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华丽炫目的刀枪相击,没有摄人心魄的百合之战,一击,仅仅是一击,吕贤的生命就已经结束在了张飞的蛇矛之下。
随着张飞一矛杀死吕贤,刘备军的士气顿时空前大盛,欢呼声直冲云霄。
仅仅是因为张飞斩将而沉寂了一瞬间的战场,再度杀声四起,战马奔腾的轰鸣声霎时间响彻了整个平原。
此消彼长,瓶浅水溢,张飞杀将令己方士气大振,反观曹军那边却是尽皆胆寒,主将被杀,兵卒没有了领头人,士气陡然大降,阵型顿时一片混乱。
“杀......”
也不知道是刘备军的谁突然高声吼叫了起来,战意盎然的士兵们同声呼应,义无反顾地杀向了周围的曹军。
残杀,残忍而血腥的屠戮在平原上开始连憧上演。
丧失了主将,士气低落的数百曹军被旋风般的刘军骑兵像割麦子一样,割去了一茬又一茬,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在嘶喊与悲鸣中被无情的矛戈肆意的吞噬了。
不远处,袁尚坐在马上,看着战场上的这一幕情形,抬头望天,心中似是有所明悟。
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比起张颌用兵的沉稳,高览率兵打仗的冲劲,张飞麾下的兵却是多了一份舍我其谁的霸气与张力,整支兵马就好像是一支嗜血的锋利长矛,以主帅为矛头,以兵卒为枪杆,矛到之处,所向披靡,破甲刺军,无所畏惧。
万夫不当之勇,三军肱骨之将,原来是真的存在于这世上的。
袁尚仰天长叹,心下无限感慨。
......................
夏侯涓被绑缚在马上,望着不远处血腥的屠杀,听着人临死前悲怆的嘶鸣,心中害怕莫名,一双妙目中不知不觉间充满了晶莹的泪珠。
凌厉的冷风呼啸而过,伴随着血腥味传至鼻中,夏侯涓生生打了个寒颤,一张美丽的容颜因为这股血风而带来慌张而变得惨然无色,眼眸呆滞的望向远处,身体不断的打着哆嗦。
血腥的战场,几乎摧毁了她内心所有的防线,将她潜意识当中对死亡的恐惧彻底的激发了出来,那是人类最原始的恐惧,是对自然的敬畏,是对生死的无奈。
就在夏侯涓几乎因为眼前惨烈的情形而几乎要疯掉的时候,一块略略带有檀香味的锦绸轻轻的遮住了她鼻尖,猎猎之风中的血腥味道不在有,取而代之的令人迷醉的香料气息,夹杂着那握着锦缎的手掌温度,竟是令人有说不出的安心。
夏侯涓的脑中顿时略微清醒了一些,浑噩的神智也因为香料的味道而为之一清,缓缓的转过头去,却见这伙人中,那个唯一略显斯文善意的男子,正微笑着用锦帛替她遮住鼻息,不让厮杀的血腥之气继续摧残她的心智,在她理智崩溃的前夕,适当的伸出援手拉了她一把。
这是这个男子第二次在无愿中帮她了。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夏侯涓的脸竟似是微微的有些红了。
袁尚拿着贴身的锦帛,帮夏侯涓遮住血腥味,心中不由暗暗叹息,更多的却是怜悯。
不论她是不是夏侯渊的侄女,但就她本身而言,这个女孩是无辜的,单纯无害的她,本是乱世温房之内的一枝娇柔花朵,虽然柔媚,但是易折。
一日之内连遭变跌的他,此的心理会是何等的脆弱。甚至连战场上的血腥之气都可以差一点就击倒了她的心智理性。
如此柔弱的家伙又如何去迎接这乱世中的风雨沧桑?
失去了夏侯渊庇护的她,在这个乱世中就好像是一块玻璃,任何小小的冲击都会无情的将她粉碎,这就是袁尚此刻怜悯她的原因。
袁尚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他也觉的自己并不是太坏,至少最起码的同情心,他还是有的。
夏侯涓愣愣的看着袁尚,一瞬间似是有些失神,但很快的又反应过来,低下头去,轻轻地冲着袁尚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
不一会儿,喊杀声越来越小,风雨渐渐的归于平静。
黄昏,夕阳西沉,暮色苍霭,腥风阵阵。
追赶的曹军大多被屠,唯有一少部分仓皇而走,逃离而去。
适才喊杀声震天的平原上,此刻充满着兴奋的高呼之声,声因此起彼伏,平原上到处都是刘军士兵们欢庆胜利的喊叫。
战场上的刘军开始陆陆续续的集结,在张飞的率领下,统一的返回袁尚一众的所在之处。
张飞浑身浴血,一杆丈八蛇矛上鲜血滴溅,缓缓的落在下方的草坪上,鲜红夺目,霎是令人胆怵。
“哈哈哈——痛快!”
张飞狠狠的一甩长矛,血星飞溅,顿时在草坪上留下一个条长长的血迹。
袁尚发自内心,敬佩的看了张飞良久,点头道:“久闻张飞将军勇武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以一百骑全败敌方五倍之众,将军果然是当世神将,佩服,实在是佩服。”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神将之称太过,袁三公子太客气了。”嘴上谦虚,但很显然,张飞乐意听别人这么夸他。
袁尚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张将军,时间紧迫,既然追兵已屠,那咱们是不是可以继续赶路了?”
