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儿听袁风叙说完自己的经历,也是一阵唏嘘,他有些能够理解袁风此刻的心情了。
良久,张宝儿才道:“袁掌门,现在不是你愿不愿意和朝廷沾上边的事情,而是你得设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唯一的办法,只有找回虎符。”
张宝儿与袁风说话的时候,那两头神兽自山路缓缓地走了上来。
生性好斗的雄兽蹿上台阶,望了一眼落花刀派那牢不可破的铁门,四足用力,一头已撞了上去!
“轰”的一声巨响,天生神力的神兽挺角撞在铁门上,铁门亦颤动不已!
袁风与张宝儿听到这声巨想,不由相视了一眼。
张宝儿笑道:“袁掌门,我没说错吧,这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了的,人家可是找上门来了!”
说罢,张宝儿起身,便向外走去,袁风苦笑摇摇头,跟着张宝儿向大门走去。
神兽的犄角与铁门一次次猛烈相撞,铁门巨震之下,石尘灰粉竟从门洞的墙隙中洒洒而落,青石寨的铁门也禁受不住神兽的拼力相撞。一次比一次更猛烈的狂撞间,那两扇铁门中发出了一阵‘轧轧’异响。
只听得一阵沉雷般的轰响,那九九八十一颗铁门钉齐射而出,其势如狂矢劲箭,有十多颗砸撞在神兽的身上,剩下的全部飞出二十七八丈,落在石地与山坡之上,将山石野树击得火星四爆!
神兽被铁门钉砸中,攻势只是稍微阻了一阻,转眼间凶性又发,更为猛烈的撞门之声又响起。
青石寨寨门上的钉洞中竟有七彩的毒烟喷出,神兽被笼罩在毒烟里已经失去了踪影!
神兽的凶性已被激至极处,在一次聚本身全部力量的撞门中,毒烟笼罩的青石寨寨门,竟在天崩地陷的一声巨响里,消失于视野之中。
倒塌的寨门废墟上有人跃出,正是袁风、张宝儿、燕中仪与落花刀门下众弟子。
袁风望着撞塌寨门的两只神兽,吼道:“阿史那竟流,你派神兽打头阵算什么英雄好汉,有胆量就给我站出来!”
还没等袁风吼完,石坪正中的那只好斗的神雄兽竟冲着袁风狂奔而来。
袁风目露不屑,身形动也未动。
落花刀派的五大长老挺身站在了袁风身前,他们衣分五色,红绿蓝紫灰。
衣着红绿的二人三十来岁,长的憨厚朴实,应该是袁风的弟子;衣着蓝紫的两人凶若狮虎、奇丑无比,看上去不像是中原人;而灰装的却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颇有些仙风道骨。
灰装的老者重咳了几声,一口浓痰已疾若弹丸般吐在狂奔而来的神兽的眼睛上!
神兽的一只眼睛视物不清,立时止住狂奔的身形,落后的那头雌兽一见雄兽遇险,赶上前来,急忙用身毛为雄兽擦去浓痰。
衣着红绿的两个年轻人挥手将四枚霹雳弹在天空中划出几道圆弧,在两头神兽的上空爆了开来,巨大的爆炸声中,神兽身已全部笼罩在一片硝烟之内。
那两个丑陋的长老把蓝血毒针投进了刺鼻的硝烟之中,黄雾般的硝烟已成极毒的幽蓝之色。
待硝烟被山风吹散,两头神兽站在掉落一地的蓝血毒针中,昂首四顾,不仅没有要死的意思,精神反而更加充沛,低头挺角继续向袁风撞来。
时近正午,天空云黑如墨,沉雷滚滚如万炮齐发。
神兽听到雷声,面现惊恐之色,立时停止了攻击。
身着红绿的两个年轻人抬着一顶用青布盖覆着的平板过山轿,从倒塌的寨墙中跃出,这就是上次擒住神兽的绝命神钹!
