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彟当然明白李孝恭为什么要问自己,在这个时候他们其实已经没有选择,只不过李孝恭碍于面子不愿意做出这个决定,他希望自己提出来。
武士彟沉吟片刻道:“圣上放弃荆州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想保存实力,王仁则固然该千刀万剐,但我觉得我们的敌人还是淅阳郡,有两路隋军收拾王仁则便足够了,我们应该尽快撤出荆州,殿下的意思呢?”
武士彟说得很含蓄,其实他的意思就两个,一是要保存实力,二是王仁则和他们无关,李孝恭明白他的意思,便点点头道:“武公说得有道理,我们只需派一名斥候向北上隋军通报情况,然后我们向西北撤去淅阳郡,也算是执行了双方达成的协议。”
“既然如此,我们事不宜迟,尽快撤离!”
武士彟和李孝恭迅速达成一致,李孝恭当即派两名亲兵前去给北上的隋军送信,他们自己则折道向西北,向淅阳郡方向撤去。
从江夏杀来的北隋援军已杀到距离襄阳城一百三十里外,这支军队是由主将罗士信和副将罗成率领的三万骑兵,行动极为迅速,从王仁则率领的郑军在竟陵郡丰乡县屠城开始,张铉便立刻向襄阳派出了这支三万人的骑兵。
张铉原本并不打算拦截王仁则的军队,而是将它们交给唐军去拦截,但王仁则却纵兵屠城,使张铉立刻意识到,这是他收买荆州人心的大好机会,全歼这支民怨沸腾的军队,将有利于扭转他在襄阳地区的不利形象。
张铉一方面向驻军汉水的来护儿紧急下达命令,随时拦截王仁则军队并准备支援襄阳城的防御,另一方面则令罗士信和罗成率骑兵三万人,疾速向襄阳城杀去。
此时中午刚过,奔行了一天的骑兵正在一片旷野里稍作休息并吃干粮,不远处的一条小河里挤满了喝水的战马和士兵,一棵大树下,罗士信抑制不住满脸怒火,对一旁罗成道:“当年王世充出任清河通守,为了满足他军队的***竟然敢跨过黄河劫掠齐郡的祝阿县和临邑县,两座县城的数万人口惨遭生灵涂炭,或许他王世充忘记了,但我们齐郡人谁都不会忘,这件事我铭记于心,迟早我会砍掉王世充狗贼的人头,这一次先拿他侄儿王仁则开刀。”
罗成点点头,“大帅这次攻打荆州可谓环环相扣,不仅要统一南方,同时也要灭掉王世充,可惜唐朝天子和官员都没有明白,没有了王世充这个缓冲,那就意味着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唐朝了。”
罗士信大为惊讶,罗成居然有这么高明的见解,他不解地问道:“这是将军自己想到的?”
罗成摇了摇头,淡淡笑道:“这是房军师告诉我的,我哪里想得到。”
罗士信呵呵笑了起来,“我说呢!我们这些带兵大仗的将领若能想到这么深刻的道理,那我们也可以当宰相了。”
罗成只是笑了笑,其实这些道理并不高深,他虽然一时想不到,但房玄龄稍微一暗示,他便立刻明白过来,这也是罗成比较自负的地方,他是所有将领中仅次于李靖的文武全才,而他的武艺却远远高于李靖。
两人正说着,一名校尉快步走来,单膝跪下行礼道:“启禀将军,唐将李孝恭派人前来送信!”
罗士信当然知道唐军就在他们前方,他之所以让士兵暂时休息,就是想得到唐军的详细情报,李孝恭自己派人来解释,那是最好不过。
“带送信人上来!”
不多时,李孝恭的亲兵被带了上来,他躬身行一礼,“参见罗将军!”
“你们主帅让你带书信还是口信?”
“启禀将军,是口信,我家主帅让我告诉将军,王仁则攻城正急,已全线压上,襄阳形势危急,他们本来想救援襄阳,但既然将军已率军杀到,我们就不再越俎代庖,请将军尽快前往襄阳救援。”
“那你们大军去哪里?”旁边罗成问道。
“启禀将军,我们主帅已率军向西北方向撤退,将直接撤退到淅阳郡。”
“你说的可是真?”
“回禀罗将军,卑职完全复述我家主帅的原意,句句是真,不敢有半点假话。”
罗士信点点头,吩咐手下带他下去,这时,罗成笑道:“估计李孝恭回京后和李神符还要恶斗一场,在这个时候他不会让人抓住把柄,卑职认为应该不会有诈。”
罗士信冷笑一声,“我可是三万骑兵,他若敢使诈我就直接灭了他。”
说完,罗士信起身喝令道:“传令全军集结,立刻赶往襄阳救援!”
一刻钟后,三万骑兵集结完毕,他们加快速度,铺天盖地向襄阳城杀去。
.......
