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败在岑氏商号之后,王胡风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他输的不仅是金钱和面子,更重要的是眼光。
岑氏商号匪夷所思的经商手段,实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王胡风之所以能成为长安首富,是因为他并不是一位刚愎自用的人,相反,他非常擅长吸取他人身上优点,弥补自己的自身不足。所谓的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王胡风这次干脆不着急了,他非常沉着冷静地派人不断的打探岑氏的经商动向,在家仔细分析他们高超的经营战略。
王胡风内心非常渴望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一举打败这个让他屡次蒙羞的外来户。但让他最为恼火和羞于启齿的是,岑氏商号似乎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位商业对手,说难听点,就是根本没把他当做一盘菜。
秋天的空气格外清爽,长安周边风调雨顺喜获丰收,人们都沉浸在久违的收获中。
王胡风的心情也不错,他静观其变的策略终于有了答案,手下人告知王胡风,岑氏最近正在大量的收购皮毛。
王胡风心思一动,马上就有了主意,他不断的派人外出打探皮毛的行情,手下人很快就把消息反馈了回来,这两年皮毛市场非常稳定,没有听说要有大涨的利好消息。
王胡风笑了,这就是他想要得到的答案。因为答案和他先前预测的一样,这里一定潜藏着巨大的商机,否则岑氏不会选择这个时间大量的收购皮毛。
王胡风马上命令,从即日起马上开展收购皮毛的行动。
当手下人不得其解时,王胡风诡秘地笑了:“这着叫釜底抽薪,他收什么,我们就收什么,以我们雄厚资金和树大根深的人脉关系,你说最后胜利者,是谁?”
冬天来的特别早,秋天刚过去,就已经大雪纷纷。王胡风这次如高明的赌徒一样,确实让他把“赌资”压对了。寒冷的初冬和塞外的经济复苏,让一直萎靡不振的皮毛行情一路看涨,王胡风这次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这次的皮毛收购,虽然他下手没有岑氏早,但后来由于他地熟人广,收购的皮毛居然比岑氏库存的还要多。但这种喜悦的心情很快就被一个消息打破了,因为岑氏在行情刚看涨的时候,突然把货全部出手了。
难道岑氏得到什么不好的消息吗?
王胡风如坐针毡了两天后,他终于释然了,因为岑氏这次刚把货出了手,皮毛行情不仅没有下降,反而又涨了稍许。也就是说,岑氏因判断失误,把本来属于他的更大利润拱手相让了。王胡风知道按照以往的皮毛市场行情,皮毛最大利润之时,是在初冬过去后。岑氏商号终于决策失误了一次,王胡风沾沾自喜,他相信,这只不过是一个良好的开端。
囤积皮毛的生意让岑氏商号赚取了可观的利润,很多人都在埋怨:“如果再晚出手几天就好了。”
这一日,岑少白将岑氏商号所有产业的掌柜全部召来。
岑少白扫视了林林总总数十号人,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缓声道:“你们记住,为人最岂贪心,做生意同样也是如此,当货物获得较理想的利润之时,就要及时地把它卖出,囤积生意的真谛便是‘贵出如粪土,贱取如珠玉’,不能过分等待高价,把货物留在手中不放,这样只能错过出售良机,只有做到让货物和钱币流通周转如同流水那样,才不至于让我们被动……”
果然,由于岑氏惊人的聚财能力被传的沸沸扬扬,有些同样经营皮毛生意的商人,得知岑氏在皮毛看好的行情下,突然莫名其妙地把货物全部出手,所以他们也纷纷的把囤积的皮毛果断地抛了出去,市场顿时一片恐慌,皮毛价格一路下跌。
王胡风怎么也不会想到,市场会如此的瞬息万变,看到满仓都是囤积的皮毛,卖出会折本,继续囤积又不知将来会不会降得更多,前几日还在踌躇满志的他此时已是伤心到几欲吐血。
……
“阿陶,这位就是长安的首富王胡风!”岑少白向张宝儿介绍道。
“王掌柜,这位是定国公!”岑少白对王胡风笑道:“岑氏所有的商号都是定国公的。”
“在下久闻定国公的大名,没想到定国公竟然还是商场高手。”说到这里,王胡风自嘲地笑道:“与岑氏斗了这么长时间,居然不知道对手是何人,焉能不败,我败的不冤呀!”
张宝儿淡淡道:“王掌柜客气了,你急着见我,不知有何见教?”
“定国公,我想加盟岑氏,不知可否?”王胡风直言道。
岑少白听王胡风如此一说,不禁面上露出喜色,要知道王胡风如果真的能加入岑氏商号,那实力将会大大加强,他们将目光投向了张宝儿。
张宝儿依然是波澜不惊:“不知王掌柜为何要加入岑氏,加入岑氏后有何打算?”
