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香消玉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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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东西?”成娇不知何时到了门前。

  张宝儿合上盖子,向她晃了晃,笑道:“杀人凶器,徐继祖果然死于洛宁之手。”

  “啧!”成娇将信将疑,“我看倒像脂粉盒,居然能杀人?”

  “正因为像脂粉盒,被杀的人才不会提防。盒内共四道机簧,每两道发射一枚钢针,劲力之大,可想而知。再加上针槽、连杆等等,这许多东西被安放在如此狭小的空间内,实在令人叹为观止,它的制造者,想必是一位精擅暗器的大师。而两个发射孔恰好能对上人的鼻孔,说明它正是为了这件案子,量身定做的。”张宝儿详细地解释了一遍。

  成娇却听得心不在焉,忧虑地道:“凶犯能网罗大批杀手,我怕……”

  张宝儿微笑道:“别怕,整件案子就要水落石出了。”

  成娇挣扎着走向张宝儿,却因脚下不稳,险些摔倒。

  张宝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扶住。只见她眼中泪光闪闪,哀求似的道:“听我一句劝,罢手吧!为了这件案子,我们都已伤痕累累,再查下去,一定会没命的!”

  张宝儿叹道:“现在罢手已经来不及了,追杀不会到此为止,不是鱼死,便是网破!”

  成娇望着张宝儿道:“我们可以远走高飞,不论天涯海角,我都跟着你,哪怕苦点儿累点儿,只要太平安静地活着便好。”

  她言辞恳切,情绪也稍显激动。

  张宝儿踌躇了,成娇这番话,算是对他表明了心迹。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不忍拒绝,却又不得不拒绝:“如今这桩大案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就要收网了,我怎么可能放弃?”

  成娇见他态度坚决,登时万念俱灰,猛地甩开他,颤声道:“我明白了,你……你根本就不想跟我在一起……”

  重伤之后,成娇的身体已极度虚弱,这时气血上涌,一句话未说完,眼前一黑,就此人事不省。

  张宝儿将她抱住,便好像早有准备似的,立刻向三个姑娘道:“拜托你们替我照顾她,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张宝儿是她们的救命恩人,三个姑娘对他自是有求必应,当下把成娇抬到另一间屋子,放在床上。

  张宝儿让华叔赶紧去雇了一辆马车来,自己则直接去了城里。

  当成娇醒来的时候,听到一阵“辘辘”的车轮声,身体也随之有节奏地颠簸着。她起身看了看,才知是在马车里。

  张宝儿冲她笑道:“你醒了,好些了吗?”

  成娇恍如未闻,坐到另一侧,挑帘望去,夜色凄迷,路旁树影朦胧,在她的视线中不住后退。她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昏迷了这么久,不用问,这是在回长安的路上了。

  与来时相比,这一路显得极为平淡,成娇始终冷若冰霜,话也懒得说,俨然恢复到了与张宝儿初遇时的模样。

  醉春楼已被查封,张宝儿料成娇无处可去,便自作主张,让车夫直接驶到客栈,在客栈安顿好她。

  当天半夜,张宝儿溜出客栈,和华叔会合来到醉春楼,从后院逾墙而入,直奔成娇的闺阁。

  京兆尹府只是查封了醉春楼,暂时未作任何处理,使得这里的一切仍保持着原样。

  张宝儿看见那天他给成娇做的花环,用金线系在妆镜前,试想每天晨起,成娇对镜梳妆,第一眼看到的总会是它。可惜时隔日久,芬芳不再,曾经热情绽放过的淡白色小花,今已枯黄凋萎,洒满妆台。

  世间的种种美丽和盼望,到最后终必成空!

  张宝儿失神半晌,走到床前,找出床下那只盛秘录的铁盒。

  “是这个吗?”张宝儿向华叔询问道。

  “没错!”

  “打开吧!”张宝儿吩咐道。

  华叔直接扭断锁鼻,取出秘录,随手一翻,便翻到了那一页。

  张宝儿接过轻抚纸上的褶皱,心中似有所悟,遂用力扯了扯,再比对前后两页的墨迹,忽地仰天长叹。月光从床顶的天窗照进来,皎洁如银,而他此刻,却似跌进了无边的黑暗。

  做完这件事,张宝儿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

  张宝儿推开成娇的房门,见她坐在桌边,脸上红红的,十分娇艳。桌上放着一壶酒,一把剑。

  张宝儿抽了抽鼻子,哑着嗓子问:“你喝酒了?”

  成娇淡淡一笑,“嗯。不喝酒,我没有勇气面对你。”

  张宝儿关上门,走到她对面坐下,将那页账纸推到她面前,她却看也不看,只管含笑望着张宝儿。

  张宝儿心如刀割,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两人便这么静静地对峙着。

  成娇忽地一笑,率先打破了沉默,“如果你还在意我,便让我先说,千万不要打断。”

  张宝儿黯然点头,听她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个人,他便是谯王李重福……”

  张宝儿“啊”的一声,那个比她大了二十岁,曾抱着她摘桂花的男人,竟是谯王李重福!

