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陪着李旦来到东宫,高力士正要通报,张宝儿却摆摆手道:“不用声张了,太平公主可来了?”
“来了!正在与太子理论呢!”高力士
张宝儿与李旦对视了一眼,便往前走去。
刚到大殿外,便听到太平公主愤怒的声音传来:“你怎会不知道?谁不知道姚崇与宋璟是你的心腹,你能让他们去调唆皇帝,还不敢承认。三郎,你为什么就容不下自己的姑姑和哥哥?”
张宝儿与李旦相视苦笑,姚崇和宋璟是李隆基的心腹没错,可他们也是出于稳定政局的考虑才提出这个意见的。但是,这个意见毕竟对李隆基有利,所以说他教唆,李隆基也是百口莫辩。
就在李旦要进去的时候,张宝儿却拉住了他,示意他稍安勿躁。
果然,李隆基的声音传了出来:“姑姑,你放心,我会向父皇上奏,姚崇和宋璟二人离间姑兄,请父皇判处他们死刑!”
可能太平公主没想到李隆基会来这一手,顿时没有了声音。
张宝儿见状拉着李旦便离开了。
离开太子大殿后,张宝儿问道:“陛下,您准备如何处理姚宋二人呢?”
李旦摇头道:“他们二人没错,朕怎么能处理他们呢?”
张宝儿劝道:“要不就将姚崇宋璟二人贬出朝廷,让他们去做刺史吧!这样,太平公主也无话可说了!”
“这不是亏待他们二人了吗?”李旦于心不忍道。
“为了大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那只有这样了!”
张宝儿对李旦道:“陛下,你先回宫吧,我去看看瑛儿,好久没见他了,怪想的慌。”
瑛儿是李隆基与赵丽花的儿子,张宝儿很是喜欢,来了东宫自然要去看看。
张宝儿这话也触动了李旦,他摆摆手道:“既然来了,我也去看看怪孙子。”
正在忙碌的赵丽花发现李旦与张宝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吓了一大跳,赶忙施礼:“见过陛下!”
“免礼!”李旦指着赵丽花手中的活计,奇怪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回禀陛下,这是太子吩咐做的长枕大被!”
“长枕大被?做这个干什么?”李旦奇怪地问道。
赵丽花按照李隆基教给他的话说道:“太子说了,他与几个兄弟从小就一起被关,吃了不少苦头,可谓是患难兄弟,特别是宁王和太子,虽然不是一母同胞,但是,他们的母亲在同一天被杀,彼此同病相怜,有一份别人难以企及的真情在。所以太子让我缝一个长长的枕头,一张大大的被子,是五人份的。这样,兄弟五人白天有些话就不完,晚上还可以彻夜长谈,抵足而眠!”
“好!好!三郎虽然做了太子,但还是那个有情有义的三郎!”李旦听罢,忍不住老泪纵横。
李旦的三条诏令发出后第三天,姚崇和宋璟被贬到地方去当了刺史,宁王与幽王离开长安赴任,太平公主在皇命之下,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前往了蒲州!
……
景云元年九月初四,长安城北门外的送别亭,前来为宋璟送行的只有姚崇一人,二人坐在亭内相视无言。
良久,姚崇叹了口气道:“小宋呀!本来这事老夫一个人做便是了,也不知定国公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将你连累进来!”
宋璟笑道:“姚阁老言重了,此事我义不容辞,定国公做事向来有分寸,想来必有深意。”
“想不到偌大个长安,却没个人来送你我。好在今日有我为你送行,恐怕明日我走的时候,只能是行单景孤了。”姚崇感慨道。
“谁说没人来送你们了?我这不是来了吗?”姚崇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容传来。
“定国公!”姚崇与宋璟二人看到笑呵呵的张宝儿,惊喜地起身。
张宝儿摆摆手,同来的下人提过食盒,不一会亭中的石桌上便摆上了酒菜。
“来来来,坐!这可是我让永和楼专门为你们做的,还热着呢!”张宝儿笑容可掬。
三人坐定后,张宝儿解释道:“太子那边的人,我挡了,没有让他们来。太平公主那边的人,自然不会来送你们。所以说,你们俩走的冷清些,也是预料当中的事!”