王胡风也不隐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通过与岑氏的较量,我很清楚,我斗不过岑氏。我是个明白人,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与其最终被消灭,还不如提早投诚。我想,岑氏有了我的加入之后,不仅整个长安城,包括长安周边的地区都会被我们牢牢地控制地手中。”
张宝儿听了摇摇头道:“非常对不起,王掌柜,我不能接纳你。”
张宝儿的回答,不仅出乎了王胡风的意料之外,而且让岑少白也大吃了一惊。
“定……定国公,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王胡风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我知道你有着巨大的财富,加入岑氏会让岑氏的实力大大提升。可正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拒绝你的加入。因为你的经营理念与我截然不同,若你带着你的钱加入岑氏,将来产生分歧后,你将成为岑氏发展的最大障碍。”
张宝儿的话让王胡风目瞪口呆,好半晌,他才讷讷地问道:“不知定国公的经营理念是什么?”
张宝儿思索了好一会,对王胡风道:“王掌柜,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定国公,您请讲,我洗耳恭听!”
张宝儿整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来:“从前,山中有个修仙的高人,据说他无所不能,只要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世人都想找到这位高人,帮助自己解决这样那样的困难,可惜这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有人能找到他。但是有个乞丐,却锲而不舍,靠着讨饭四处寻找这位高人,终于在十年后的一天找到了这位高人。高人已经是一大把年龄了,他笑着告诉乞丐道,是因为乞丐的精神感动了自己,所以他才愿意见见乞丐,否则的话,乞丐就算再找十年也见不到自己。”
“定国公,你的意思可是说做一件事情必须要有十年如一日的恒心?”王胡风在一旁猜测道。
“你继续往下听!”张宝儿不置可否道:“乞丐自然是连声向高人道谢。于是,高人便问乞丐,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他一定会帮乞丐实现愿望。乞丐哭诉起来,他说自己以前也是个有钱的商人,可是后来做生意赔了,房产也抵了,娘子也跟人跑了,现在只好乞讨为生。”
岑少白在一旁猜测道:“乞丐是不是求高人帮他重新成为有钱的商人?”
张宝儿摇摇头道:“乞丐提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他对高人说,现在乞讨的人太多,他希望高人能帮他在行业当中成为佼佼者。”
二人听罢瞠目结舌,良久,王胡风道:“真是匪夷所思,都做乞丐了,居然还要成为佼佼者。”
“高人对乞丐倒是很赞赏,他说,人即使再落魄,也不能服输,就冲乞丐的这种精神,高人答应了乞丐的要求。”
岑少白与王胡风竖起了耳朵,他们知道张宝儿下面说的才是重点。
“高人告诉乞丐,要在乞讨业有所建树,必须先把自己的名声打出去。高人问乞丐姓什么,乞丐答曰姓刘。高人告诉乞丐,让他今后就叫乞丐刘。高人又问乞丐经常在何处乞讨,乞丐答曰没有。高人告诉他,必须要有个固定的乞讨场所。”
二人聚精会神地听张宝儿往下说着。
“高人告诉乞丐,让他以后每日就在集市边守着,手里拿个碗,碗里先放上数十文钱,然后在面前立个牌子,上面写上‘乞丐刘’。有自己的招牌,这样就与其他乞丐不一样了。”
岑少白若有所思道:“宝儿,你不遗余力地四处传扬岑氏商号的名声,与这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宝儿赞赏地点点头,接着说:“高人告诉乞丐刘,有了自己的招牌,这还不够,必须在乞讨方式与其他乞丐区别开来,让别人觉得他有个性,有特色。若还像过去一样,面对熙熙攘攘的人流,拿个碗,伸向人群,嘴里喊着‘行行好吧!行行好吧!’估计大多数人连看也不会看一眼,躲着就过去了。高人告诉乞丐,以后不管什么人给他钱,他只许收人家五文。别人朝他碗里扔钱,一定要看清楚是多少钱,如果是五文钱,就对人家说声谢谢。如果人家给了十文,也不要见钱眼开,赶紧把人家叫住,告诉人家这里只收五文,然后再找给人家五文钱。如果人家给的是两文钱,也把人家叫住,谢谢人家的好意,告诉你家这里最低要给是五文,把两文钱让人拿回去。”
王胡风有些不明白了:“啊?如此以来,人家给十文,要找回五文,人家给两文还不要,这岂不是要的更少了吗?”
张宝儿笑道:“乞丐刘也是这么问的!”
