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阀阀主独孤峰微微抚摸下颔短须,鹰目之间,射出危险且锐利的光芒,阴声道:“瓦岗雄踞荥阳城,要便是攻伐洛阳,我不点头,他能拿得下来?”
独孤霸冷笑道:“大兄所言甚是,没有我们独孤阀点头,这姓苏的只不过是跳梁小丑,难成大事!”
屋内响起一片应和之声,独孤峰举手虚空一按,斗室一寂,随之便有一把阴冷的声音幽幽地响起:“王胡儿也不是善类,咱们暂先不动,让这两只疯狗先咬上一场!”
.......
苏留才出了独孤阀的大门,背后砰地一声,宅门紧闭,白玉台阶下相隔数十丈外一处暗巷里,有一台前后八人合台的尊贵大轿正等在那里。
一个神态威猛的老人正长身而立,站在巷门口,翘以望,若有识得此老者,当知这老人正是日前在天津桥畔酒家上的欧阳希夷,此人号称黄山逸民,功力深厚,无论在士林还是江湖,都有十分的资历威望。
然而此时,这个被无数江湖后进追崇的前辈人物,却恭恭敬敬地对着苏留说话,甚至还微微躬着腰身:“龙王,尚书大人盛情相请,盼往府上一叙!“
尚书大人不是别人,正是雄踞七朝古都洛阳的王世充王大人!
“王大人果然好气魄。”
苏留微眯着眼,淡笑一声。眼角余光扫去,今日来延请苏留的,也并不止是欧阳希夷一人,有几个素有清名的洛阳老儒,也有神情彪悍的江湖大魁,连抬轿的都是猿臂虎背的好手。
这些人都是王世充派来的说客,齐声对苏留问好,当真给足了面子。苏留不去王府一会,那传出去后便是白袍龙王不给洛阳前辈豪雄们的面子,更惧了王世充,平地在江湖坠了威名,若是苏留去了,又可有数种变化,说不得便要演变成鸿门宴。
只凭他这一举动,进退自持,足能看出王世充心计胆魄都绝非常人。
此时瓦岗寨与洛阳名副其实的主人王世充,乃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苏留一入洛阳以来,行踪就全部落在王世充的眼里。
“就算是鸿门宴又如何?“
苏留心思一动,大笑道:“好,欧阳老爷子清逸之名轰动江湖,这个面子苏某人一定要给!“
欧阳希夷听着微微一笑,众人也是大松一口气,悬在喉咙处的一颗心才稳稳的落了下去,再看苏留洒然入轿的身影,彼此交换一个眼神,隐隐有些钦佩。
他们也心知肚明,要请白袍龙王去郑王王世充府里,危险程度简直比当年的鸿门宴还要夸张,一个不小心,苏留就是被几万洛阳精锐雄军包围的下场。
王府之外,沿街布满了精锐士卒,远远的便有一阵肃杀沉冷的气息。
如今杨广纵然还未身死,王世充却已经生起野心,与独孤阀将年幼的越王掌控在手里,洛阳也是自成体系的小朝廷了。
王世充本人并未出府相迎,若是他亲自来迎接苏留,那也不用明日,即时便有消息传出,说堂堂郑王,惧怕白袍龙王无上威势,出门恭迎,摆酒敬陪!
是以他也只差了自己的两个儿子王玄应与王玄恕与一众德高望重的前辈人物来迎请苏留,这个王玄应是长子,日后该有郑王太子之运,看着样貌不错,只是有些酒色过度的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
至于王玄恕,倒还算是个人才,思维敏捷,谈吐不俗,指挥部众,显然是对兵阵之事颇为了解。
两人摆出笑脸,其实内心未必没有杀意,苏留面容沉定,也没有将这两个年青人放在眼里,在他眼中,也只有他们的老子王世充,才要稍稍花几分心思。
王世充坐镇洛阳,兵不过数万,也没有多少能将,最后能成就一国之君,也是极其难得了,更值得注意的这人背后最大的靠山,大明教。
到了厅内,早已经摆好了酒席,席间有洛阳越王小朝廷的文武群臣相陪,觥筹交错,单单不见那主人王世充,苏留微微皱眉,冷笑一声:“王大人看来是忙的很呐。”
他端然坐着,连酒杯都不去动。
气氛登时便有些尴尬,王玄应笑容僵硬,举杯相邀道:“龙王,近来窦建德兵锋极盛,太原李家又攻下了长安,雄踞关中,父亲大人为了洛阳防事可说是大伤脑筋,今日请龙王来也是商讨双方精诚合作。”
说到关键之处,洛阳文物群臣也都是人精,只竖着耳朵听着,只怕错过半点信息。
苏留却动也不动,只平淡道:“王大人既有什么想法,何不叫他本人亲自来与我说。”
席间气氛微妙,洛阳文武众人都是王世充的马仔,谁敢多言?