巨大的铜钹有桌面大小,谁会想到这两只巨大的铜钹竟是落花刀派的镇门之宝啊。
两人一人抄起一只人高的铜钹,巨钹的内壁全是狼牙般的钢刺,二人拎着钹顶奔到神兽身边,重重地将它们合击在一起,双钹发出了‘轰’的一声巨响,两只神兽被震得一愣,还没等回过神来,便被分别扣在了钹下,二人得意洋洋地纵起,各自翻身坐在了钹顶之上。
随着轰轰的雷声,冰凉的雨滴“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被扣在钹下的两只神兽用犄角狂顶乱撞钹壁,铜钹不断地发出令人心悸的鸣响。
落花刀派如此厉害的镇门之宝,竟也奈何不了这两只神兽!
虽然用绝命神钹擒住了这两只神兽,但又如何才能将它们除去,不仅袁风不知道,张宝儿也不晓得。
雨幕笼罩的石坪中回荡着神兽撞击绝命神钹的“轰轰”巨响。
张宝儿对袁风道:“兵部的虎符已经被阿史那竟流熔为铁水,灌到了神兽的鼻孔之中,如果袁掌门有什么高招,不妨出手把它们除掉,有了神兽的腹中还没有消化的残铁,也能向朝廷复命啊!”
袁风不置可否,凭他的直觉,知道阿史那竟流就隐身在自己的不远处,在暴风雨中,他对着身后倒塌的一片青石,大吼一声道:“阿史那竟流,你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只听一阵恶笑,一个人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是脸戴青铜面具的阿史那竟流还会是谁?
张宝儿目光灼灼:“阿史那竟流,果然是你!”
阿史那竟流盯着张宝儿,微微一笑道:“当年你来到突厥,那时候我就觉得你不一般,没想到当年的李公子,现在竟然成了大唐的刑部侍郎了!”
“你为何要盗取我大唐虎符?”张宝儿淡淡问道。
阿史那竟流咬牙切齿地道:“我与刘震南有大仇,盗虎符自然是为了报仇。如今,大唐兵部的虎符已经毁掉,突厥军队随时可以攻入大唐,本国师的大仇也就算报了!”
“没想到你竟然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张宝儿目光变冷。
“本国师可管不了那么多!”阿史那竟流目露凶光,又转首对袁风道:“你可记得,二十年前受雇于人,远赴突厥,杀死了本国师的结发之妻,这段血仇也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当年,袁风四处流落之时,为了生计的确受雇于人去过突厥,不过他并不知道雇请他的人竟然是兵部的人,更不知道杀的是阿史那竟流的妻子。
可不管怎么说,袁风对不起阿史那竟流在先,他叹了口气不言语了。
阿史那竟流仰面向天,口中嘶呼一声,道:“二十年来,本国师一直渴盼着这一天,报仇雪恨的这一天终于盼到了!”
“非要这样吗?”袁风有些无奈。
“来吧!纳命来!”阿史那竟流大喝道。
事已如此,袁风无奈之下,抽出肋下那把又细又长的落花刀,兜头劈向了风雨中的阿史那竟流。
阿史那竟流身体微动,在刀光中竟如一段被狂风卷起的柴枝般,斜飘五尺,闪过了袁风这必杀的一刀!
刀影中的阿史那竟流怒吼一声,握起拳头,对着半露在面具外的鼻子连捣三拳,袁风看着新鲜,就连观战的张宝儿也不由得怔住!
凭阿史那竟流的身份,还不至于斗不过人家便痛打自己,难道他的鼻腔中藏有什么秘密武器不成?
果然,阿史那竟流的鼻腔中,已喷出了两团斗大的血雾,血雾在风雨中凝聚不散,冲袁风翻滚着飞了过来!
袁风怪叫一声,挥刀砍向那两团诡异的血雾,没有想到落花刀将那两团血雾劈成四团,四团血雾速度不减,仍继续向袁风身上撞来!
燕中仪在一旁叫道:“血雾有毒,袁掌门快闪!”
袁风收刀纵出了一丈,那四团鬼魅般的血雾团竟如影相随,他一见躲闪不是办法,急忙扯下早已湿透的青布上衣,缠挂在落花刀的刀尖之上,向那四团血雾便迎了上去!
四团巨毒的血雾粘在了袁风的衣服上,随着雨水的滴流,刀尖上的那件青布衣衫竟被毒血腐蚀变成了一堆粘粘糊糊的烂布!
燕中仪对身后的张宝儿提醒道:“师父修炼的是腐尸神功,他的血液中含有巨毒,千万不能让他的毒血和体液沾到身上!”
