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一闪,邱言顿感脚底泥土运转,知道是陈匀施展了挪移法门,如若此时他引动心火意念,干涉灵气,立刻就能从内部破坏掉这个法诀的运行。
“这陈匀修为不低,肉身施法,最少也是神魂修士,堪比神灵。”
邱言并未对此做出反应,任由这股力量带动自身挪移,同时分出感知,感受周围的灵气变化。
这种变化十分复杂,即便是一般的修士,也难从中发现什么,但邱言的神灵身却可借助香火心念进行解析,花费一些时间,就能透过灵气的变动,确定移动路线。
“从灵气的流动,以及周围不断增加的厚重气息上,大概能判断出来,这个挪移法诀,并不是平地而行,而是将众人往地下移动,看来要去的地方,是地下的某处。”
这些念头在邱言心中一闪而过,接着他眼前的景象就有了变化——
树林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破旧祠堂,堂内光线昏暗,但还有微弱光亮能让人辨物,光源便是神台上的几座烛台。
这次挪移,用的时间不长,只是邱言转念的功夫。
烛台插蜡,烛火摇曳。
邱言收拢感知,打量着眼前祠堂。
这座祠堂看上去不小,但有一大半都已崩塌,地上布满了巨大碎石和层层土壤,从上面厚厚的一层灰尘来看,颇有年头。
在邱言观察周围时,路道人和陶英也在朝着四周打量,丝毫不在意陈匀的手段。
路道人就不必说了,方外之士对挪移道术并不陌生,可陶英却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不过,这位身居县令之职的官员,其面色并太好,脸色蜡黄,行走间脚步有些虚浮。
邱言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高速挪移带来的后遗症,和前世见过的晕车类似。
“这陶英因为挪移而心神恍惚,看样子是并未修行过。”
对这一点,邱言已经大致有数,刚才在林中,他观察陶英的时候,就发现其人身躯孱弱,虽有官威,但气血不旺,即便看上去精神不错,但只是养尊处优所得养生。
注意到邱言的目光,那陶英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邱言刚才在林中的一番话,一点面子都没给陶英留下,直接将他和陈井的打算说破,并且直斥陶英,毫不遮掩,这对一名有品级的官员来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冒犯,肯定要心生芥蒂。
两人间的气氛被陈井发现了,他微微一笑,招呼道:“邱兄、陶兄、路道长,还请移步过来,咱们先面见圣贤,然后才好将后续之事详细告知。”
听到这话,邱言收回目光,循声看去,见到陈井和陈匀站在不远处的神台跟前,在他们的身后的台上,立着一座泥塑,泥塑的下半部分被灯火照耀,但上半部分隐没黑暗中,就连邱言的双眼,都看不清模样,似乎有层迷雾笼罩。
不过,走近之后,他却清晰的从塑像中感受到一阵朴实、醇厚的意境气息,这股意境虽然微弱,却给邱言一种坚韧难断的感觉,萦绕泥塑。
“这座祠堂,应该是圣贤堂,但看模样,却是荒废已久,怎么这泥塑上面,还能残留着圣贤精神?没人拜祭、供奉、呈上学说文章,泥塑上的圣贤精神,应该早就消散不见了。”
走到神台跟前,邱言抬头看去,终于看清泥塑模样,却是名身穿粗麻短衣的老者,虽然泥塑粗糙、面目模糊,但他依旧从泥塑的眉宇间捕捉到一点平和气息,隐隐流露出人文之气,细细感应下,和儒家的人文气息并不相同。
“这座泥塑,不知是哪位圣贤,又是何等学说……”
一个接着一个疑问,泛上邱言心头。
根据姬筝所言,以及邱言收集整理的资料,他已经明白了泥塑圣贤像的作用,知道是天地秩序依附之下的体现。
天地秩序,源自切切实实通行了天下的主张、学说,否则就难成精神。即便某家学说,在当年曾显化天下,门徒众多,但若其主张没能深入人心,依旧难以构建起天地秩序,即便留下著作,也无法调动秩序之力。
相应的,能传承秩序精神的泥塑,若不能聚集人文气息,没有书院供奉,时间久了,里面的精神就会逐步流逝,最后恢复成普通泥土,不复神奇。
这个衰退和消逝的时间,并不需要太久。
而出现在邱言面前的这个泥塑,明显有些年头了,再看周围的环境,更不可能有人供奉以文思文章。
“这道泥塑里面的坚韧精神,持续了有多少年?”
