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雪伦,不要杀人——”
虽然建议是若亨·约安尼斯自己提的,但也只有他能够发现石勒苏益格-荷斯坦的情绪不对。
这看在两个财阀眼里反倒是进一步证实了银发舰娘对自己确有杀意——若亨·约安尼斯的声音里明显透出了无法伪装的惊慌之意。两个老家伙顿时发起抖来:刚刚发现,对这些来路不明——虽然现在已经知道是来自异世界——的“舰娘”,自己唯独没有一点把柄可以使之投鼠忌器!
“说着什么人民,什么民族,什么政府,什么军队……”
就连石勒苏益格事后自己听,都很难相信这几乎带着深海栖舰的回声一般、压抑怒火的颤音是出自自己之口,“你们心里从没有过那种东西!煽动人民和民族做出愚行,而你们可以独占绝大多数利益;等到失败了,就拿政府和军队作为挡箭牌,跳出来施暴的暴君死了,而你们不受惩罚,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只是因为你们、你们的资产和体系已经成为了国家的基础、世界的基础!然而你们却不想为了维护国家和世界做任何事,反而急匆匆地破坏它,只因为在国家崩溃的动荡中你们可以攫取更多、把你们的根系更多地盘踞在国家的命脉上!”
“雪伦——”
“别、别别别别别——”
“别开玩笑了!国家不是由你们建立的也不是由你们拯救的,人民不是由你们保护的也不是由你们团结的。只不过你们已经控制了这个国家的基石,要把你们推倒重建的话需要更大的消耗——你们不是国家的栋梁,而是老而不死的癌细胞!”石勒苏益格-荷斯坦浑身都在颤抖,但声音却越发亢奋起来,“你们——唆使皇帝向占据半个地球的海洋帝国全面开战!你们——一手扶植了纳啐主义魔王!在这边的世界,你们一样坑杀了皇帝、捧红了希特勒,现在,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平和稳定的正常共和国!军火康采恩,你们还想再毁灭她?”
“不……不不,怎么会呢,没这个意思。”
虽然比阿尔伯特·拉塞尔多了被武器(当然是枪而不是冷兵器)指着的经历,但好巧不巧,石勒苏益格-荷斯坦还就是拿剑指着他,从结果来看费里·保时捷和阿尔伯特·拉塞尔面临的压力差不多,都是处于只剩下长者的尊严强迫自己没有吓尿的状态,自然也只能可劲求饶了!“我、我们只是没有……啊,啊哈哈……一定协助,一定协助。”
石勒苏益格-荷斯坦寒着脸收起短剑,手依然按在剑上:“那么,请给出解决之法吧!”
“我们立即会通知各个报社,尽我们所能取消掉宣传战争的文章……包括中将先生刚才提的那份柏林邮报,我们也会负责对付。”阿尔伯特·拉塞尔终于敢出一口大气,揉着脖子赔笑道,“关于平息战争舆论的文章,相信施特罗海姆先生这里应该早有准备是吧?”
“然后明天舆论一起我就会声明先前的灰熊坦克依然有可靠性问题,召回之前生产的灰熊坦克,关于质量问题的指控我自己消化。”费里·保时捷依然在瑟瑟发抖,“……这样足够了吧。”
若亨·约安尼斯看了沃尔夫冈·冯·施特罗海姆一眼,后者思索两秒钟之后,点了点头:“就这么说定了,我们通力合作……渡过这场国难吧。”
如今并不需要担心两人事后赖账了!石勒苏益格-荷斯坦在面前的威胁本身都没那么重要,足够重要的一点在于——让他们意识到存在有一个“不受他们威胁、且把他们对国家政局的短视操控看得比他们对国家经济的抑止力还重要”的、拥有强大武力的群体存在。
——全体弃绝国家社会主义的德系舰娘。
如果继续像现在这样把国家任意玩坏以攫取利益,施特罗海姆奈何不了他们,一众舰娘——甚至已经退役的舰娘可奈何得了他们。当然,两个跟海军不沾边的财阀可无从知道“弃绝国家社会主义的德系舰娘”数目少得可怜这个事实。
两个财阀在整个深海栖舰之乱期间,应该会安分不少吧。有了这段缓冲时间,足以让自己布置局势来与他们抗衡了。而另一个方面,此举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这些大财阀在这件事上成为施特罗海姆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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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这样告辞了。希望和平能够重新降临我国。”
“恐怕也持续不了多久……俄国那边还有的是问题呢。”沃尔夫冈老爷子叹了口气,“不过这方面我也会尽力而为的。至于紧接着的局势,两位可以不必担心,石勒苏益格上校的行动给他们的警戒是绰绰有余的。”
“……这我相信。”若亨·约安尼斯似乎带着别样的表情(当然在沃尔夫冈老爷子看来都是一样的扑克脸)沉默了一秒钟才点了点头。
“……另外,”沃尔夫冈·克劳萨·冯·施特罗海姆突然又说道。
“……?”
