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之山,莽莽苍苍,重峦叠嶂,有三十二峰连绵横绝,云烟飘渺,有风起兮,其声呼呼隆隆,烟霞忽聚忽散。晋阳之湖,犹若平镜,十八玉带环绕围拱,水汽灵光混若一团,几欲化云。此湖名作金霖湖,乃是地灵药谷出入之所,每百年便有金霞汇聚成云,降下金霞甘霖。这甘霖乃是一味上佳药引,若是常年服食可保容颜不衰,如若是幼儿降生之时以此水浸泡,能够凝气入体,奠定根基。
云沐阳负手立在一处峻石上,神情淡然,此处高峻几欲摘空,又有猎猎金风将其道袍扬起,他仰望青空偶有白云浮荡,似乎触手可及,俯首看去,尽皆苍苍林木、银带游走。其身后乃是钟思阳与梅玄贞,钟思阳抿了抿唇,朝金霖湖处望了几眼,但见氤氲水汽随风而起,又有宫观森森、亭台水榭,湖畔停了数十架各色舟车,或是麋鹿为驾,或是龙马为座,俱是华美奢豪。
她不禁喜道,“大兄此地风光独好,阿兄何不去得湖上泛舟游览?”
“若得长长久,何处不能留,若得长长久,青溟任尔游。”云沐阳神色淡然,昨日恩师兵解,令他触动更甚,若是不得长生,一切皆是虚妄,“四妹,为兄带你二人来此乃是事关你修行之事。”
钟思阳听得教训神情一肃,礼道,“恭听大兄教诲。”
“且随我来。”他微一颔首,足下烟霞渐渐腾起汇聚成一团五色彩云,飘飘渺渺,自往青空缓缓飘去。
“你可知此地?”行未多久,他便转头问道。
钟思阳莲足踏在烟云上,心中欢喜艳羡,美目四望,忽听得云沐阳之言便就认真起来,举起水袖拨开云霓霞光,朝下望去,过得片刻,她便认真道,“阿兄,若是小妹记得不错,此地当是在妖灵山中。”言罢她抬起皓腕,朝着一处指去,又道,“那一处当是五方陂,昔年小妹也曾在此处采集灵药。”
云沐阳听她说起五方陂也是心有感触,不禁思忆当年,少时心中轻叹,口中道,“四妹,为兄最后问你一次,大道飘渺可能向道不悔?大道艰难可能永持己心?大道艰险可能胸中无畏?”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钟思阳半蹲为礼,大声坚定道,“小妹无悔。”
云沐阳郑重点首,轻轻按落云头,缓步行去。钟思阳携着梅玄贞亦是快步跟上,少时只见他取出一张符纸,往空一抛,复又往前行去。过得半刻,一片云光闪过,三人复又回了云空。
钟思阳立时朝下望去,只见下方一处山涧,水流淙淙,山石铺遍,水中见得许些野兽饮水栖息,她看得片刻也不曾看得奇异之处,她正欲转身问询,却听得一声模糊怪叫。她登时运转法力目光望去,却见得那些鹿鸟野兽顿时惊慌乱套,只见一处石崖中一股墨色毒雾渐渐漫开,一些鸟兽逃得慢些被这毒雾站着立时哀鸣一声便就倒地死去,化作一滩脓水。
她轻抚胸口,也是吃惊,她方才看了许久也是未曾察觉一样,竟是这怪物能够隐匿声息,“呀,此是甚么怪物,忒也厉害。”她见得这怪物毒雾实在厉害,不由轻舒一口气,便抬起螓首,却见云沐阳神色凝重,心中咯噔一声,立时俯首望去,只见一只磨盘大小、四目六足、浑身墨紫肉瘤的癞皮蟾蜍卧在水上,模样渗人,怪叫之声几欲刮骨。
“大兄,此怪忒也丑陋些,大兄你莫不是让小妹前去将其降服?”她一时不能置信,自家大兄向来和蔼,今日竟然要她去将这怪物降服以作修炼根基。她张大了嘴巴,又望了望云沐阳神色,不由撒娇道,“阿兄换一个可好,这妖怪太丑了些。”
云沐阳目光淡淡,女孩子总是喜欢些华美之物,便是灵兽之类也是挑些美好的,看不上这等丑物也是有的,故而他也是不奇怪。只是口中言道,“此怪名作尸蟾,乃是自尸山血海中而生,最是狠毒,修道之士功行不足者若沾得其毒雾一口,重则便要身化白骨,轻则也是毁伤道基。此怪昔年为兄尚未入道之时曾经遇过,侥幸逃了性命,现下看它与当年相较不可同日而语,如今便是凝元筑基三重修士遇着恐怕也无有办法降服。”
“幸而此怪喜静不喜动,一旦食饱便就隐匿身形不得出来,否则不知多少人要丧生其口。”他神色淡淡,又道,“你所修行也是一门高深法诀,虽是修行苛刻些不过成道之望也要打上许多,可谓是有利便有弊。”
“大兄你可是还想与小妹说幸而这妖物喜静不喜动,这才便宜了小妹。”钟思阳嘴唇一扁,几欲哭泣。
