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春寒料峭,愿君珍重

  芸珂思前想后,觉得时不我待,如今林夜鸢被府衙看守起来,不知情况如何,若是衙役们用刑拷打,她一个女子怎么经受得住。本想着浣玉轩有苏子期庇佑定是风调雨顺,却未料想有人可以越过苏子期直接对浣玉轩下手,此人的来头,芸珂只能想到当今天子。虽然宫宴那日,皇上贺兰容止给人的感觉懦弱儒雅,可话说回来这深宫中多少伪装又岂是平民百姓能够参透的。

  芸珂平日里喜爱读书,阙楼一层的书看的也不少,听丞相府门客们谈论当今天下局势也不少,关于当年夺嫡之争,芸珂多少也有耳闻。这当年登基的新帝便是贺兰容止,虽说他身边有不少辅政大臣,将他像傀儡般控制起来,但若是他没有一点城府和心机,又怎么能够活到现在。

  芸珂越想越觉得这宫中之事甚是可怖,当下事不宜迟,起身换上男装,留下一封书信,准备趁着夜色深沉,翻墙出去,到浣玉轩去看看情况。

  夜幕低垂,月亮被云悄悄遮蔽了行踪,正是所谓的“月黑风高杀人夜”,芸珂猫着腰,往后院悄悄踱去。她怎么会想到,就在她离开之际,有几个黑影便悄悄闪进了她的寝房,慢慢向雕花木床边摸索而去,就在要刺杀的那一刻,门外突然灯火通明,侍卫持着兵器而来,几个黑影正欲跳窗而逃,突然,黑影中的一人被不知名的暗器所伤,一人被利剑一剑封喉倒地不醒,另一人正和一个青衣男子打将起来,五招之内倒地毙命,剩下的一人见形势不好,拼命厮杀,杀出一条血路来,跳墙之际,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羽箭射过来,当即毙命摔下墙来。

  芸珂的寝房中点起烛盏,传来了说话声。

  “你们自己看,本姑娘可是只用了一个暗器便撂倒了那贼人。”

  “就你话多。”

  “你这呆头鹅想打是不是,明明自己用了五招才使那贼人毙命,好意思跟我这耍横。”

  “好了,你们两,还不赶紧查看丞相夫人有没有事,我去禀报丞相。”

  “是。”

  苏子期将手中方才射杀刺客的玉恒弓递给身边侍从,带着大批侍卫向芸珂的寝房走来,一面吩咐侍卫们把几个刺客验明正身,一面跨进芸珂的寝房,冷静地问道:“李永慕,芸儿有没有受伤,情况怎么样?”

  “她不见了。”

  “什么?”

  “这里有封书信,应该是夫人走的时候留下的,根据现场情况来看,应该是这几个贼人来之前走的。”

  一个佻达的声音从寝房中传来,里面满满的不屑之意:“看来这丫头啊命不该绝,这种好事都能被她撞上,真是邪了门了。亏得相爷为她这么担心。”

  栖寒从桌上拿着那封书信走出来,翻来覆去地正欲一看究竟,却突然被苏子期夺过,栖寒惊诧之余,满脸的不悦,抬头对上苏子期无情肃杀的神情,顿时静了下来,愤懑地退在一旁。

  “果然同相爷料想的一致,这些人最近几日会来袭击夫人。”

  “呆头鹅,尽会说些好听的!”

  “你们两可以闭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还在这里拌嘴,误了相爷的大事你们担当得起。”

  “李永慕,就你会做老好人!”栖寒说完立即捂住嘴,别过脸去不看他们。

  “恩师今夜唤言用来,果然是一鸣惊人啊。”安言用此时此刻正立于苏子期身侧,神情泰然自若,说话间完全没有他话里那般惊吓的意思,“连李兄也在?听闻李兄心力交瘁,身体不适,在浣玉轩中修养,原来竟是言用道听途说了,不过今夜可真是热闹。”

  “安兄倒是关心在下,不过是一点风寒罢了,倒让有心之人胡诌了去。”

  “喔?”安言用双眸微眯,脸上表情复杂起来,“这风寒可大可小,也不可轻视,还望李兄好生保重身体才是。不过李兄这腿疾,哎,不常常出来走动倒是常理之中。这外面的事啊一天一个变数,怕是李兄都不知道罢。”

  “安兄严重了,自古兵家有云:万变不离其中。在下认为只要这心不偏,怎么变都不会有所威胁,不过,一旦这心偏了,从根本上就变了,那这样的人留着就是个祸害。在下相信安兄也是这样认为的,说了这么多,耽误了相爷大事岂不是你我的罪过。”

  “李兄所言甚是。”

  苏子期自始至终观察着两人的对话,没有回答,转而面向夜桓问道:“都灭口了吗?”