宋璟端起一杯酒,对张宝儿道:“当初若不是定国公引荐,说还定我还在做县令呢,宋璟敬定国公一杯。”
张宝儿也不客气,满饮了一杯。
姚崇也端一杯酒站了起来:“定国公,老夫有一事不明,想……”
姚崇的话被张宝儿阻住:“姚阁老,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先坐下来,听我说完,你就明白了。”
姚崇坐了下来。
“你们可是对太子与太平公主争斗而担忧?”张宝儿问道。
姚宋二人点点头。
“说句不客气的话,我若是全力出手,现在就可以搬倒太平公主,让太子登基,你们信吗?”张宝儿负手道。
“我们信!”二人异口同声道。
“可是……”宋璟忍不住问道:“定国公,那你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折呢?”
“得之易则失之易,大唐朝政如今已是千疮百孔,急需励精图治,太子若是不能历经磨难,怎会体验朝廷之弊端,又怎会下决心变革呢?”
“想不到定国公还有如此深意!”姚崇叹道。
“再说了,本就有谣言传太子得位不正,若是贸然出手,岂不是正坐实了这个谣言,你们说说,我能出手吗?”
“定国公说的是!”二人再次点头。
“其实,太子是否能顺利登基,就取决于陛下的一句话而已,若是太子被太平公主压制的毫无还手之力,陛下还会袖手旁观吗?到时候,只要陛下发话,长安的军队都掌握在我的手上,太子登基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宋璟恍然大悟:“难怪定国公要将我们二人弄离长安呢!”
张宝儿神秘兮兮道:“不仅是你们俩,要不了多久,刘幽求、钟绍京等人都要离开长安!”
“我明白了,定国公肯定要借着太平的手将这些人贬离长安,就像我与小宋一样,是吗?”姚崇试探地问道。
“差不多吧!”说到这里,张宝儿对二人正色道:“别人我就不送了,但你们二人,我必须来送,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蓝田王,请直言!”
“大乱之后必须要有大治,太子登基后要改变朝廷弊政,身边没有能臣如何能行?可太子身边这些人当中,除了你们二人之外,别的人恐怕都难当重任。我之所以让你们离开长安,除了上面讲的原因之外,就是为了让你们远离这是非之地,安心思考将来在太子登基后,如何辅佐治理朝政的大事。”
二人听罢,朝着张宝儿一躬到底:“定国公大才,我等惭愧不已。请定国公放心,您交待的事情,我二人会全力以赴的!”
……
定国公府,张宝儿正在宴请两个人。
张宝儿请的不是别人,正是薛讷与解琬。
薛讷与张宝儿在洛阳打过交道,对张宝儿多少有些了解。解琬是驰骋疆场的老将了,这还是头一次见张宝儿。薛讷与解琬是多年的老朋友了,现在突然成为一个少年的手下,尽管这个少年是当朝的定国公,可他们心中还是多少有些别扭。
张宝儿向薛讷与解琬旅社道:“二位老将军,让你们到羽林军、万骑任职,是我向陛下建议的。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今日请两位老将军来,就是向你们赔罪的。”
薛讷与解琬虽然有些不自在,可多年的从军生涯让他们明白,面前的少年是他们的上司,他们必须尊重。再说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张宝儿请他们赴宴,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给张宝儿面子。二人齐声道:“定国公客气了,我们二人不敢当。”
“来,二位将军,尝尝我给你们准备的菜肴,这都是永和楼的大厨子亲自下厨做的。”张宝儿客气道。
“定国公还欠着我一场酒呢,今日这也算是补了了!”薛讷不客气道:“在外带兵的时候就听说这永和楼的名声了,只是没有机会而已,今日一定得尝尝。”
“薛帅、解帅,也不瞒二位,这永和楼就是我的产业,二位随时可以去,只要报我张宝儿的名字,吃喝全部免费。”
薛讷与解琬目光相撞,眼中同时闪出一丝不屑。
张宝儿看在眼中,也不介意,又指着桌上的酒道:“这是长安岑氏商号最新酿造的上古珍酒,还没有开始在市面上出售呢,今日我与二位老帅先喝为快。”
薛讷眼中一亮:“上古珍酒,这可是好东西,去年的时候,以前的一位老部下去看望我,特意为我带去一坛,我尝了,这酒不仅醇香,而且的确够劲,确是好酒。”
解琬也点头道:“听说上古珍酒现在是有价无市,今日能喝此酒,看来我们福分不浅呀!”
