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长安首富

  乞力徐第二天一大早便向礼部递交了国书,礼部侍郎王佑见了吐蕃的国书顿时就愣住了,他想起了昨天太平公主突然召见自己,才问过和亲的事情,今日吐蕃使者便递交了国书,莫非这里面又牵扯到了权力争斗,想到这里他心头不由一颤,心中暗道:这事自己绝不掺和。

  于是,王佑便将吐蕃递交的国书呈给了礼部尚书,请他拿主意。

  礼部尚书身居高位,在朝廷能屹立这么多年而不倒,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他一下子就嗅出这里面的不寻常,想也没想便命王佑将国书直接呈给陛下,让陛下去拿主意。

  按理说,六部有了什么重要事务应先呈送给政事堂,由宰相们商议后再向陛下禀报。可和亲这事涉及皇家,直呈给陛下也没有错。无奈之下,王佑只好进宫求见陛下,将吐蕃国书直接交给了李显。

  李显接了国书,也有些傻眼了,他做皇帝以来还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情。思虑了好长时间李显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让杨思勖将上官婉儿请来。

  上官婉儿深得李显信任,李显做了皇帝之后,不但拜上官婉儿为昭容,封其母郑氏为沛国夫人,而且还令上官婉儿专掌起草诏令,协助自己处理百司奏表,参决政务。如今,李显遇到了棘手的事情,第一个想到的自然便是上官婉儿。

  没过多久,上官婉儿便进宫来了,看到上官婉儿,李显赶忙将吐蕃国书递于婉儿道:“爱妃,你先看看这个!”

  上官婉儿不知李显召自己进宫是何意,她接过国书,扫了几眼便看明白了。

  就在这一瞬间,上官婉儿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出一张面孔,是太平公主那张妩媚中略带着冷酷的脸。

  上官婉儿立刻作出了自己的判断:没错,这事肯定是太平公主的杰作,韦皇后没有这么深的心机,再说这么做对她也没有任何益处。

  可是,太平公主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

  上官婉儿面上没有任何变化,眼睛还瞅着国书,似在认真的读着,但她的脑子在飞速地运转着。

  肯定是因为张宝儿,上官婉儿不愧有“巾帼宰相”之称,片刻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太平公主十分忌惮张宝儿,她不愿意张宝儿与李持盈联姻,怕李隆基从中受益,所以才会怂恿吐蕃人向李持盈求亲,彻底断了张宝儿与李隆基的念想。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上官婉儿这才抬起头来。

  “婉儿,你说说,这事应该怎么办?”李显询问道。

  “陛下,臣妾觉得这是件好事!”上官婉儿淡淡一笑道。

  “怎么讲?”

  “大唐与吐蕃多年战争,不管是朝廷与百姓都希望平息战火,休养生息,陛下作为大唐天子当然要为社稷考虑,为百姓考虑,顺应民意了。所以,这和亲至少对大唐来说,是件大好事!”

  李显听罢不由点点头,作为大唐天子,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上官婉儿瞅了一眼李显,不经意道:“不过,这事陛下还是要慎重些!”

  “慎重些?”李显不解道:“婉儿,你这话是何意!”

  “臣妾听说相王已经有意将玉真郡主许配给张宝儿了!”

  李显吃了一惊:“什么?竟然有这事?”

  上官婉儿接着道:“据臣妾所知,张宝儿与陛下亦臣亦友,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有了什么难题,张宝儿都会为陛下考虑,想方设法帮陛下解决,陛下对他也很是依赖。可现在,相王许婚在先,吐蕃提亲在后,张宝儿与玉真郡主两情相悦,若是陛下不考虑张宝儿的感受,而将玉真郡主嫁给吐蕃人,恐怕也说不过去,至少无法向张宝儿交待。所以,臣妾以为,这事还是要慎重些!”

  这便是上官婉儿聪明的地方,她先是肯定了和亲是好事,然后再说出张宝儿与李持盈的关系。她知道李显是重感情之人,拿张宝儿与李显的感情来劝说李显,是百试不爽的法宝。

  果然,李显听了上官婉儿这一番话,微微颔首道:“若不是你告诉朕,宝儿与盈儿的事朕还不知道,既然如此,这事还真得慎重些!”