只怕这个瓦岗混世魔王作起来,胡乱杀人,都是心里大骂王玄应没长脑子,王玄应动作一僵,一言不,直接便将杯中之酒倒入口中,脸上浮现一抹愠怒神色,他还没来得及作,欧阳希夷先不动声色的拉住了他的衣角,赔罪道:“王大人事务繁忙,却累得龙王久候,实在是不好意思,起歌舞吧。”
王玄恕拍掌道:“来人,叫龙王爷瞧瞧我洛阳女子。”
厅后转出来两列女子,多是二八芳华少女,身长腰细,身上别无其余衣物,只着薄纱覆体,行动之间,足步轻盈,被风激荡的身上冰肌雪肤都若隐若现,果然十分的诱人。
席间多是洛阳官场油子,久惯于风月场合,见着了这些美女,反而放开了些。其中一位领头的舞女,皮肤如雪似玉,白得异乎寻常,与黑色薄纱相衬,更显得肌肤明艳夺目,与后世的情趣衣物有些相近。
她纤腰款款而动,胸前丰盈几乎束之不住,双眉如柳丝飞扬入鬓,乌黑清丽的秀则在顶上结了个美人髻,一小撮刘海轻柔地覆在额上,眼角朝上倾斜高挑,媚态极妍,最使人印象深刻是她挺直的鼻梁与稍微高起的颧骨匹配得无可挑剔,傲气十足但又不失风姿清雅。
美人当前,苏留不免多看了几眼,一直关注着的王玄应见着苏留多看了这舞姿美丽的女人一眼,双眸一亮,抬了抬手,示意歌舞暂时稍停,不动声色地道;“诸公都是殿下股肱之臣,难得同聚一堂,龙王更是天下间难得的英雄人物,今日有幸至洛阳,可要请他多喝几杯!”
这无疑是一场经过了精心安排过的大戏,从苏留一踏入王府之后便是如此,果不其然,这一众舞女莺莺燕燕地四处散去,那一位姿色常的女子,裹着一股香风,直接便坐到了苏留的怀里。
苏留本能的感觉到这个纤弱美丽的女子娇躯有一瞬间的颤抖,看来是没有过这样的经历。
当下也是淡然一笑,自然而然的搭在了美人的纤腰之上,叫两人的身子靠的更近了些,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中温和醇厚,配上俊朗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无形之间好似有难言的魔力的逸出,叫人心弦震颤。
这美绝人寰的女子睫毛轻轻晃动,雪腻的脸颊上浮现出些许酡红神色,一直红透至雪白如天鹅的脖颈处,腻声道:“人家叫做董淑妮呢。”
“董...淑妮?”
苏留略微狭长的双眸微微眯着,瞧着董淑妮那略微不适应的青涩感,嘴角开始泛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这一朵可人的牡丹花是还未被人采摘么?
董淑妮确是复杂的女子,这么个艳绝洛阳的女子,原书里迷得寇仲都意乱情迷,只是生在王家,注定了一生坎坷,到得后来竟然还算小李子的半个后妈。
两人说得半响私话,董淑妮已笑得花枝乱颤,王玄应到底不算真的无脑,总算压下了原有的情绪,暗看了苏留一眼,告罪一声,悄悄地先退了出去。
......
