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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旗回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黑了,内宅里灯火通明,但因为太过于安静而显得冷清。
他站在院门前的时候微微停顿一刻才迈进去。
屋檐下的红灯笼照着静立的九黎公主,裹着斗篷,很显然在外站了很久。
看着陆云旗走过来,她并没有失魂落魄,也没有愤怒焦急,只是上前一步。
“他怎么样了?”她问道,声音平静柔和。
陆云旗看着她。
“不太好。”他说道。
九黎公主哦了声。
“不太好啊。”她说道,像是感叹又像是怅然。
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什么都没有。
但见惯了听惯了痛苦愤怒哀伤的陆云旗却觉得这一声感叹难以忍受。
“公主,你可以去看看王爷。”他说道。
九黎公主柔和的脸上一瞬间亮起来,她看着他再次上前一步。
“可以吗?”她问道,声音里终于有一丝激动。
陆云旗看着她点点头。
“可以。”他声音微微沙哑的说道。
九黎公主笑了。
“那太好了。”她说道,“真是多谢你了,不管怎么样,人最终都是要去一个归宿的,只是临别前能有亲人在身边相伴,总归是很幸福的。”
只要临死前能见到亲人,就是幸福的吗?
那去年的这个时候,那个人,是多么的不幸。
陆云旗转过身大步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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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方锦绣没有听到惯常的击打木桩的声音,她起身出来看到君小姐站在木桩前。
君小姐背对而立不动,看上去像是发呆又像是冻僵了。
穿的那么少,还一大早站着不动,方锦绣的眉头皱了皱。
“累了就别打了。”她说道。
君小姐回过头对她笑了笑,抬手击打在木桩上。
如常的击打声在院子里响起。
方锦绣在院子里走动转圈,待君小姐停下她也停下,活动了下身子。
“今天还要出去吗?”她问道。
君小姐抬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摇摇头。
“不顺利吗?”方锦绣又问道。
不是不顺利,而是不可能。
这几日走的这些人家,虽然可以谈论几句怀王的病情,但是也仅仅是谈论几句就丢开了。
没有人会想到要推荐她给怀王治病。
不,应该是很多人都想到了,但她们不会也不敢这么做。
怀王是个禁忌,谁肯去碰。
君小姐嗯了声。
“所以我今天不出去了。”她看着方锦绣说道。
这回答不仅是回答那句今天出不出去,还回答了不顺利,也承认了她这样连日出门是有原因的。
方锦绣想要问最终也觉得没什么可问的。
“别急,再想想别的办法。”她说道。
君小姐含点点头。
“我想到办法了。”她说道。
想到了?
方锦绣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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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天刚亮,但太医院内来回走动的人并不少,有一行人从外边走进来,带着几分疲惫。
为首的是江友树,面色沉沉,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几个学徒弟子忙上前伺候。
屋子里众人用热毛巾擦了手脸,喝了热茶舒缓了几分疲惫。
“真是没想到怀王这病这么棘手。”一个太医说道。
“该想的办法都用了,这药就是不起效,又有什么办法。”另一个太医说道,他的脸上几分不安,“我看,就这几天了。”
此话一出在屋子里的弟子们忙都退了出去,在门外守好。
江友树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大家再研究下再想想,因为一个小小的风寒就治不好丧了命说出去我们也没面子。”他说道。
几个太医对视一眼。
“因为风寒丧命的也多的是。”一个太医说道。
“但这个人是怀王。”江友树看着他说道。
别人死了就死了,除了自己的家人谁会理会,但怀王活着没人理会,死了全天下人都看得到。
没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不知道又要引起多少胡言乱语。
虽然太后已经开口维护太医们,但这是皇帝母子唱红白脸,他们的命运说白了还是不稳妥。
到时候说不定他们就要做替罪羊。
如果不想做替罪羊,那就必须让怀王的病合情合理,而不能是简单的风寒,风寒的确有很多种,风寒也的确能致命,但这对民众们来说还是太难解释,也很难接受。
一个太医捻着胡须的手放下来。
“我觉得这不是风寒。”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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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王府里,比起以前,怀王府里的人明显多了很多,寝宫里宫女太监端着热水汤药进进出出。
屋子里满是浓浓的药味。
九黎公主从宫女捧着的水盆里拧了拧手巾,小心的放在九褣的额头。
相比于出嫁前,九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面色青白,双目紧闭,呼吸急促。
“公主。”一个宫女捧了药碗过来。
九黎起身到床头,将九褣抱起来在怀里,一面拿起汤勺喂药。
九褣并不张口,药顺着口角流下,宫女忙擦拭。
“公主,不行的,用壶灌药吧。”她说道。
就在昨日喂药还能吞咽,今日就不行了,九黎看着怀里九褣青白的脸,伸手抚摸一下。
“好。”她柔声说道。
不管九褣的病看起来多严重,自从来了后,九黎公主没有哭也没有慌乱,更没有责问太医们,她只是守在九褣身边,喂药擦拭更衣日夜不离。
太医们就在隔壁,宫女忙去取灌药用的鹤嘴壶,九黎公主将九褣揽在怀里,轻柔的抚着他的脸。
片刻之后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几个宫女神情慌张的跑进来。
“公主公主不好了。”她们说道,“太医们说王爷是的了痘疮了。”
痘疮?
九黎公主的手微微一顿,看着怀里的九褣。
九褣的脸虽然瘦了一圈,但面皮白净,不止面皮,身上也是如此。
痘疮。
九黎公主的嘴角浮现一丝笑,继续抚摸着九褣的脸额头。
“不怕,不怕,姐姐在呢。”她柔声说道。
怀王府里无数用白巾蒙着口鼻的太监们拎着药桶到处泼洒药水,另有不少太监宫女被驱散,哭声喊声不断,嘈杂而混乱。
“快告诉宫里..”
“皇子公主郡主们都不要再来探望..”
“那些探访过的人都要说道,快些用药…”
陆云旗站在大门外,看着不断从内涌出的人从身边穿过,肃立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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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痘疮。”
“怪不得风寒怎么治也治不好,高热不退,原来是痘疮。”
“这可完了完了,那可治不了。”
太医院里也得知了最新的消息,几个门吏在门前低声议论,忽的有清脆的铃铛声传来,几个门吏原本不在意,专心的谈论这最新的消息,但这铃声越来越近,他们不由抬起头寻声看去,见街的一边有两人正慢慢的走来,然后停在了太医院门前。
门吏们看向她,扫过她背着的药箱,手里的铃铛,以及旁边小丫头举着的幡儿,顿时恍然。
这就是九龄堂那个铃医。
虽然满城的民众和大夫都对她推崇,但太医院这边可没有。
“你来这里干什么?”门吏们沉脸带着几分倨傲说道,一面不耐烦的摆手,“快走快走,这里可没人求你看凶兆。”
“我不是来看凶兆的。”君小姐说道,“我是来找江太医的。”
门吏愣了下。
“你找江大人干什么?”一个门吏忍不住问道。
君小姐微微一笑。
“江太医曾与我有约,他治不好的人我来治。”她说道,“现在我来应赌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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