  “是。”没有丝毫迟疑,夜桓立即躬身回答到。

  “言用实在是不明白,既然抓住这几个刺客可以审问出幕后之人,恩师为何都要灭口?”

  苏子期在听到这句话后,意味深长地望向安言用,片刻凝视后,使得安言用很不自在。

  “言用不知恩师何意?”

  “言用,本相曾经教导过你,心战胜于兵战,折人之兵不如夺人之心。”

  安言用看着苏子期眼眸含笑,目光深邃难测,竟是难以参透个中道理来,或者应该说是不敢猜测个中道理才对。

  正在安言用犹豫疑惑之时,一句不含任何情感的话语含沙射影般,令他胆寒。

  “言用,你在害怕什么?”

  不可置信的,安言用迎面对上苏子期,双目微眯,笑道:“方才生死之间,可是恩师的夫人在这寝房中呢,恩师可真是胸怀天下,能容难容之事啊,言用实在是佩服,若是夫人的性命有个三长两短,恩师定是后悔遗憾终身罢,却没想到恩师不忙着去找夫人,反而在这跟言用聊天?”

  “死狐狸,你!”栖寒一向看不惯安言用行事,一直听着他故意找茬,顶撞苏子期,早就闷了火气在胸中,此时此刻恨不能立即冲上前去打他个措手不及。

  不过,难就难在,此时此刻偏偏不能去找芸珂,这几日里自己暗中派兵守卫丞相府,密不透风,就是为了这一天把所有守卫疏散,让这帮刺客能够长驱直入进入丞相府,没想到这批刺客直直就冲向了芸珂的房间,没有丝毫犹豫,定是府内有人把具体的方位告知了刺客,若是自己此时派人出去找芸珂,那些刺客便会盯上芸珂。

  “言用,天色不早了,你早些回府罢,本相寻夫人之事,就不劳你挂心。”

  “言用遵命,各位,来日方长,告辞。”

  依旧是笑意融融,不过那笑里藏了多少杀机和讽刺。

  当芸珂趁着夜色的伪装悄悄走进浣玉轩的侧巷,左顾右盼思考着是否要翻墙进去之时,忽然感觉身旁黑影闪过,以为是自己眼花,下一刻,一把匕首已经横在颈边。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她耳边说:“苏夫人,我们公子要见你。”

  “听不懂大哥你说的什么话,若是想劫色,也要看清楚,在下是堂堂正正一男子。”芸珂心中打鼓,虽然自己此刻穿着一身男装,但身后之人恐怕是涉及江湖多年的老手,一眼定是能看穿自己的假把式。

  身后却没有任何动静,芸珂心中越发的慌了,此时此刻夜深人静,若是自己大喊“救命”根本没有人会听见。这种让人窒息的沉闷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喂,这位大哥,你想通了没,是劫财还是劫色?”

  “奶奶的,这臭小子,功夫不错,竟然伤的了我,要不是我有使命在身,早就杀他个不死不休了。”身后之人没有在意芸珂所说的话,倒是自言自语起来。

  难道他受伤了吗?这念头飞快地从芸珂脑海闪过,转念又一想,对方有武功,而且从他口气可以听出他的武功还不差,即便是受了点伤,自己也不可能靠武力取胜。

  “这位大哥……”

  “你小子给我闭嘴,我呸,啥小子,苏夫人,你别装了,今个遇着我,算你倒霉,抓你是我的任务,在这隔着青楼的地方蹲点好几天了,又不能进去尝个鲜,急死个奶奶的,你还是乖乖跟我走吧。”突然身后之人话音顿了顿,不怀好意地说道,“又或者,夫人你想先服侍服侍大爷我,再……”

  “并没有,我只是觉得更深露重,怕你那位公子等急了,咱们这就启程去吧,莫要耽误了。”芸珂斩钉截铁,义正辞严。

  “回答这么快啊,也不考虑考虑。哎,成吧成吧,先把你这烫手的山芋给捣鼓走了,大爷我再来这儿享快活。”

  这是什么江湖人啊,这么好骗?芸珂惊呆了,同时也感到松了一口气,若是他真的想不通,在这里非礼她怎么办,她还有丞相夫人的美誉要维护,是坚决不能答应的。

  就在两人达成共识转身正要去见那位公子之时,身后之人突然戒备起来。

  “毛贼,你要带她去哪里?”

  月光下,少年的脸一半在亮光里,一半在阴影里。光线中的半边脸刀削斧刻般俊朗、英气逼人,隐在黑暗中的脸杀伐难测、毫不留情。

  是洛君逸,他怎么回来了?

  “臭小子,是你!别挡你大爷我的道,等我办完任务回来,咱两大战三百回合!”

  眼前之人越逼越近,态度淡然自若,倒是钳制住芸珂的人有些不安和紧张。

  “若是我不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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