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沐阳拂袖朗声大笑,只觉体内一道无形枷锁轰然松开,一身修为又是突破一层禁锢,他脸上喜意不掩,大有年少志得之感。他步履沉实,不知不觉间又已行了十数里路,却仍旧望不见竹林尽头,他也不恼不急,脚下步伐随心而动,一副悠哉模样。
“一路行来只偶见几只山兽野禽,不知齐姐姐与梁兄弟二人可破了幻境?”云沐阳正自思忖,忽听得一阵笑声,口中惊讶道,“一路走来不见人影,哪来的人声?莫不是又是妄境心劫?”云沐阳停住步子,暗哼一声,“管他心劫妄境,我自抱元守一,固我心神,坚我求道之心!”云沐阳不做犹豫,只大步往前。
重重幽竹隔小路,不多时,云沐阳便已寻到笑声来处,但见一男一女两位道人相对盘膝而坐。那男子看起来二十年纪,丰神俊朗,飘逸出尘,那道姑看似双十年华,娇俏清丽,风姿绰约。二人中间卧坐一只石雕白虎,背负棋盘,望之白虎栩栩如生,威猛非凡,似若要从石雕之中跃出。再一看棋盘,只见棋盘之上又落了百十枚黑白棋子。
云沐阳见着此情此景,不敢出声,拱手而立,少时,那两位道人也不见有甚动静,便站立一旁。云沐阳不懂围棋之道,但见那貌美道姑两只玉指拈着一颗白子,黛眉紧蹙,迟迟不见落子,而那棋盘之上明显是黑子多于白子,想必是落在下风。忽的那貌美道姑斜眼看了一眼云沐阳,顿时眉间舒展,手中白子落入棋盘。白子方一落入棋盘,云沐阳便觉天旋地转,心中暗自后悔,瞬息之间,云沐阳睁开双眼,但见头上乌云密布,不知日月,又见万马齐奔,千军呐喊,兵铁交接,而他自己此刻却是披了一副白色铠甲,手执长剑,立于众兵士之中。云沐阳稍一定神便知自己已入幻境,成了那道姑手中棋子,心中恼怒,又无可奈何,少时方自镇定下来。
云沐阳正待寻机出了阵法,谁知忽的战场之上杀声四起,一股黑甲骑兵奔马而来,一时杀机盈野,如置死地。云沐阳不敢犹豫,当下长剑一挥随着众将士共同御敌,剑气若虹,旋转飞舞,一剑落处血飞溅,剑过之后无活士。一身雪白铠甲染上朱红血漆,如是者大战一日一夜,胜负终见分晓,黑甲退去。云沐阳双目猩红,目之所及之处可谓伏尸百万、流血漂橹,不敢直视,强忍心中不适,更觉苍凉。云沐阳本道战后便可稍歇片刻,哪知瞬息之间又有数千黑甲兵士奔袭而来,云沐阳一看己方,只能困守等待援兵。如此十数场战役,云沐阳早已麻木,一双眼睛将要滴出血来。
“师兄,好棋艺,不过这一局却是小妹赢了!”云沐阳忽听得一女子清声笑,只觉如蒙大赦。
“师妹棋艺精湛,为兄远逊矣!方才为兄还沾沾自喜,只道必赢之局,谁想师妹计谋迭出,力挽狂澜,如今想来竟是师妹引我入彀,棋局尽在师妹手中!”
云沐阳听得二人谈话,不禁惊讶,不曾想竟是白子赢了,此刻醒转,汗流浃背,面色微白。
“晚辈云沐阳拜见两位前辈!”云沐阳对着二人深深一礼。礼毕之时,骤变突生,其身上所着衣衫竟然尽皆腐朽,化作飞灰,此变一生直惊得云沐阳肉跳心惊,急忙一手掩住下身,一手撤了金乌绫缠在腰间以作遮拦。
道姑见了此景不禁失声笑了出来,拊掌娇笑道,“古有观棋烂柯者,今有观棋朽衣赤体人,乐事乐事!”道姑话语刚落,闪了一道彩光,已没了踪影。
云沐阳面红耳赤,羞愧不已,急忙从金乌绫中取出一套衣衫穿上,又对着那道人深深一礼。
“不远万里自宋国而来,一路艰辛坎坷,不知你所求为何?”那道人见云沐阳穿好衣衫,淡然问道。
“晚辈…”云沐阳稍作犹豫言道,“晚辈原先也不知晓一路行来所求,后在梦中十年忽有所得,如今想来,我只所求不过长生尔!”
“不过长生尔?哈哈!”那道人听后洒然一笑,又道,“汝之念甚是苛求,万年以来也唯有一人破界飞升全了长生路!”
“破界飞升?”云沐阳一声惊呼,他实在不曾听过这四字,此时一听心神为之颤抖。“呀!不知这人是谁?”云沐阳听着又是心喜又是激动,只道虽难却也有一分希望。
“这人复姓钟离讳挽霞,修道界都称其为钟离仙子。”那道人口气不无羡慕。“飞升之道千难万险,你想的却是早些了!”