薛讷与解琬说此话并非做作,而是实话,他们从军长期驻守在苦寒之地,个个都是饮中好手,怎会不喜欢好酒呢?
“放心,今日上古珍酒我管够,你们就放开肚皮喝吧。不过,今日饮毕,我们三人都要前往军营赴任了,军中有军纪,可是喝不成酒了。”
薛讷惊奇地问道:“定国公,你说你要住在军营内?”
张宝儿不解地反问道:“我是统辖羽林军与万骑的辅国大将军,不住在军营内,那我住在何处?”
薛讷与解琬再次对视一眼,不过这次他们的目光里已经没有不屑了。辅国大将军有自己专门的府衙,从来没有住在军营的先例。可张宝儿却要住在军营内,他要么是从未带过兵不懂规矩,要么确是个有本事的主。
“来,我先敬二位老帅一杯!”说罢,张宝儿率先将酒干了。
“多谢定国公!”二人也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张宝儿突然问道:“二位老帅,你们可知我为何要将你们要到这羽林与万骑做大将军?”
薛讷与解琬听罢,都默然无语。
张宝儿笑了笑:“素闻二位老帅都是耿直之人,莫非到了长安,这性子也变了。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真心实意地宴请二位老将军,只是想与你们说说心里话,难道二位老帅就如此瞧不上我?”
张宝儿此话让薛讷与解琬尴尬不已,张宝儿说的没错,且不说张宝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单说张宝儿好酒好菜宴请他们,也算是够意思了。他们酒也喝了,菜也吃了,可却三缄其口,的确有些不应该。
特别是薛讷,曾经还与张宝儿一同剿灭了李重福的叛乱,听张宝儿这么一说,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赶忙抱了抱拳道:“定国公误会了,我和老解在军营中待惯了,说话直来直去,怕您不习惯,故而……”
张宝儿哈哈大笑道:“敢情你们就为这个而顾忌?解帅不了解也就罢了,薛帅,你与我可是一起共过事的,我真是小肚鸡肠之人么?”
“那倒不是!既是如此,那薛某就知无不言了。”薛讷直言道:“蓝田王在朝堂内如鱼得水,在冤狱中断案如神,在商市上财源广进。如今蓝田王掌管了军队,军队不比其他,要想在军中站住脚并非易事。我二人虽然年纪大了,但在军中多少还有些薄名,想必蓝田王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才会让我们二人担任羽林与万骑的大将军。”
张宝儿不置可否,又看向了解琬:“不知解帅怎么看?”
解琬沉思片刻道:“除了老薛说的原因之外,我觉得蓝田王还考虑到我们二人既不是太平公主的人,也不是太子的人,让我们掌控军队,不会参与太平公主与太子的争斗,使的朝局更加混乱。”
张宝儿点点头道:“我看得出来,二位老帅对我说的都是实话,那我也对二位说说实话。”
“定国公请讲,我们洗耳恭听!”