襄阳攻城战已进入白热化,战场上到处是尸体和攻城梯被烧焦的残骸,双方皆死伤惨重,面对穷凶极恶的郑军,临时组建的民团士兵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全部被撤下,南城头只有隋军水师一万人在和敌军激战。
在隋军严密的防守下,郑军始终无法攻上城头,但意外却发生了,南城最东面一角发生了坍塌,形成一道宽达二十余丈的缺口。
王仁则抓住这个机会,投入三千强悍之军猛攻这处缺口,而隋军也同样投入三千人拼死防御,整个攻城几乎都停止了,所有人都在紧张注视着六千士兵在缺口处的惨烈激战。
隋军在缺口最前沿投入了上千人,形成了密集的防御肉墙和凶悍的郑军拼杀,双方在争夺上城之路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隋军水师中有三百名重甲刀队,这一次也投入了防御,三百名士兵的斩马刀锐不可当,长长的大刀挥过,便会血光四溅,敌军士兵被拦腰斩断,或者被劈掉头颅。
但杀掉一批又会涌上一批,层出不穷,死尸层层叠叠,竟堆积了三尺高,严重地阻碍了上城之路,后面的郑军士兵不断用长矛将死尸挑下城墙,落入内护城河,不顾性命地向上拼杀。
城头的重甲刀队士兵也同样死伤惨重,近一个多时辰的争夺战中,已经有近百人阵亡,很多都是跌落进河水中被淹死。
天色已渐渐昏黑,但战斗依旧没有停止的迹象,城下一万两千名郑军在一里外排列整齐,他们随时准备补充上城冲击缺口,他们手执火把,形成一片星火海洋。
就在这时,三万隋军骑兵已悄然杀到,他们越过了一座长长的山岗,从树林中奔流而出,罗士信高举大铁枪,振臂爆发出一声怒吼:“杀光敌军,不接受战俘!”
喊杀声震天,数万北隋骑兵如狂潮般地向数里外的星火海洋冲去。
郑军士兵纷纷察觉到了异常,不少士兵都惊讶地转过身,他们感到大地在颤抖,河水也在震动,就仿佛发生了轻微的地震,士兵们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忽然,有士兵指着远方惊恐地喊道:“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所有士兵都站直了身子,眼中都充满了惊恐之色,只见三里外出现了铺天盖地的黑色骑兵,战马疾奔,刀戟如林,俨如黑色狂潮,滔天的杀气俨如平地上的冲击波,向一万两千名郑军席卷而来。
郑军士兵被惊呆了,王仁则也同样呆愣住了,忽然,他反应过来,大声吼叫道:“列队,准备迎战!”
如果只有一万骑兵,或许郑军还能鼓起勇气一战,但三万骑兵带来的巨大压力使郑军的勇气崩溃了,先是西面数百名士兵仓皇逃跑,瞬间引发了全军溃败,无数士兵向西面拼命逃跑,一万两千士兵都是步兵,他们心里都清楚,根本无法和骑兵抗衡,只有逃命一条路。
郑军兵败如山倒,他们一边咒骂外围巡逻的探子,一边痛恨父母给他少生了两只脚,争先恐后向西奔逃,襄阳城下布满了奔逃的士兵,连攻城的士兵也调头逃跑,这时他们心中的**被无边无际的隋军骑兵吓得烟消云散,逃命才是他们唯一的念头。
一万五千余名郑军士兵丢盔弃甲,扔掉了武器,扔掉包裹,扔掉了一切可以扔掉的东西,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逃!逃出隋军骑兵的屠杀.....
但他们哪里跑得过北隋骑兵,瞬间,败逃的郑军便被隋军骑兵追上了,骑兵如风卷残云般将一片片的败军吞没,无论是跪地投降,还是拼死抵抗,都逃不过被砍杀刺死的命运,到处是一片绝望的凄厉嚎叫。
王仁则和他的三百亲兵都骑着战马,他们被败军卷裹,不断向西奔逃,这时,一队隋军骑兵从斜刺里杀来,为首大将挥舞梅花亮银枪,直扑王仁则,正是大将罗成。
旁边数十名亲兵一拥而上,将罗成包围,王仁则抓住这个时机调头便逃,百余名亲兵紧跟其后,片刻,被逃跑的人群吞没了。
当罗成杀尽拦路敌军,王仁则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罗成气得大吼一声,催马追杀而去。
数百步外,隋军主将罗士信冷冷令道:“传令孙长乐,令他从西面截断敌军的逃路,一个人也不放走!”
隋军骑兵如风如电,战马踏水而过,激起一片片水花,另一支骑兵沿西面山丘疾奔而至,这是大将孙长乐率领的六千后军,他们负责从西面拦截敌军,
身材魁梧的隋军骑兵们盔甲鲜亮,携弓带刀,气势凶猛,眨眼间便冲过了逃跑得最快的郑军士兵,截断了他们逃跑之路。
隋军骑兵从三面将攻城败军包围,喊杀声震天,此刻就算跪地投降也没有了生路,一群群走投无路的郑军士兵被隋军骑兵无情杀戮,护城河前跪满了投降的士兵,却同样被杀死滚落河中,清澈的护城河变了颜色,血水染红了河流。
到处哭声震天,惨叫声充斥四野,郑军士兵被杀得人头滚滚落地,肢体断裂,血流成河,死尸遍野,奔逃中的士兵被骑兵用长矛从后背一矛戳穿身体,活活钉死在地上。
士兵们被吓傻了、吓呆了,他们拼命磕头乞命,依旧被无情地一刀劈去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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