云沐阳听着脸色一红,仍是说道,“晚辈却觉得正当其时。若无欲无念,不若寂灭!”
“不若寂灭!”那道士微微一怔,又是朗声大笑,“然也,修仙路上修的可不是断欲绝念、清静无为!”道士说着又是一顿,问道,“你既然求道,那何为道?”
云沐阳眉头一皱,沉思许久,道,“《易经》有云,一阴一阳谓之道!”
那道士听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云沐阳见此恭敬道,“请前辈教我!”
那道士又一摇头,苦笑道,“道可道,非常道,大道无形、无象,非我能言。各人又有各人的缘法,非我可说,吾只问何为汝之道!”
云沐阳低首自思,良久抬头欲答话,却已没了人影,再一看,四周景色已变,只见一高三十余丈的巨石高耸,石上刻着灵药宫三个古朴飘缈仙文,一条古朴石阶沿着山门蜿蜒而上,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怅然之感。
“云弟,你总算是出来了!”云沐阳正自沉思忽听得齐芳喊声,声中微带哭腔,顿时一喜,心中怅然尽皆扫去。云沐阳一回首便见一道秀丽身影,莲步而来,眸中七分喜色三分忧虑。齐芳怔怔望着云沐阳,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
“哈哈,我便知以云道友本事出阵本就不难!”梁成见着甚是欢喜,高声大笑道。
“怎得只有你们二人?其他人去了何处?”
“这你却是不知了,三日前除却你之外都已出了阵法,只有云道友在阵中一游便是半月!其他人都已登这天梯往灵药宫大竹峰去了!”梁成指着那古朴石阶说道,“齐道友久等道友,也不见你,心中担忧不已,眼见时辰将至,仍不见你身影,已是哭了几次了!”
“让两位久等,罪过罪过,小生给两位赔罪了!”云沐阳心中感动,拱手玩笑道。
齐芳见着“噗嗤”一笑,“饶你一次!”
三人欢笑不已,云沐阳又道,“还是登这天梯要紧,莫要误了缘法!”
“是也!”梁齐二人齐齐答道。“咦?”梁成说着不由惊讶,随即大笑,“恭喜云道友,修为更上一层!”
云沐阳笑而不语,齐芳亦为其欣喜不已。
天梯三千三百三十三阶,又名问心。三人攀登石阶,初时还觉无恙,往上再行百步之时,便觉脚下如负千斤重物,心中常有一道声音喝问,师门有难,可能同渡?大道艰险,可能无畏?如是者种种发问,已在三人心中种下一粒种子。
次日卯时,天光破晓,月落日升,三人总算到得大竹峰顶。峰顶之上开辟了一处极大的平台,大竹峰顶祥云浮动,瑞鸟齐飞,百花争妍。高山连绵与青天相接,青木成片与天际共色,远远又见七座高山耸入云间,却只能窥其一半,山间翠碧,仙气缭绕,偶有剑光掠影,仙鹤飞渡,想来便是灵药宫七座主峰。
辰时已过,天朗气清,碧空万里,峰顶之上一片热闹。忽的,一群白鹤呈品字飞来,白鹤之上各有一位修士,当首一只巨大神骏白鹤,其上一高冠古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手执拂尘。那道士到得平台之上,悠悠落下,身后之人也是如此,随后白鹤清鸣,冲入云霄。
“贫道灵机院掌院郭明德,领命前来,接引诸位入门!”老道稽首一礼,朗声道,“诸位过第三关后,便是我灵药宫外门弟子。”
场上诸人顿时讶然,心道第二关未过,怎得就第三关了?只有少数人心中了然。
“第三关只论资质!”郭明德目不斜视,一片悠然,话语一落,便有十位炼气弟子上前将参加考核的七十余人分成五列,又分别领着众人到得五处阵法中,每一处阵法旁各有两位筑基修士掌阵。便有一人进入阵法中,滴入一滴精血,那滴精血便会自行飞入阵中上方的一枚牌符中,牌符得了精血立时放出各色光芒,以辨资质,随即光芒一敛飞入滴血之人怀中。
待云沐阳上前,划破指尖飞出一点殷红冲向一枚牌符,牌符立时放出赤蓝两道光芒,光芒之盛远胜之前,场上诸人都是一凛,连场上筑基修士都不由侧目。云沐阳全然不理,洒然一笑,那牌符已飞入怀中,随即便退了出来。
待七十余人各自得了牌符,郭明德老道大袖一摆,脸上笑意甚浓,“恭喜诸位,自此之后便是灵药宫外门弟子,方才那枚牌符乃是灵药宫门人凭证,自有大用,还望诸位仔细保管。”
其后郭老道又是一番叮咛、教诲,诸人脸上也是喜色难掩,之后便有弟子呼来灵鹤,领着这七十余人分派到灵药宫外门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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