  上官婉儿对李显道:“陛下,吐蕃这国书上写得分明,让我们五日内回复,十日内将迎娶郡主返回吐蕃,还有些时日,陛下有时间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从宫中出来,上官婉儿立刻回府,让人喊来崔湜,将吐蕃递交国书一事给他说了一遍。

  当然,上官婉儿并没有告诉崔湜自己的猜测,毕竟太平公主参与此事只是自己的分析,并没有证据。

  崔湜听了也是暗自吃惊,他不敢耽搁,便匆匆来找张宝儿了。

  “什么?这是真的?”张宝儿与魏闲云听了这个消息也是大吃一惊。

  “没错,宝儿,你得做好应对的准备,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崔湜急忙道。

  送走了崔湜,张宝儿一脸烦燥,起身踱起步来,好半晌才问道:“先生,怎么会这样?”

  “我觉得这事大有蹊跷!”魏闲云断然道。

  “有何蹊跷,先生赶紧说说!”张宝儿停了下来。

  “和亲是件大事,吐蕃想要和亲应该早就做好了准备,按理说,吐蕃使者刚到长安递交国书时就应该提及此事,可这么些日子了,谁也没听说这事。听崔侍郎讲,陛下也是才知道此事,这说明了什么?”

  张宝儿心中一动:“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吐蕃人这是临时起意?”

  “没错,他们是临时起意,不仅是临时起意,而且还是针对宝儿你的!”

  “针对我的?”张宝儿似乎有些明白了,他自言自语道:“莫不是有人对吐蕃人说了什么?”

  “和亲也不是到我大唐才有的事情了,早在汉朝时便有了。一般来说,要求和亲的一方只须提出和亲的要求,至于由什么身份的公主郡主和亲,是由对方商议决定的,很少有和亲时就指定哪位公主郡主的道理。”说到这里,魏闲云瞅了一眼张宝儿:“和亲其实就是国与国结盟的一种方式,就算吐蕃人想要结盟的更加稳定而指定和亲的人选,那也应该指定金城郡主,而不是玉真郡主。因为金城郡主是陛下的养女,而玉真郡主只是陛下的侄女,从身份上来说,金城郡主比玉真郡主更加高贵些,可他们却放着金城郡主不提,偏偏要提玉真郡主。所以说,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是谁这么干的?”张宝儿又开始踱步了,边走边问道:“会不会是韦皇后?”

  “我看不像!”魏闲云摇摇头。

  “难道是太平公主?”

  魏闲云叹了口气:“现在没有证据,我们一切都只能是猜测!”

  “证据?”张宝儿再次停了下来,他突然冲着门外大声喊道:“华叔,华叔!”

  华叔急忙跑进屋来,诧异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张宝儿,他很少见张宝儿这副模样,不知出了什么事,赶忙问道:“姑爷,怎么了?”

  “你马上去找谷儿,让他查查这两日都有哪些人去四方馆见了吐蕃人,不管他用什么办法,总之,却过四方馆的人一个人都不能落下,在最短的时间内回复给我!”

  “知道了,姑爷!”华叔也没有问为什么,直接转身而去了。

  华叔走后,张宝儿坐了下来,端起茶碗喝了两口,仍然觉得焦躁不已,他忍不住向魏闲云问道:“先生,我们现在应该做什么?”

  魏闲云淡淡道:“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

  “等什么?”

  “等燕谷调查的结果!”

  “就算结果出来了,又能怎样?张宝儿瞪着眼又问道。

  “这……”魏闲云无语了。

  是呀,就算知道是谁在这其中做了手脚,他们又能做什么呢。毕竟和亲这么大的事情,不是他们所能决定的。

  “不行!”张宝儿起身道:“我得去找陛下!”

  “宝儿,你不能去,也没有必要去!”魏闲云拉住了张宝儿:“就算你去了也没有用!”

