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长安城内,新科状元安言用的名字会如柳孟山的名字一般,为人熟知。
众人皆有幸灾乐祸之意,知道这位安大人和柳府的柳容敏小姐走得极近,本想着柳府在朝堂中的势力正以如日中天的速度上升,宫中有熙贵妃照拂,朝中有苏相和赵大人对柳月榕小姐争相关照,如今又来个新科状元……
可不料,前日朝堂上,就是这位新科状元,柳府即将迎来的乘龙快婿,竟然洋洋洒洒罗列了柳孟山十几余罪状。
柳府家奴仗势欺人,抢霸女子,此为罪一。
柳夫人的亲戚依仗柳府权势,压抬粮价,低收、高卖,欺行霸市,牟取暴利,此为罪二。
……
这些个罪状,若说重要,朝堂内官员一个转身就会想不起来的罪行,也许仔细找找,家家都能找出一两件来。可说不重要吧,民间百姓专吃这一套,几乎每一条都触到了百姓的心尖上。
安言用为民谋利益,不畏强权、刚正不阿的形象随着他弹劾柳孟山的奏折传遍了朝堂内外,长安街的街头巷尾,甚至域外。
柳府,书房。
柳月榕一脸的气急败坏:“爹!你看看!这个安言用把我们柳家玩弄于鼓掌间,是可忍,孰不可忍!还有容敏那丫头,从前日起就把自己一直关在屋内,谁也不见,也不知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我们赶紧给阿姐讲一声,让她尽快把安言用除掉!”
柳孟山神情淡淡,目光扫过书房内众人,遂又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柳月榕愣住:“爹?”
赵梓敬伸手拽住了柳月榕,示意她噤声,旋即向柳孟山说道:“岳丈大人,小婿斗胆进言。”
“你说。”头也未抬,柳孟山继续阖目养神中。
“是。如今朝堂之上,各个党派的斗争都浮出了水面,也是各人的好机会,如果皇帝看朝廷中哪个官员不顺眼,正好寻了名正言顺的好机会,利用一方扳倒另一方;更可能,他只是想坐山观虎斗,让各路权臣们先斗个你死我活,等着收渔翁之利。如今只事态,恰能成为那些早就觊觎柳氏已久的人大做文章,这里面的水深不见底。而今,我们的确是被动,实在是观望远胜过行动。”
“贤婿所言不差啊。”柳孟山轻叹了口气,曾经叱咤朝堂的掌权老臣,如今竟也面露疲态,“月榕啊,你的心性太过骄横浮躁了,凡事不留后路,实在是让为父心忧啊……你若有贤婿一半的智谋,你姐姐也不会身为贵妃,操心完后宫中诸多琐事后还要来忧虑你啊……除掉安言用?你是打算明抢?还是暗箭?明抢,他的生死就是皇帝都不能随便定,何况现在朝中多少人等着看我们柳氏的笑话,暗中帮他的人定是不少。暗箭,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安言用得罪了柳氏,他若不明不白的死了,柳家‘谋害忠良’这个奸臣逆贼的名声也就背定了。皇帝怕的就是我们不犯错。”
柳月榕听得愣愣,心中仍是不服:“爹!咱们还有子期……”
柳月榕话还未说完,柳孟山立刻呵斥住她,旋即又望向赵梓敬,见他面无难色,依旧淡淡笑着,并施礼告辞后,这才开口道:“混账丫头!为父定是将你惯坏了,才让你说出这些混账话来!”
“爹!女儿又说错什么了!”柳月榕本就一肚子气,此时更是怒上心头。
“苏相的讳莫如深,才是最令人胆寒的。何况你认为你可以凭什么来让他帮柳氏?于他而言,柳氏只是他的一块垫脚石,无用则弃之。如果老夫我没有记错,安言用应该是苏相一手栽培起来的。即便不是真坦诚,恐怕也是真利用。”遂又看向柳月榕,从小没有母爱,姐姐被送进宫中,妹妹下落不明,自己便是对她百般娇惯,捧在手心里都不够,如此这般才会造就她骄横浮躁的性情。
纵是她有十分的错,自己也有七八分的错,遂和缓下来,语气疼惜地说道:“月榕啊,当初你要嫁给苏相,为父便反对,那是因为他这个人心性难测,决断杀伐,甚至心狠手辣,你若跟了他,恐难有幸福……这个赵梓敬,当年有求于我们柳氏,有把柄在你我手中,自是……如今只怕难说啊……看来,我得去一趟天牢会故人。”
浣玉轩内,后院。
“小姐,小姐,日上三竿了!”珞瑾从屋外端着水盆进来,看见芸珂仍然睡意融融,打趣道,“前几日才听得槿姨说啊,这偷懒害睏的女子啊,都会越来越笨,到最后就变成一个笨猪头了……”
“好珞瑾,你就饶了我吧,猪头也罢,猪头也罢,且让我先睡了再说,昨夜是在是累得不行了。”芸珂翻过身子,继续睡着。
珞瑾开心地笑了,看着小姐昨个半夜坐着马车昏沉沉地来浣玉轩,原本担心是不是在苏府被人欺负受了委屈,亦或是身体不舒服什么的,很是担心,没成想今日还有开玩笑的精神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珞瑾轻轻地替芸珂将背角掖好,静静地坐在她的床边。眼中一丝复杂的神情不定。
小姐,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背叛了你,你会不会恨珞瑾。
浣玉轩后院。
“小姐,小姐,你等等珞瑾啊。”
“珞瑾,我好久没回浣玉轩了,特别怀念大家,不知道大家现在怎么样?真想赶紧见到槿姨、李永慕、林夜鸢他们!”