张飞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兵将,道:“天色已然是要黑,若想连夜奔回,需得先养足精神为上!我与麾下将士们刚刚厮杀一场,颇费体力,袁三公子且暂容我等少歇,稍后在行军便是。”
袁尚闻言恍然,骤然之间,转头看了看浴血的战场,一股小小的不良心思又开始在胸中微微晃动。
转过头时,袁尚的脸又是笑的灿烂如花:“是我疏忽了,张将军和麾下的一众将士们杀的累了,不方便连夜逃走,休息,休息一会......正好我也有点事要办。”
说到这里,便见袁尚冲着张飞身后的士卒们道:“将士们杀敌辛苦了!下马!休整!喂食!休息后逃走。”
刘军将士们听了纷纷应令。
张飞的脸色有点不爽,不满的言道:“袁三公子,什么叫休息后逃走?这话我听着这么不是个滋味......”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袁尚突然翻身上马,冲着身后的袁军士卒们高呼道:“兄弟们!刘军的将士们全歼追兵之众,其状甚是英武,但是现在,又到了你们表演的时间了!都随我来!”
话音落后,便见袁尚率领着自家的百余骑兵,驾着战马,甩着手中兵器,呜呜嗷嗷的向着适才张飞与曹军的战场当中冲去。
下马休息的百名刘军兵将被袁军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一个个坐在草地上,目光呆滞的看着他们像乌云一样,冲着无人的战场飞杀而去。
有的刘军士卒心下不明,好奇的问张飞道:“张将军,追兵敌众已是被咱们杀尽了,袁军此刻冲过去还要干什么?”
张飞疑惑的摇了摇头,对于袁尚一众突如其来的举动,心下也不是非常清楚。
但很快,袁军就用行动给了他们答案。
袁军到了刚才的战场后,立刻纷纷下马,在袁尚气定神闲的指挥下,开始.....打扫战场。
“马匹!马匹!用绳子跟咱们自己的马匹栓上,都一并带回去,一匹都不要留下。”
“旗帜,曹军的旗帜,卷吧卷吧包起来,一并带走,以后说不定会有用处。”
“铠甲和头盔,看看质量如何,比你们身上好的话就换上,装备该淘汰的就得淘汰,日子难也不能抠馊着过。”
“死人的身上也顺便翻一翻,看看有没有什么私房钱之类的,找到后全部上交充公。”
“哎哎哎,那边那小子,瞅什么别人,对,就说你呢!我说你小子也太过分了!随便翻翻就行了,怎么还扒人家裤子。”
“...............”
不远处的刘军一众面色不由的都有些铁青。
好嘛,己方一阵拼杀,刚刚才歇下脚,这帮河北来的袁军居然就去收缴战物?
少时,袁军如蝗虫一般的将战场清理个遍,随即又转道而回。
袁尚乐呵呵的回来,翻身下马,走到张飞的面前,冲他笑道:“张将军,时辰差不多了,让弟兄们上马,咱们继续逃走吧。”
张飞的眼皮子星蹦乱跳,冲着袁尚紧咬满嘴钢牙,恨不能扑上去咬他一口。
“袁三公子,你手下的兵马,适才在做什么?本将不甚明了,可否告知?”
袁尚扭头一瞧,然后像个淳朴的庄稼少年郎一样,呵呵的笑起来道:“打扫战场啊,曹军的马匹,头盔,铠甲扔的到处都是,甚不卫生,在下一时看不过去,帮忙出手清理了一下,应该没耽误撤退的时辰吧?”
张飞闻言默然不语,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袁绍注重仪容,袁术奢侈糜费,两兄弟平日里花钱就跟扔橘子皮似的,怎么生出来的后辈,寒碜成这个样子?就跟掉到钱眼里似的,成天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真是有便宜就占啊,一点都不带吃亏的。
张飞闷闷的看了袁尚一会,道:“袁三公子,不是我说你,本将率领一众弟兄,往来驰骋,奋力厮杀,打退曹军追兵,你却过来捡现成?如此,却是有点说不过去吧?”
袁尚闻言有些迟疑,过了半晌,方才有些心疼的言道:“要不,捡回来的马匹甲胄,张将军你过去挑两件?但千万别拿的太多了,毕竟我们也是付出了辛苦的。”
张飞闭上眼睛,心中一片杂乱,现在的他,看着袁尚就觉得闹得慌。
曾几何时,张飞自认为普天之下,他最反感的人就是吕布,对吕布的厌恶无人能在他心中的出其左右。
但是直到现在,张飞发现他错了!
这小子比吕布还惹人烦!
吕布是三姓家奴!吕布是背信弃义!但至少吕布不是二皮脸!
可眼前这小子,他的面皮简直比城墙还厚啊!
无奈的叹了口气,张飞摆了摆手,无力的道:“不用了,你都留着吧,就当本将没有看见过.....全军,上马!咱们逃回汝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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