  “为什么?”张宝儿问道。

  “宝儿,你不明白,与吐蕃和亲是大势所趋,不是你所能阻挡的了的!”说到这时,魏闲云叹了口气道:“大唐最大的两个敌人,一个是突厥,一个是吐蕃。为了消灭突厥,大唐耗费了大量国力,到现在也没有完全恢复!再说了,突厥地处大漠,与大唐骑兵交战并不占上风,所以大唐能将突厥灭掉,但对吐蕃就不一样了。陇右地区人口少,运输军粮不方便,对吐蕃大规模动兵,耗费国力大。吐蕃本身战斗力不错,又有地形优势,所以这些年来两国虽然战事不断,但却没有大的战争。朝廷也早就想与吐蕃和解了,如今吐蕃提出和亲,这对双方都有利,就算你找陛下,陛下怎么肯为你一个人而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呢?”

  魏闲云讲的不可谓不明白,张宝儿也听得很明白,但他并没有妥协,反而更加坚定道:“先生讲的意思我都明白,可我还得要去找陛下!”

  “你这是匹夫之勇,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简直愚蠢之极!”魏闲云一听也急了。

  自打魏闲云与张宝儿相识以来,张宝儿还是第一次见魏闲云说如此重的话,可见他对张宝儿现在的决定非常的不满。

  张宝儿愣了好半晌,这才缓缓道:“对待敌人,我可以隐忍不发、谋定后动,但对待朋友和亲人,我不能这么做。今日是玉真郡主,明日或许是先生您,后天也许是崔大哥,不管是谁,我都不能见死不救。先生,你说我匹夫之勇也好,说我愚蠢之极也罢,我只是个凡人,凡人也是有感情的,不能等同于动物,我有我的责任、信念和道义。也许你觉得好笑,但这些对我张宝儿来讲,是无比重要的,没有这些东西,不足以称为人。当然,要坚持这些,肯定要付出相当的代价。平日里我对先生言听计从,但今日恕我不能听先生的了,无论是什么结果,我都要试上一试。若先生觉得我是烂泥扶不上墙,大可离我而去,我不会怪你的。”

  说罢,张宝儿转身而去,只留下魏闲云一个人在发呆。

  望着张宝儿的背影,耳边回想着张宝儿刚才那一番话,魏闲云不禁喃喃问道:“是他错了,还是我错了?”

  太平公主府内,王胡风坐在在客厅的桌前,忍不住拿起桌上的茶碗,刚递到嘴边又放了回去。从大清早来到公主府的客厅,已经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王胡风已经记不清自己已经喝了多少碗茶了,虽然内急不已,却也只能强忍着,半步也不敢离开。

  王胡风虽然号称长安首富,可在太平公主面前,他却什么也不是。

  王胡风是做生意起家的,他太清楚人脉的重要性,太平公主与韦皇后那可都是大唐的主心骨,这两人他谁也得罪不起。韦皇后还好说,可太平公主他却拿不准。这些年来,王胡风多次求见太平公主,想与她搭个关系,可太平公主根本就不见他,这一直让他很气馁。

  今日,太平公主专门差人请他到府里来,王胡风心中是又喜又忧。喜的是,自己终于可以见到太平公主,若是能巴结上她,那可是件大好事。忧的是,王胡风不知太平公主突然请自己来公主府究竟是何意,若搞不好那可是有掉脑袋的危险。

  正因为如此,太平公主虽然将王胡风晾了这么久,他却一点怨言也不敢有。

  就在王胡风胡思乱想之际,一个美艳的中年贵妇走进了客厅,不用问肯定是太平公主。

  王胡风赶忙起身向太平公主行了大礼:“小人拜见公主殿下!”

  太平公主点点头,指了指王胡风刚才坐的地方道:“坐吧!”

  说罢,太平公主坐在了另一侧。

  王胡风哪里里敢和太平公主同坐,他赶忙道:“多谢公主殿下,我还是站着回话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不肯见你吗?”太平公主直截了当问道。

  “肯定是公主殿下太忙了,我能等得住!”王胡风谄笑道。

  “我就算再忙,见个人的工夫还是有的,之所以不见你,是有其他原因的!”太平公主话音一转,又问道:“长安有一首儿歌,不知你听过没有?”