“那高人是如何回答的。”
“高人告诉乞丐刘,要想在乞讨业成为佼佼者,必须按照自己的话去做,刚开始是有点损失,但以后就不一样了。”
“宝儿,这是为什么呀?”岑少白也不明白。
张宝儿笑道:“岑大哥,假若你是这个乞丐刘,当你找五文钱给人的时候,那人手里拿着那五文钱肯定会想,怎么回事,要钱的还带找钱的。这种怪事肯定会被他宣扬出去,他会跟亲戚朋友说‘集市边有个乞丐,我给了他十文钱,他却找我给五文。’给两文钱的人就更惊诧了,估计当时就得与你翻脸‘什么,最少得给五文,这还是乞丐吗?’回去以后这个人也会替你宣扬,‘今儿个我可遇见一件怪事,集市边有个乞丐,我给他两文,他还不收,告诉我最低只收五文。’你想想,这些人都免费为你扬名,你的知名度增加了,无形的财富不就增加了,只要聚集了人气,以后还愁不来钱吗?”
二人听罢,不禁低头沉思起来。张宝儿也不说话,只是端着茶碗,静静地看着他们。
好一会,岑少白先抬起头来,他问道:“宝儿,那后来呢?”
张宝儿接着道:“乞丐刘听完高人的话,便离开了。过了一个月,高人心里对乞丐刘不放心,便去了集市找乞丐刘。到了集市边上,老远就看到在集市一角围了一群人,挤进去一看,中间果真是乞丐刘。他面前立着一个牌子,上书‘刘氏乞丐’,乞丐刘正忙着收钱,找钱。人群中有位中年妇道,‘嘿,我们家相公回来跟我一说,我还不相信,天底下还有这样的乞丐,只收五文,多了还不要,到这来一看,还真是,您看人家这个乞讨,还真不一样。’旁边一个富家子弟气不过了,‘我还不相信,有人会见钱不眼开。’说罢,便走上前去,拿出一两银子来,递给乞丐刘,‘你挺辛苦的,别找了。’乞丐刘忙把他拉住,数出一堆铜钱来塞给他,‘谢谢这位公子的好意,您也不容易,我就收您五文钱,多了不收,欢迎您下次光临。’围观的人看到这场景,竟然喝起彩来。高人看到这里,觉得很满意,也没和乞丐刘打招呼,便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岑少白听得津津有味,他问道:“宝儿,这故事肯定还没完吧!”
张宝儿点点头:“又过了一个月,天上正下着雨,乞丐刘又来找高人了,‘多谢您的主意,我现在的乞讨业已经蒸蒸日上,若不是今日下雨歇业,我都抽不出来空过来看您。’高人笑道,‘你本身就长了一个适合乞讨的脸,再加上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满脸都是沧桑,稍微有点同情心的人就想给你点施舍。’乞丐刘道,‘说来也怪了,和我一同在集市乞讨的,长的比我惨,可他们一天却要不来几个钱。’高人告诉他,‘这你就不懂了,不要以为你只是在乞讨,你在乞讨的同时,给大家带来新奇,带来快乐。人都是这样,有钱了就想找点新奇的事,如果听说哪有三条腿的蛤蟆,都多人都会不远万里去看看。所以,大家给你钱,不是因为你值得同情,是因为你这个行为让别人觉得与众不同。’乞丐刘听得直点头,‘我明白了,您是说很多人吃饱了没事干?’高人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后来呢?”岑少白又问道。
“后来,高人再一次来到集市找乞丐刘,老远就看到集市一角围了很多人,比上回人更多了。高人走上前去,挤进去一看,虽然地上放的牌子还是乞丐刘,可人已经换了。高人问那人,‘乞丐刘呢?’那人答道,‘刘掌柜在京城总店呢,这里只是分店,我是他雇来看店的……”
“再后来呢?”岑少白真有些锲而不舍。
“没有后来了,若再有,那也是岑大哥你这岑氏商号再把故事续写下去了。”说到这里,张宝儿看向王胡风:“王掌柜,我的故事讲完了,你回去好好琢磨琢磨,若你能明白,就再来找我。若不明白,恐怕我们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说罢,张宝儿起身头也不回便离去了,只剩下岑少白与王胡风面面相觑。
……
李隆基做了监国太子,太平公主去了自己的封地,按理说李隆基的权力更大了,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姚崇与宋璟被贬离京之后,李隆基却被远在蒲州遥控指挥的太平公主打压的灰头土脸,实力远不如从前了。
姚崇与宋璟的位置被太平公主安插了一批亲信,不仅如此,老臣韦安石因为几次出手保护太子,被太平公主明升暗降,表面上荣升为二品的左仆射,实际上剥夺了实权,发配东都洛阳了。太子的老师张说,被任命为尚书左丞,也发配到洛阳了。整个宰相集团中,李隆基的人只剩下刘幽求一个人。刘幽求本来不过是个县令,因为政变有功,才升到宰相高位。他的资历以及影响力远不及姚崇,就是跟太平公主手下那些宰相也没法比。
经过太平公主的一番努力,仅仅三个月的时间,她和李隆基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很多人都看出了这一点:此刻的李隆基,虽然看起来是太子监国,大权在握,但是综合实力和监国之前相比,反倒更加虚弱了,整个被架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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