“这次的谈判,如果没有舰娘这一势力的存在,凭借我们是无法破局的……换言之,至少在目前,舰娘是唯一能够威胁这些康采恩的因素。当然,在深海栖舰之乱大敌当前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做出什么伤友八千自损一万的事;但当深海栖舰之乱结束,恐怕舰娘群体会被他们记恨。尤其是,石勒苏益格上校给他们的名义是您的未婚妻,至少对于您个人而言……请务必早作打算。”
“啊,这我早就清楚。”若亨·约安尼斯打断了沃尔夫冈老爷子的絮絮回答道,沉默片刻,
“话虽如此……果然把国家的掌舵交给您,还是值得放心的。那么,就此告辞了。”
“……对不起,我……”走向汽车的路上,银发的战舰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好像让您担了本应由我自己承担的敌意的样子。”
“不……那都是施特罗海姆先生早就设计好的。”若亨·约安尼斯摇摇头,“您只是如约做出了最正确、也是对国家最有利的行动而已,没有任何错误。”
“施特罗海姆先生的……设计……?”石勒苏益格-荷斯坦一脸惊讶抬起头来。
“啊。”若亨·约安尼斯简单地点点头,为前者打开后排的车门,“唯一能够对亨舍尔和保时捷这样的国家财阀产生威胁的,目前来讲只有舰娘;而这样的威胁实际上是一条‘衔尾蛇(Ouroboros)’,在深海栖舰存在、人类必须倚重舰娘才能自保的时候,国家财阀是受舰娘单方面的制约;而当深海栖舰的威胁远去,国家财阀只要意识到‘舰娘’这一存在的特异性,就必须尽力把舰娘排除出国家政治的舞台。这一点本身是这次阻止战争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而施特罗海姆先生所做的,只是在这个代价之中多挂上了一个人——也就是作为他政治对手之一的我,把我和舰娘势力在国家财阀的头脑中挂了钩而已。这没什么,当他以‘我的未婚妻’的名义向两位财阀介绍您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并且也并不打算对此表示反对。实际上,既然他会在最后把这件事挑明,也就等于是接受了我们……至少是我索要一些近期补偿的条件。我相信施特罗海姆先生会在之后数年、至少在与俄国的预料之中的防卫战结束之后,对海军进行预算上的倾斜的。”
石勒苏益格-荷斯坦倒抽一口凉气,道理她都是懂的,只是……
“对不起……但是我!”
前弩级战舰突然泪水涟涟地抱住了提督,
“我很害怕……我不想再看到德国再一次被毁灭……而且是被和前两次我亲历的踏入地狱的方式一样的轨迹!当将会把这个德国送入火坑的两个人出现的时候,我只想着我可以改变这个未来……然后我就动手了!”
“……不,您做得完全正确。”
短暂的震惊之后,若亨·约安尼斯轻叹一声,伸手抚摸着面容精致的训练舰的银色长发,“这是把我国从全面战争的泥潭中拉出来的最后机会,就算施特罗海姆先生在此过程中对我们进行了敲诈,也只好接受。我也一样对国家失去正常的行进方向这一风险充满恐惧……您的行动是救了我们所有人,而非相反。而且,您已经相当自制了……做的漂亮。”
石勒苏益格-荷斯坦一时没有回话,只是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了若亨·约安尼斯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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