  “什么儿歌,请公主殿下明示!”王胡风一头雾水道。

  太平公主朗朗吟道:“风儿一来两边倒,扶得东来西又倒,扶得西来东又倒。狗不吃,猫不咬,枯了不能当柴烧。”

  王胡风听明白了,太平公主这是在讥讽自己是墙头草,他只能脸上堆着笑,却不敢辩解。

  “景龙二年三月初八,韦皇后过寿,你悄悄送给她火茹璎珞冠一顶,九凤挂珠钗一支,凤雯云霞一副。景龙三年正月十五,你送了安乐公主的驸马武延秀五万两银子。景龙三年七月二十一日,你专程去宰相府送给宗楚客十万两银子。景龙四年五月初五,你送给长宁公主碧水景珠帘一副……就在上个月初五,你还送给韦皇后的兄长韦洵送过五万两银子,我说得可对?”

  听太平公主如数家珍般将自己给韦氏一党的行贿一一道来,王胡风不禁冒汗了,本以为自己做的隐密,却不曾想太平公主竟然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几年来,我大概算了算,你送给他们的大项也有百万两银了,这还不算平时打点那些下人的。你是长安首富,银子多的是,按理说你给谁送银子与我无关!”说到这里,太平公主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如箭一般射向王胡风:“可我与韦后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若换作你是我,你愿意见这样的人吗?”

  王胡风想要辩解几句,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在你心目中,我肯定是斗不过韦皇后的,既然你都这么想了,我还有必要见你吗?”

  听太平公主说出如此诛心之言,王胡风腿都软了,他扑通一下跪到在地:“公主殿下,以前是小人糊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过我这一回吧!”

  见目的达到了,太平公主也不再逼他,淡淡一笑道:“你知道我今日为何又愿意见你了吗?”

  王胡风哪里知道太平公主的想法,只能摇摇头。

  “起来说话吧!”太平公主吩咐道。

  王胡风战战兢兢站起身来。

  太平公主对王胡风道:“我只是想再给你一次机会!”

  王胡风忙不迭道:“多谢公主殿下,不知公主殿下如何给小人机会?”

  “我想让你帮我办件事!”

  王胡风信誓旦旦道:“什么事?公主殿下尽管吩咐,小人一定竭尽全力!”

  “我想让你去给宗楚客送银子!”太平公主一字一顿道。

  “啊?”王胡风愣了愣,赶忙又跪倒在地,大声道:“小人知错了,请公主殿下放心,小人再也不会去给他们送银子了!”

  太平公主听了顿时哭笑不得,她知道王胡风会错意了,以为自己是在试探他,太平公主没好气道:“起来说话吧,我可不是试探你,这次是我让你帮我去给宗楚客送银子的!”

  王胡风见太平公主的确不像是开玩笑,站起身来大着胆子问道:“公主殿下可否再说的明白些,小人还是有些不懂!”

  太平公主也不隐瞒,直言道:“吐蕃人已经向大唐递交了国书,他们的王子提出和亲,想要娶玉真郡主回吐蕃,此事陛下肯定要进行朝议,听听大臣们的意见,我让你去给宗楚客送银子,就是想让他促成此事!”

  王胡风这才明白太平公主的意思,他有些不解地问道:“公主殿下您这么做是为了……”

  太平公主凤眼一瞪:“该你知道的,我会让你知道的,不该你知道的若是让你知道了,恐怕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听了太平公主这句阴森森的话,王胡风不由打了个寒战,他赶忙道:“公主殿下训示的对,小人多言了!”

  “那好,你去吧!”太平公主摆摆手道:“这事若办成了,你以前的事情我就恕既往不咎了!”

  “多谢公主殿下,小人告辞了!”王胡风暗自擦了把汗道。

  王胡风刚要转身,却又听到太平公主的声音传来:“宗楚客那里,就不用我教你该怎么去说了吧?”

  这回王胡风变得机灵了,他赶忙点头道:“我就说是吐蕃人让我牵线来求他的,绝不会提公主殿下半个字!”

  太平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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