  李重福是中宗李显的庶长子,初封唐昌郡王,后改封平恩郡王,进封谯王,历任国子祭酒、左散骑常侍。神龙元年李重福遭韦皇后诬陷,贬任濮州员外刺史,不久改任均州刺史。景龙三年,中宗大赦天下,流放之人都得放还,唯独不准李重福回京,李重福于是上表自陈,但表奏未能上报。

  成娇接着道:“长大后,虽然不再喜欢他了,我却不能不为他卖命,因为我爹是他的近身侍卫。他的野心已不是秘密,他派我们父女到京城开醉春楼,收集官员贪赃枉法的罪证,借此为要挟,在朝廷内营造自己的势力。韦后乱政,国家处于动荡之中,他看准了这个好机会,于是令死党崔文利暗中联络,准备反叛。”

  成娇继续道:“谯王的反叛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韩奇、徐继祖等人服用药刃之事被你察觉之后,他怕一旦风声外泄,陛下会先发制人,那后果就不堪设想。所以他令我爹除掉这三人,但又不能让你有所察觉。偏偏在这个时候,我爹突发心疾猝死,这个任务顺理成章地着落在我身上。崔文利借我爹的死做文章,想出一条计策,由我假扮裴凤,制造鬼符杀人案。我们的杀人方法,你已经知道了,不再赘言。至于永义候夫人,那是崔文利酒后失言,在她面前稍露了一点口风。关系到身家性命,崔文利不敢大意,只得让我将其杀害。不过在侯府我遇到了麻烦,肖成恰好夜巡至永义候夫人寝居,他武功极高,将我生擒。崔文利以慰劳为名,赐给京兆府大牢看守一瓶毒酒,并将钥匙悄悄交给我。赶巧肖成又来审问,我便故伎重演,等他发狂之后才逃走。”

  说到这里,成娇靠向椅背,疲倦地眨了眨眼,笑道:“经过这么长时间,想必谯王准备得也差不多了。既便立刻开打,鹿死谁手已很难说,我的使命算是完成啦。”

  言下之意,竟是要杀要剐,悉听君便。

  “说完了”张宝儿凝视着她,心中无限悲戚。

  成娇轻松地吐出一口气:“完了。还有什么疑问,你尽管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宝儿整理一下思绪,开口问道:“在我找你联手调查这件案子后,你便和崔文利密谋要把我除掉?”

  “你对我并无防备,我要想杀你还不容易?唉,只因那一壶菊花茶,我对你竟从没起过杀心。”成娇苦笑一声,喃喃说道,“菊花茶,迷魂药!我是一个冷血杀手,但对你,我却只是成娇。”

  张宝儿咂了咂嘴,一种苦涩的味道直透心底:“那天我让你打探肖成的墓地,你去见崔文利,得知他要派人刺杀我,你狠不下心,于是崔文利让疤脸躲进你的阁楼,代替你负责这次行动,不料被我撞个正着,他偷袭不成,只得从天窗逃走了。”

  成娇点头道:“半点儿不差,所以我当时提醒你,晚上要记住闩门。”

  张宝儿心中百味杂陈:“直到现在,我依然很感激你。当时不觉得怎样,如今想来,其实你一直都在帮助我和阻止我之间徘徊不定,也真难为你了。”

  成娇垂下头,淡淡地道:“我帮你是因为不想你死,阻止你是因为不能让你知道真相,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成娇说到后来脸色愈红,声音低如蚊鸣。

  张宝儿道:“那天夜里的杀手,是你躲在外面射杀的?”

  成娇点头道:“就算你抓到活口,也未必能问出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背叛的下场比死更难受,所以在陵内,老何听到我的笑声,立刻选择了自尽。”

  张宝儿道:“照你这么说,即便你不出现,老何也不敢吐露有价值的秘密。当然,你更不是为了吓我,而是怕我找不到出口,困死在里面,所以用这个办法提醒我。”

  成娇双手掩面,心中既悲伤,又感到满足,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奢望什么?只要张宝儿明白她的心意便够了。

  张宝儿又道:“老何的梦游症,以及他假扮成轲,想必也是你的安排吧?”

  成娇道:“裴凤的衣物被我埋藏在桂树下,我不能确定你什么时候会怀疑到我,让他装作夜游去松土,你便发现树下有挖动的痕迹,也不会起疑了。至于我把他易容成爹的模样去吓唬结巴,那纯粹是为了让你相信鬼魂真的存在,只有你不再查这件案子,我才能有借口阻止崔文利害你。”

  张宝儿苦笑道:“你也算用心良苦,正因为你对我太好了,我才始终没有怀疑过你,大概这就叫‘鬼迷心窍’吧?张松的死,尚可理解为崔文利得知我开始调查此案,未雨绸缪,杀人灭口;狱卒的尸体被抢先盗走,害得我们扑了个空,也可理解为醉春楼内藏有奸细。但去洛阳找洛宁,却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崔文利却能派人赶在前头,那时我便该怀疑你才对。”