“你们二人刚才说的原因的确有,但却不是主要的。我虽然没有领过兵,但我有把握在羽林军与万骑中站住脚,而且还可以将羽林军与万骑牢牢把握在手中。至于太平公主与太子的争斗,也不是什么大事,迟早都会尘埃落定。我之所以请你们来,是有别的思虑。”
薛讷与解琬不知说什么好了,张宝儿从没领过军,却敢放言能将军队牢牢控制住,这不是狂妄是什么?只要明眼人都看的清清楚楚,太平公主与太子的争斗是当前朝廷最大的结果,可到了张宝儿这里,却不是什么大事,难道他心中另有乾坤?
薛讷狐疑地问道:“定国公有何思虑,可否告知?”
“说实话,我是不想做什么辅国大将军的,你们信吗?”张宝儿问道。
二人点头道:“我们自然是信的。”
张宝儿不贪名利,薛讷与解琬二人也听说过,能做到这一点的确不易,这也是他们欣然赴宴的原因,若换作别人他们早就婉言拒绝了。
“可是我拗不过陛下的苦苦哀求,毕竟陛下也不容易。我刚才说了,掌控军队不是难事,请二位老将军来,就是想借着这朝夕相处的大好机会,可以就有些事情时常请教二位。”
敢情张宝儿请他们来,既不是为了借他们的名气,也不是因为他们不结交权贵,而是把他们当作老师来请教事情的,这让薛讷与解琬有些始料不及。
“我们只是一介武夫,哪有什么可以教定国公的,定国公太抬举我们了。”二人连连摆手道。
“二位老将军,你们此言差矣!大乱之后必要大治,而边防武备将是大治的重中之重。薛帅长期驻扎在幽州,与突厥人、契丹人打交道,经验丰富。解帅任朔方军大总管多年,对吐蕃知之颇深,必有独特的见解。这些年朝廷边患不断,就是因为没有长远的治军国策,我想借着这次机会,多从二位老将军这里了解一些边境的情况,找到一条有利于我大唐的良策,重新扬我大唐军威!”
张宝儿的一番话,让薛讷与解琬二人胸中澎湃不已。张宝儿所说的是他们这些年梦寐以求却无法做到的,今日能听到这样的话,怎会让他们这些长期觉得憋屈的将领振奋呢?
薛讷与解琬忍不住站起身来,向张宝儿抱拳道:“定国公……”
张宝儿赶忙起身道:“二位老帅,你们先莫急着答复我,给我三个月时间,你们看看我能不能掌握住羽林与万骑,到时候,你们再决定我值不值得你们掏心窝子。同时,也算是给你们三个月,你们也好有时间把这些年来的真知灼见梳理一番,到时候才能真正切中要害,二位老帅意下如何?”
张宝儿这一番话既真心实意,又考虑周全,让薛解二人无话可说,他们应允道:“定国公说的是,我们拭目以待。”
“好了,真心话也说完了,下来该轮到我们亮亮真本事了,互相比试一番了!”张宝儿朝着二人道:“来,先坐下!”
“比试?如何比试?”坐定后,二人不解地问道。
张宝儿问不答反问道:“二位老帅,据说军中之人均好酒,这可是真的?”
“此言不虚,不过行军打仗的时候,军中有军规,便不能饮酒了。”
“我听说二位老将军都是饮中高手?”张宝儿又问道。
二人谦虚道:“定国公谬赞了,不比当年了。”
“比试驰骋战场杀敌,现在没有机会。比试治军严兵,那也得等三个月后才能见分晓。今日,我们就比比饮酒如何?”
“啊?”二人没想到张宝儿会提出这么个比试法。
“酒场如战场,如何?二位老帅,敢不敢应战?”张宝儿激将道。
“好,定国公爽快,我们两个老家伙应战了,你划下道来,怎么比试?”
“那好!”张宝儿撸起袖子站起身来:“你们俩是同来的,年龄也大了,我们不来什么花哨,我张宝儿就大战薛帅与解帅的联军吧!”
薛讷还要说什么,却被张宝儿止住:“到了战场上有得选择吗?这里不是酒场,是战场,二位老帅,放马过来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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