就在邱言疑惑的时候,陈井开口了:“诸位,我想你们都看到这座泥塑了,而且应该也都注意到其上萦绕的精神了,不错,这座泥塑,就是座圣贤泥塑!体现着一道天地秩序、一种人道主张!”
随着他的开口,邱言、陶英、路道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去,并将视线投注到其人身上。
陈井见状微微点头,然后指着周围:“我们所在之处,是在东都城的正下方,是一处被泥土掩埋了的圣贤堂。”
听到此话,陶英张口欲言,却被陈井摆手拦住:“陶兄,你先不要急着问,这个地方,并非是我陈家发现的,但发现者和我陈家有些联系,家父花了不小价钱才将消息买下,然后封锁。”
邱言听到“封锁”两字,心中微动,从里面感受到一丝血腥气。
“据那位发现者说,他是在二十多年前,误入此处,这才发现这座奇异的圣贤堂,得到消息之后,我陈家派了不少人过来调查,记录这里面的事物、环境,和古籍比对,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陈家说到这里,露出肃穆之情,一个字一个字的道:“这座圣贤堂,至少荒废了千年以上!”
“什么!?”
一声惊呼从陶英嘴中发出,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喃喃自语:“千年时间?”说了这么四个字,他游目四顾,视线扫过四周,“这里有千年历史?千年时间,陷落地底,没有人能供奉文思,千年以降,泥塑如何还能存有精神?”
显然,陶英对泥塑圣贤也有一定了解。
不只是他,那路道人同样露出了惊讶之色,却没有表现的如陶英那般明显。
便是邱言也是神色微动,对那圣贤泥塑越发好奇。
“诸位的惊讶,陈某能够理解。”
陈井适时说道:“在下初闻此事之时,同样震惊许久,难以理解,不过其中缘由却是无从得知,我陈家也算有些势力,能调动的力量不少,虽说限于保密,没法请五军都督府中的供奉出手,可也派出了不少家族菁英来此探寻,探究根源,可惜难觅端倪,更何况圣贤庄重,不敢亵渎,因而一直没能有所收获。”
他转身看了身后塑像一眼:“东都立城千多年,中间也曾经历战乱和天灾,旧城几次毁灭,又被重建,我们现在所处的这里,就曾是东都城的一片遗址,因为山河变迁,被掩埋于此,早就被人遗忘了,但推测之下,也能得知,这里曾是一处书院。”
感慨了一句,陈井知道说的差不多,终于点出正题:“不过,尽管不明缘由,但有了这座塑像,却可让我等借此寄魂士林!”
他朝陈匀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走上前来,从袖子里取出两个盒子,递到陈井手上。
陈井拿到盒子,先将其中一个打开。
淡淡的光泽从盒中散发出来,盒子里放着一卷光洁纸张,不见瑕疵,释放出纯粹的精神波动,空白一片。
感受到这股波动,邱言立刻分辨出来,这又是一张圣贤纸。
伸手握着这张纸,陈井看向邱言,道:“有了这张圣贤纸,只要邱兄在上面书就一篇,阐释自辟之道,震撼泥塑,那么士林之门,就能提前打开!”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这东都城里,除了几家书院外,供奉有圣贤泥塑的,就只有皇城内的明伦堂了,但无论是书院还是皇城明伦,都不会轻易开放,轻易难以接触,而杏坛论道时,天下书院共祭圣贤,千军万马齐至,不知要多出多少变数,可若能提前入林,就可以从容布置,占据优势,最后借助杏坛论道回返,减少危险。”
话说到这,陈井又打开另外一个盒子,从中取出四个玉镯,每个镯子里都荡漾出连绵意境,宛如水流,镯身更是波光粼粼,好像流水凝聚,一看就知不是凡品。
“魂入士林,入了林中是一方面,但肉身遗留阳间,隐藏危险,在书院和皇城入林之人自然不需担心肉身安危,但我等却不可如此,不过陈某也早有准备,这四个连水镯,一人一个,安危相连,共受庇护,另外,我族兄陈匀此来并不是同去,而是留下护法,以护周全。”
陈井目光一转,:“如此安排,邱兄可还满意?不知能否做出决定?”
话音落下,诸人目光在动,集中于邱言身上,他顿时眯起眼睛,权衡利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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