  成娇道:“我借给你买衣服的机会,通知崔文利火速派人前往洛阳,除掉洛宁。但我深知到了这步田地,再怎样掩盖,也不过是延缓你接近真相的脚步,所以我暗自决定,这次到了洛阳,说什么也不准你再回来,我要跟你浪迹天涯,开始新的生活。于是我交出针盒,让崔文利转告谯王,我不再为他卖命了。”

  说到这里,她苦笑一声,“没想到我那样恳求你,你都不肯答应。若不是你趁我昏迷,把我带上返京之路,我誓死都不会回来的,倒要看看你怎么忍心丢下重伤的我,独自离开。”

  张宝儿一笑道:“那是我让华叔封点你伤口附近的穴道时,用特殊手法点了你的晕睡穴,可保证在半个时辰后发作,让你睡上一天。”

  成娇气结地瞪着他,是爱?是恨?抑或是无奈!

  张宝儿接着道:“趁你昏睡之际,我到外面询问当地百姓,得知去年的赈济粮中,根本没有掺杂霉米,从而猜到那页记录是你故意假造的,目的是要把矛头指向宗楚客。”

  成娇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嫁祸宗楚客,也不是为了掩护崔文利,而是要让你因看不到希望而死心。”

  张宝儿叹道:“为了我,你的破绽愈来愈多,到最后便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再也无法掩盖了。回到长安的当晚,我潜入你的阁楼,仔细查看那本秘录,发现赈灾的那一页皱皱巴巴,显然是你有意为之,好让偷看的人很容易翻到它。而整本秘录为线装,唯独那页是粘贴,且相比前后两页,墨迹要新鲜得多。显然,你早已发现华叔偷看了秘录,将计就计,加了这么一页。”

  成娇直言不讳:“那天从刑部回来,我发现盒子被打开过,隐约猜想是他偷看的,料想她还会偷看秘录,这才临时编造了赈灾那页加进去。”

  张宝儿哀伤地望着她,眼中满是怜惜:“只能说你开始是错,后来更是错,现在你一定很后悔爱上了我。”

  成娇猛抬起头:“不,不,我不后悔!”

  成娇凄然惨笑,终于再也忍不住,泪珠滚滚而下:“我好希望能像我们假扮的那对老人,携手到白头。但是你的执著敲碎了我的幻想,我眼看着你一步步地揭开谜底,却无力阻止。回来后的这段日子,我每天都活在焦虑和忐忑之中,不是不想跟你说话,而是觉得,我距离你已经愈来愈远,愈来愈远了……”

  张宝儿默默地听着,有如万箭穿心,似乎真切地看到成娇从他面前飘然而逝,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抓不到。他又何尝不叹惜造化弄人?真希望自己从没插手过这件案子,从没遇到过一个叫“成娇”的姑娘。

  “放心吧,我有把握保你不死,等着我的好消息吧!”张宝儿深深地看了一眼成娇,转身而去。

  壶酒喝光,成娇伏在桌上,呜呜大哭。哭了好半天,她感觉身体好像已被掏空了,再没有一丝力气。突然,成娇抬起头,哈哈大笑,眼中有醉意,有泪。哭过,笑过,爱过,痛过,她大概觉得人这一生本该如此,无憾无悔。她踏上桌子,将腰带挂在梁上,打了个结。

  落日的余晖温暖而柔和,照在她仰起的脸上,娇美红艳,仿佛就像一朵带血的花……

  ……

  张宝儿与江小桐坐在后院的八角亭内,天高云淡,桂花飘香,二人沐浴在和煦的微风中。

  “你还在为成小姐的事而愧疚吗?”江小桐心疼地望着张宝儿。

  张宝儿坐在江小桐对面,思绪万千,似乎没有听见江小桐的问话。这一番残酷的较量,他成了最后的胜者,但他却感到身心俱疲,真希望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醒来后,便尘归尘,土归土。

  忽然,一朵淡白色的小花随风飘过,张宝儿一愕,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它托起来。他知道,府上的后花园内并没有桂树。

  “难道是……”他举目望去,视线穿越一片片屋脊,一条条街巷,也穿越了地狱和天堂。万千人群中,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心中猛地一颤:“是她!”

  那女子回眸一笑,随即如雾如烟,消散于人海。

  “宝儿,宝儿!”江小桐急切的喊声将张宝儿惊醒。

  张宝儿长长舒了口气道:“都过去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没错,他经过千辛万苦才查出了这第三股热力,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手呢?既然李重福让自己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自己当然不能让他好过。原来李重福是在暗中,自己是在明处。现在不一样了,张宝儿打算暂时先隐瞒自己知道他的身份一事,等全部准备好了,再给他致命一击。

  江小桐见张宝儿还在出神,凝神道:“宝儿,你记住我今天的话,只要你开心,想做什么时候就去做吧!”

  张宝儿朝她微微一笑,目光比阳光还要和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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