“小姐,大家也都十分想念你,自从你去了苏府以后,槿姨就时常跟我们念叨你,说什么来着,对了,她说啊,你是从浣玉轩嫁出去的闺女,这浣玉轩便是你的娘家,你什么时候累了就回来,我们打着灯笼欢迎你!”
芸珂听罢,停下了欢快的脚步,遂回转过身来。
珞瑾正急急忙忙赶路,没有注意到芸珂在前面停了下来,直直地撞向了芸珂,“啊!小姐……珞瑾的头……”
“珞瑾,谁叫你是笨猪头呢,你早点承认不就好了吗!哈哈……”芸珂看着珞瑾呆愣的样子,忍不住捧腹开心地笑了。
“小姐,你就知道欺负珞瑾……”珞瑾一脸倒霉。
“愿教清影常相见,更乞取团圆。珞瑾,我们经历了那么多事,能在长安城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已是奢求,更何况还有那么多人把我们当做亲人来对待。我真的很开心!”
“小姐,珞瑾本想去丞相府照顾你的,珞瑾怕你一个人会孤单。也不知道那苏丞相对你如何?你有没有受委屈?珞瑾去了,好歹能多一个人说话。何况,咱们来长安城的目的本就是救老爷的,如今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好珞瑾,你放心,如今我虽然也不清楚事情的态势将会如何发展,但是哪怕只要有一点希望存在,我就不会放弃。”芸珂言及此处,牵起珞瑾的手来,安慰地说道,“我也不是什么娇小姐,照顾什么的自不必要,更何况,如今在这长安城需要小心使得万年船,该怎么做,我还是心中有数的。”
“珞瑾自是知道小姐心性好强,什么事情都亲力亲为,甚至多为他人着想。珞瑾虽然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也希望能够常陪小姐左右,端茶送水,洗衣做饭,听小姐说话,陪小姐耍闹,像以前那样……”
“好珞瑾,如今连累你跟着我受苦了。起初不让你随我入府,就是担心再牵连你进入不必要的负累中,如今我也想个明白,你我姐妹两同去同归。”
不知道为什么,如今可以放心说这样的话,是因为,直觉告诉自己,苏子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就在此时,一抹灵动的紫色急急忙忙从芸珂、珞瑾身旁走过,行色匆匆,似真似幻。
“喂喂,前面的人,不要挡路,让一让!让一让!”
芸珂和珞瑾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得一阵风刮过一般。
“恶婆?!”
“猪丫头?!”
芸珂暗叫不好,不早不晚,偏偏让这两个人碰上,又得有一场恶战。
来者正是林夜鸢,紫色的广袖留仙裙更加衬得皮肤如雪般净洁明媚,只是脸颊多处瘀伤,像是被人打过一般。此时她正双手叉腰,盛气凌人,对着珞瑾。
芸珂趁着两人还未发难,连忙喊道:“夜鸢姑娘,多日不见。”
林夜鸢似乎也注意到芸珂,脸色缓和下来,缓缓说道:“芸,芸珂姑娘?你不是嫁去了丞相府麽?怎么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我家小姐啊,昨夜回的浣玉轩。有的人啊,当然不知道啦,听说昨夜喝了闷酒,还跟别人大打出手,受伤惨重,被别人拎着回来的。我就奇了怪了,这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明明武功不好,还到处卖弄!”
“猪丫头!你少罗嗦!我才不稀罕谁送我回来,本姑娘当时可正占着上风,若不是有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早就打得那帮流氓屁滚尿流了!”
“你骂谁‘猪丫头’呢!”
“骂的就是你!”
……
芸珂两边劝和,奈何这时候没有人顾及她的劝告,莫名其妙便吵作一团。她深知这两人平日里都是极好的人,却偏偏撞在一起看不顺眼。
芸珂被挤在一旁,无可奈何,回忆起园子里姑娘告诉她的,关于珞瑾和林夜鸢的糗事——
珞瑾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突然滑倒,发现地上全是豆子,旁人看到林夜鸢躲在厨房米橱里偷偷地笑。
林夜鸢准备拿着扫帚打扫庭院的时候,发现扫帚的毛全被拔掉了,槿姨逮住了正要逃跑的珞瑾,把两人狠骂一顿。意思是两人吵闹也就罢了,平白无故搭进去这么多扫帚和豆子,得花不少银子。
林夜鸢躲在李永慕房外偷看的时候,珞瑾在门外大声喧哗,惹得园中众姑娘哄笑,两人正要扭打做一团时,适逢李永慕打开房门,林夜鸢羞得问起了早安,前言不搭后语。
珞瑾出门时,林夜鸢在珞瑾房门上装了水桶,一盆冷水浇在珞瑾身上之类种种。
芸珂不禁笑出声来,正在吵闹前院那只白毛乌骨鸡是谁偷吃这件事的两人终于停了下来,对视一眼,旋即又扭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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