张宝儿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听得一双眼睛瞪得滚圆。
袁风竟然能想出刀挑衣衫,沾血吸毒的办法,破去了阿史那竟流的血雾。
阿史那竟流朝着燕中仪恨眼瞪来:“吃里爬外的死丫头!”
就在这时,古云天突然出现了,他对袁风道:“袁掌门,我来助你!”
说罢,古云天取出怀中的那根铁链,向阿史那竟流恨声道:“你毁掉兵部虎符,挑起了这漫天的杀戮,受死吧!”
袁风的落花刀与古云天的铁链一左一右,冲着阿史那竟流便狂攻而上!
阿史那竟流纵是突厥的顶尖高手,亦也敌不过两人联手一击,他被击得倒飞三丈。他怒吼一声,运起了极毒的腐尸神功,平日被他以内功炼化而服食的腐尸毒液,已从两条手臂的皮肤中溢了出来,两臂上的衣服尽皆被尸毒融掉,浓绿色的腐尸毒液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奇臭!
二人见状大吃一惊,袁风拖刀先行退去,古云天亦也担心铁链被融掉,链端在阿史那竟流的面门上一晃,正要闪身后退,却不想链端正挂在阿史那竟流的面具上,随着二人后退,那面半遮着脸的铜面具,已被铁链带了下来!
阿史那竟流戴着的面具落地,露出一张尽是愁苦神色的脸来。
阿史那竟流仰天长叹了一口气,抬脚将掉落在雨中的青铜面具踩碎,大喊道:“天意,这也许就是天意吧!”
袁风闻听此言,一拍脑袋说道:“你莫非就是二十年前的刑部总捕头雷雨?”
阿史那竟流不置可否,半晌后方凄然道:“雷雨在二十年前便以身殉职了,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是突厥国师阿史那竟流!”
古云天在刑部听过雷雨的事情,二十年前雷雨和燕红丽夫妻二人深入突厥去办案,最后双双殉职的事件也是有所耳闻,一听已死了二十年的雷雨不仅惊人的复活,而且又以突厥国师的面目出现,大惊道:“怪不得你把脸藏在了铜面具的下面,你是怕昔日的朋友认出你来!”
阿史那竟流痛苦地道:“老夫在刑部担任总捕头时,名字叫做雷雨,可雷雨投降了大突厥,他的名字就叫阿史那竟流了。”
燕中仪在一旁流泪道:“你,你是阿史那竟流也好,是雷雨也罢,那我又是谁?今天你一定要和我讲清楚!”
阿史那竟流痛苦地道:“如果我把你的身世讲出来,你一定会后悔!”
燕中仪脸上的泪水和着雨水流,道:“如果你不和我讲明白,我才会真正地后悔一辈子!”
阿史那竟流犹豫了好半晌才道:“二十年前,我与你母亲燕红丽乔妆远到突厥去办案,就在以后的两个月,发生了一场大战!”
古云天知道这件事情,他点点头道:“当时突厥防御的重点是伏虎关,没想到大唐的军队却选在幽谷关出击,那场战斗持续了半个月,最后以大唐占领突厥的幽谷关作为结束!”
原来,雷雨当年与燕红丽乔装到突厥去擒捕一名变节投敌的游骑将军,可两个人还未展开擒捕,便被突厥的军队捉住,最令雷雨不能相信的是突厥人从他令牌的夹层中搜出了一封密函,密函是大唐兵部交给突厥贤王阿史那默啜的密信,密函许诺将付给阿史那默啜二十万两银子。
阿史那默啜是当时突厥的可汗阿史那骨咄禄的弟弟,阿史那默啜虽然善于用兵,但贪财在突厥也是闻名,阿史那骨咄禄可汗得到密函后,借机便收回了阿史那默啜的兵权,阿史那骨咄禄可汗在密信中看到大唐要集中全力攻打伏牛关,便从幽谷关抽调军力加强了该关的军防,却不想大唐军队却选择了防御空虚的幽谷关作为攻击目标。
听阿史那竟流讲罢,张宝儿惊得半晌没有说出话来,当年的幽谷关大捷,竟是用雷雨与燕红丽用生命换回来的,堂堂刑部总捕头,正四品的朝廷命官,被当成了一枚战局上的弃子!