暗室之中。
“爹,这姓苏的不知死活,胆敢来我王府,不如尽起禁军精锐,趁夜将他杀了,永绝后患!“
王玄应脸上爆出一股强烈无比的杀机,透着帘幕缝隙,死死的盯着苏留。
王世充却眯着眼睛,冷笑道:“他敢打洛阳的主意,确实该死,不过不是现在,原以为也是个人物,没想到沉迷美色,不知自己,总算是现此人的致命弱点了。“
这句话似乎有些无差别攻击了,王玄应脸色尴尬,低声道:“爹,怎么叫淑妮去做这样的事情,这姓苏的可不是个好人,万一…“
王世充摇了摇头,皱眉道:“我也舍不得淑妮去做这样的事情,只是你还有更好的人选么?白袍龙王非常人,那些庸脂俗粉可入得他眼么?“
他脸上也有一种纠结复杂的无奈神色,王玄应思忖半响,颓然道:“表妹确实是倾城国色,不是庸脂俗粉可比,爹这一出美人计,确实妙不可言…“
“独孤阀掌控越王虎视在侧,城内帮派林立,不知多少有多少有心人的耳目,内忧外患啊…玄应,爹也是实不得已而为之......“
王世充负手看着洛阳城上空的灰暗天空,眼睛微微眯着。
王玄应沉声道:“爹,儿愿为爹分忧,将整个洛阳帮拿下!”
王世充却摇了摇头,失望的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哎,玄应,你还是目光短浅感知迟钝了些,今早尤楚红出门相迎苏龙王,就已经象征着很多事了...”
王玄应思绪急转,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顺着父亲的视线瞧向窗外,只见得天空沉闷的好像一个巨大的玄铁盖子,罩在了这座七朝古都之上,耳边欢声笑语离他越来越远,渐渐的只剩下一声喃喃轻叹:“独孤峰志大才疏,却想坐收渔翁之利,岂能叫他如愿?这洛阳城,马上就要变天了,只希望那人的身手能不使我失望…“
…………
洛阳城郊。
“阀主,上官龙身死,洛阳帮的岂不是我们独孤的盘中之食,当真不先下手为强?“
独孤霸享受着美人粉手轻按,一边问道。
这里是独孤阀在洛阳城的某一个山庄之一,也是供阀内高层享受的**之地,独孤阀家规清严,尤楚红更崇尚苦修,可阀内其余高层人物却绝非如此。
隔了扇屏风的独孤峰身边也有两个不着寸缕的美姬相陪,他一对鹰目之中闪动野心的光芒,嘴角露出了自信的微笑:“王世充有白袍龙王牵制,已经处于极其艰难的境地,洛阳帮的势力,除去我独孤,还有谁吃的下?“
“洛阳商会的老大荣风祥?他还差了些底气。“
两人一起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声。
洛阳帮是,更是阴葵派在洛阳城埋下的一枚重要棋子,洛阳城势力虬结错,总归还是王世充与独孤阀两家坐大。
如今洛阳帮被白袍龙王一人拔掉了帮主上官龙,洛阳登时便呈群龙无之象,有这么一大块空缺出来,王世充与独孤阀自然谁都不愿放过。
两人心照不宣,享受着美姬的舒缓服务,整个人如坠云端,满满的飘飘然之感。
只是,下一霎,这种完美的平静被直接打破。
轰地一声,木门登时炸飞,碎裂成了无数木屑,四散飞了起来。
“是谁!?”
独孤霸还在享受,独孤峰先警醒翻身,他到底是一阀之主,脑子动的极快,只是一转,瞬间便想到了无数个潜在的可能。
“王胡儿!”
无数个可能之中,除去白袍龙王,也只有王世充最有可能干这件龌蹉事物,只是独孤峰此前绝对没有想到王世充居然敢这么疯狂,直接派了刺客来刺杀他!
“王胡儿狗急跳墙,真是自取灭亡!“
脸色铁青的独孤峰直接推开了自己的两个惊颤宠姬,赤身自云床上一跃而起,他身为独孤阀的阀主,武功自然不差,猝然遇袭,精神瞬间绷紧,拔剑在手,反应真不可谓不快。
接着,一道黑影便从虚空之中投了进来。
刺客人还未至,一股难以用言语描述的力量先从虚无中生起,好似是莫名的吸力,又好像要将人缠住,生生的束缚手脚。
委实诡异至极,独孤峰直觉的自己置身于狂涛巨浪之中,背后冷汗都冒了出来。
独孤霸却还沉醉在温柔乡里,猛然惊醒,方才坐起。
当空黑影鬼魅般的一闪,一抹幽冷深邃的光芒划破了虚空,直接没入了独孤霸的喉头,先将他钉杀在了云床之上!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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