品茶一道重在修心养性,斗茶只是为给大家逗个乐子,若幽王太在意输赢,那可就落了下乘了。”

  幽王愣了愣,点头道:“固国公说的是,是我着相了。请!”

  二人先是净手,然后各自坐定。

  这时,监茶人走到二人面前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好了!”

  “白鹤沐浴!”

  随着监茶人的喊声,李守礼与王顺开开始用沸水水汤洗盖杯。

  “白鹤沐浴!”李隆基笑着道:“洗个杯子,也起个这么雅的名称,这也是宝儿的杰作吧!”

  薛崇简点点头。

  “乌龙入宫!”监茶人又喊道。

  只见李守礼与王顺开将各自的茶叶分别倒入杯中。

  “陛……十三郎,您可知如何评判茶的好坏?”薛崇简小声问道。

  李隆基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斗茶胜负的标准,一是汤色,二是汤花。”

  “何谓汤色?”李隆基很是好奇。

  薛崇简如数家珍道:“汤色是指茶的采制技艺,茶汤纯白,表明茶采时肥嫩,制作恰到好处;色偏青,说明蒸时火候不足;色泛灰,说明蒸时火候已过;色泛黄,说明采制不及时;色泛红,是烘焙过了火候。”

  李隆基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他顿时来了兴趣:“这汤花如何说?”

  “汤花泛起后,水痕出现的早晚,早者为负,晚者为胜。如果茶末研碾细腻,点汤、击拂恰到好处,汤花匀细,就可以紧咬盏沿,久聚不散。这种效果最佳,名曰‘咬盏’。反之,汤花泛起,不能咬盏,会很快散开。汤花一散,汤与盏相接的地方就露出‘水痕’。”

  李隆基不住地点头。

  “悬壶高冲!”

  随着监茶人一声高喊,李守礼与王顺开将滚水顺杯沿慢慢冲入杯内。

  “春风拂面!”

  二人用杯盖轻轻刮去浮沫。

  李隆基不禁目瞪口呆:“宝儿可真有两下子,整出这么多名堂。”

  薛崇简又问道:“十三郎,您可知道,斗茶除了茶本身、水质和火候外,还必须掌握冲泡技巧,只有掌握好水沸的老嫩,才能冲泡出色味俱佳的茶汤来。”

  “这沸水也有讲究?”李隆基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

  “正是!用水的沸滚程度,是斗茶成败优劣的关键。煮茶讲究三沸水,一沸‘沸如鱼目,微微有声’,二沸‘边缘如涌泉连珠’,三沸‘腾波鼓浪’。水在刚三沸时就烹茶,再煮便水老不可食也。”

  “梦里寻芳!”

  加盖半柱香,场上二人打开杯盖细闻香味。

  “韩信点兵”

  二人将茶依次斟入更小的茶杯,由侍者将茶端给坐在案几的各人品尝。李隆基还是头次饮此茶,汤色青,滋味甘鲜,味芳香若有似无,于口中回旋,于舌尖沉淀,苦涩与清香若人间况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经过场中众人三泡茶品尝后,最终决出了胜负,幽王李守礼略胜一筹压过了固国公王顺开。

  结果一宣布,顿时全场轰动,赞誉声响成一片。

  王顺开颇有涵养,他对李守礼道:“恭喜幽王殿下获得了十万贯花红!”

  李守礼回礼道:“固国公,你我斗茶,只为享受这其中的乐趣,可不是为那花红,若你这么想那可就落了下乘了。”

  李隆基并没有注意场中的李守礼与王顺开,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张宝儿。

  只听见张宝儿笑着向一旁的李成器问道:“宁王殿下,这次我给你的那批‘口香’如何?”

  “不错,岑氏商号的东西的确不错,记得下次给我再送点来!”宁王很是满意。

  李隆基轻声向薛崇简问道:“这‘口香’是怎么回事?”

  薛崇简道:“定国公投宁王所好,让岑氏商号做出了‘口香’这东西,据说是用沉香和麝香混合制成的,宁王每次在与宾客们高谈阔论之时,事先总会咀嚼一块,以此清洁口腔,清新口气,因此每次开口发言之时,香气四溢,满室芬芳,颇有魏晋名士之风。”

  李隆基彻底无语了。

  “我这里也有,十三郎要不要试试?”薛崇简递上一块“口香”。

  李隆基尝了尝,点点头道:“还真不错。”

  “岐王殿下!”张宝儿的声音又传来。

  岐王李范是李隆基的弟弟,他擅长书法,工于诗词,经常与一帮文人雅士赋诗饮酒。

  薛崇简主动向李隆基介绍道:“岐王殿下听了定国公的建议,在王府的竹林中悬挂晶莹透亮的玉片儿,每夜微风拂来,玉片儿随风相触,发出清爽悦耳的叮叮当当之声,即知此夜有风,因而命名为“占风铎”。定国公上次送给岐王玉鞍一面,乃稀世珍宝。据说冬日拿出来享用,不管天气多么严寒酷冷,坐于其上,全身暖洋洋的,异常舒服。”

  李隆基听罢,对薛崇简道:“好了,我们走吧!”

  路上,李隆基问道:“崇简,你为何不参加这斗茶?”

  薛崇简笑道:“这斗茶可不是我的强项。”

  “你的强项是什么?”

  “斗蟋蟀!”

  “斗蟋蟀?我怎么没听过?”李隆基奇怪道。

  薛崇简笑着道:“定国公每隔几日,便会组织风花社活动,捶丸、蹴鞠、投壶、斗蟋蟀、斗鸡、杂耍、听曲、马戏、评书等好些新鲜玩意,大伙儿可都是兴趣盎然!”

  李隆基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宁王、赵王宁肯被罚银子,也不愿意被开除出风花社了。

  李隆基突然问道:“崇简,何日可以斗蟋蟀?”

  “后日是斗鸡,五日后便会斗蟋蟀。”薛崇简答道。

  “后日还有斗鸡?”李隆基眼睛发亮了。

  “正是!”

  “崇简,后日我与你同去看斗鸡,还与今日一样,千万别露了我的行踪。”

  说罢,李隆基对高力士一挥手:“走!回宫!”

  看着李隆基离去,薛崇简不由摇头苦笑。

  ……

  “先生,你怎么看?”张宝儿笑着向魏闲云问道。

  李隆基自以为行踪隐秘,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张宝儿眼中,他将李隆基今日易容去风花社的一事说于了魏闲云。

  魏闲云笑道:“看来陛下是沉不住气了,不过他还是不大放心你,让他再看几日吧,宝儿,你先别拆穿他。”

  “我知道了!”张宝儿点点头道:“先生,恐怕我们在长安待不了多少时日了,也不知道潞州那边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魏闲云瞥了一眼张宝儿:“你就那么盼着离开长安?”

  “我若不离开,他又怎能放心呢?这不都是我们计划好的吗?”

  魏闲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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