阿史那竟流激动道:“雷某被朝庭舍弃,一死也就罢了,但却不应该在舍弃我的同时,竟然让我身怀有孕的爱妻也白搭上一条性命!”
袁风哼了一声道:“也只有你这种身份的捕头,突厥才会相信,也只有身怀有孕的燕红丽才会令突厥可汗不起疑,由此可见兵刑两部的行事阴毒和肮脏龌龊!”
燕中仪咬牙道:“为了保全妻女的性命,你投降了突厥,有你这样的父亲,还不如没有!”
雷雨脸色微变,口中叫道:“你没有被人出卖的经历,便没有资格和我讲这样的狂话,我可以牺牲,你母亲也可以牺牲,可是你当时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你怎么能理解一个做父亲的心情,我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做无谓的牺牲呢?”
燕中仪果真是燕红丽所生,她真是雷雨的女儿,难怪雷雨会让她随母亲姓!
忽听得一阵人喊马嘶的杂沓之响,石坪外竟出现了一队全副武装的军队,领首的战马上端坐着兵部尚书刘震南。
“刘尚书,你怎么来了?”张宝儿奇怪道。
“我带兵部虎翼营来助张大人一臂之力!”
话刚说完,刘震南竟发现雷雨立在场中,他不由瞪大了一双眼睛,惊讶万分地道:“雷雨,你竟然没死?”
雷雨看见刘震南,不由得双目充血,咬牙切齿地道:“刘震南,当年就是你,为了升官才给兵部那些狗官献了如此恶毒之计,将我们夫妻二人出卖给了突厥,你如愿以偿升了官。这也就罢了,可你又雇请袁风深入突厥,对我们赶尽杀绝,真是恶毒之极!”
刘震南狞笑道:“斩草除根,向来是本大人行事的一贯原则!”
“二十年前的这段血仇,今天我一定要你用鲜血来偿还!”阿史那竟流恨声道。
刘震南仰天狂笑道:“两国交战,只有输赢胜败,哪有什么道理可讲,燕红丽、雷雨,还有我刘震南,在朝庭的利益面前,原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人物,可你为报私仇,竟将兵部的虎符盗走,搞得当今朝庭一片大乱,识相的乖乖交出虎符,本尚书可留你一具全尸,否则万箭齐发之下,你后悔也晚了!”
雷雨望着石坪外张弓搭箭的虎翼营人马,不由得冷笑道:“虎符已被我化成了铁汁,灌进了神兽的鼻孔之中,你要想得到虎符,杀死神兽再说吧!”
言毕,阿史那竟流双掌一挥,向刘震南飞扑而上。
刘震南一听虎符被毁,气得几乎喷血,兵部虎符干系重大,如果不能完璧归赵,别说前程,估计脑袋都不保,他用手一指张宝儿道:“张大人,赶快后退,本官替朝庭消灭异已匪患,可要开弓放箭了!”
张宝儿却并没有动,他不动声色道:“虎符被盗一案陛下已经让我全权负责了,请刘尚书不要插手此事!”
“既然你如此不知好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刘震南奸笑道:“将你们全部射杀,本大人再重做一只虎符也可以向朝庭复命!至于张大人与古总捕头嘛,我会上奏陛下,你们与突厥国师同归于尽了。”
张宝儿目中露出一股杀气,直直射向刘震南。
刘震南不由退了一步,忙指挥场外军士将强弓上的利箭箭尖直指石坪中的众人。
雷雨却似没看见一般,他转首对张宝儿道:“突厥可汗因为相信了我的假情报,以至于将幽谷关丢失,但他并没有将我与娘子下旨处死,反而对我以国师之礼待之。张大人,换作你,你会怎么做?”
张宝儿默然无语,刘震南的做法的确龌龊,雷雨的经历也的确让人同情。
雷雨又对燕中仪道:“仪儿,我们在大唐无足轻重,但在突厥却可以一言九鼎,你还是随为父回到突厥去吧!”
燕中仪痛苦地摇头。
雷雨流着泪哀求道:“仪儿,可你是我的女儿,为父是你唯一的亲人啊!”
燕中仪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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