“四妹,道途艰险,你虽有了道书,然还需得有护命之法,如若性命丢了一切皆是虚谈。少时待得此妖物吃饱喝足,你便拿了御兽镯前去将其降服。”云沐阳神色郑重,又自袖中取出两物,道,“此处有化毒丹一枚,阵旗一套,你若相辅不得此妖物那便是与无缘,那就唯有修行。你且好生记着,非是你性命攸关之时为兄不会出手救你,道途艰险你若过不得此关便莫要责怪为兄。”
钟思阳神色一震,再一看自家兄长神色绝然无有假话,她银牙一咬,稍稍一想也是明白自家比之许多人那是幸运百倍,有一位开拓道途兄长相助,到得如今不需她去苦寻道书、炼制丹药便可坐享其成。她顿时心中下定了决心,定要将那妖物降服,否则便无颜面对自家兄长。
她当即半蹲一礼,道,“小妹谨记,必不负大兄期望。”
云沐阳见状微微一笑,点首道,“四妹你且吐纳少歇,为兄将周边妖物驱散了才好。”他说着举手淡淡一笑,目光望向远处,意味深长。
钟思阳轻点螓首便就在云中趺坐吐纳。
梅玄贞美目轻轻一眨,凑到云沐阳身侧,低声道,“恩师,徒儿方才察觉二十里外好似有人窥视。”
云沐阳将目光一收,不住点首,含笑道,“徒儿,你修行时机已至。”
“啊!”梅玄贞低声欢呼,面容上满是笑意。
云沐阳难得见她露出孩童心性,也不拘她。他这徒儿三年零六月方是来到人间,又是梅高真转世之身,一出生便有天地间的两桩至宝相伴,玄霄寒澈凝香府中自有道书传承,太乙明心静气台更是其一脉修行至宝,有此宝物相助,事半功倍,修行之上只需看护并无多费心之处。
过得半柱香,下方水涧中那只尸蟾打了个饱嗝,便就怪叫一声,张口一吸,便欲将四散出去的毒雾俱是收了回来。云沐阳目光一扫,便就大袖一甩莲华囊瞬时飞出往下疾去,随即又是弹出一枚朱红丹丸,顿时听得嗤嗤作响,又见烟气腾起,一股臭气恍若火烧鸿羽。那莲华囊提溜一转,便要将所有毒雾俱是收了尽去。尸蟾暴躁不已,六足一跳、一条长舌弹出便要将莲华囊打落,然则却见那枚朱红色丹丸刹那之间往其舌头一落,尸蟾顿时收了舌头哀鸣不止,恍若被利剑扎中一般蹦跳上下。
他自然知晓这妖物的厉害,钟思阳即便有法宝相助也必然能够降服得了,他虽是放了狠话,可也不是丝毫也不相助。如今他之所为便是要将尸蟾大部分毒雾收了,挫其锋锐,之所以不毁去乃是知晓这毒雾乃是尸蟾天长地久吸食尸煞凝就,毁得一口便要少去一口,威能也要下降一分。
钟思阳见状欣喜不已,当即身子一纵一拍腰间袖囊一只朱羽灵鸟顿时飞出欢叫数声便就往下扑去。她见尸蟾虽是被自家阿兄暗算一记,不过也不敢轻视,当即取了化毒丹运转法力含在舌尖,不令其融化,又施展法力闭了口鼻。
她娇叱一声,手中阵旗立时飞了出来往下一落便就化成一座小阵。不过她知晓自家并不识阵道,拿了这阵旗也只是稍作牵制。她玉手一摇,御兽镯顿时灵光湛然,化作数尺大小,发出阵阵奇怪乐音。
云沐阳静静看着,神色无有变化,着重于御而非是降,如若不能领悟这一点即便他将尸蟾亲自抓来,钟思阳今后道途也必定不会平坦。
钟思阳手持一件法器,御使御兽镯,乘御朱羽灵鸟,眼见着半柱香时间也不能将尸蟾降服。眼见自家法力已是不足,座下灵鸟也是焦躁萎靡畏怖。而且这尸蟾虽是被自家大兄去了大半战力,可是仍然极是可怖,一根舌头打将出来足有十数丈长,其威能之大穿金裂石不在话下,并且有越战越勇之趋势,她不由心中焦急。
这时她祖窍护命保身玉龙圭轻轻一颤,一股清凉涌入识海五脏,她顿时清明过来,自袖中取出几枚丹药服了下去,心中一想,“阿兄既然令我前来降服此怪定然不会置我于险境,只是此妖确实难缠,便是有阵旗牵制也是降服不得。”她心中一狠,忽的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忽的她大声一笑,“御灵求真,我竟是想差了。”
她想通此处,立时将御兽镯唤回,口中一念,竟是与御兽镯合为一体,须臾她双目大亮,御兽镯顿时化作数丈大小,朝着尸蟾当头落下便将其套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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