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副将,哪怕最大爱好是打家劫舍,杀良冒功,强抢民女之类,但左良玉依旧有着自己的体面,他觉得自己好歹是个副将了,应该走到哪里都很受人爱戴,哪怕是那些巡抚督师之类的大文官,也该对他保持足够的尊重,至于那些武人同僚就更是如此,见了面都应该跟他左将军客客气气的,甚至两边闹了些矛盾,对方也得在他面前保持适当的礼貌。
但现在这个观念被颠覆了,因为宋庆骂了他,而且是让一千多人一起骂的,上千徐州兵扯着嗓子喊出来,声音几乎是响彻云霄,爱面子的左良玉顿时出离了愤怒,指着宋庆那边大声吼道:“姓宋的,你骂谁是王八蛋”
“你这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宋庆有些郁闷道:“我刚才那意思就是说,你左良玉不是王八蛋!”
“那我是什么今天你非给我说清楚不可!”
“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我又不是你爹!”宋庆见左良玉陷入牛角尖,自己也玩上了瘾,乐呵呵的朝对面挥手喊道:“就算我把你儿子打了,也不能证明我就是他爷爷吧同样也不能证明我是你爹吧我这刚刚二十出头的,连媳妇都还没娶上一个,你可不能拿这种话污蔑我,否则老子跟你没完没了,到时候别说你儿子了,连你爹的坟头我也给你刨了!”
“你这像是个来谈判的态度吗”左良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在不知不觉当中,被宋庆带到早已经挖好的大坑里面去了,可偏偏他觉得宋庆自己好像也不知情,只是跟他对喷上瘾而已,而且这种迹象越来越严重了,继续下去的话,很可能陷入没完没了的怪圈,原本他是不怎么怕这种聊天方式的。因为他左某人除了杀人越货的本事之外,口才也是相当的不错,胡搅蛮缠方面可以说带着天然属性,从前很多人不知道他这个特点。往往没多久便着了道,被他绕的乱七八糟。
但眼前这个对手不同,宋庆本身也是那副流氓性子,尤其他上辈子还是个北京人,具备京油子的高属性口才,这辈子哪怕变成了徐州人,这个能力也没有半点衰退,反倒是随着这些年锲而不舍的喷人,让水平更加提高了几分,左良玉在这方面也能够算是个高手。没喷两句就发现对方不好对付,如果再继续这么下去的话,保不齐到最后吃亏的是他自己。
思来想去之后,他觉得有必要先把楼重新正过来,强忍着给宋庆当儿子或者刨祖坟的恶感。用尽全力大声喊道:“你到底为什么把我儿子打了又为什么杀了我一千兵马,今天这件事情如果不是能说清楚的话,左某人跟你没完!”
“这件事你儿子回去跟你怎么说的”宋庆知道该开始说正题了,用目光示意丁魁等人准备作战,同时继续朝着左良玉大声喊道:“姓左的,老子在这边打八大王张献忠,打完了抓俘虏的时候。你儿子贱兮兮过来抢战功,所以老子就把他打了,还把他手下一千兵马都宰了,他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些,那就是他在扯谎,你这个当爹的如果想要护犊子也没关系。反正我看你也不是来讲道理的,而是本着我这两万俘虏来的,你要没这个意思就带人离开,不然的话咱就刀枪上见高低!”
左良玉顿时有那么点蒙,他倒是真打算刀枪上见高低来着。但好歹也得再聊几句啊,宋庆这边似乎根本没有多聊几句的意思,没多会儿就把最纯粹的东西说出来了,然后火急火燎的逼着他噶金出来表态,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还真的不能说别的,只剩下两条路可走,要么直接带着自己的儿子和兵马走人,要么则是跟宋庆打上一仗,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任何选择。
如果带着儿子和兵马走人,对他来说肯定更加安全,聊天这么长时间,他也已经看出了宋庆兵马的深浅,这绝对是他前所未见的部队,他倒不觉得这支兵马战斗力多强,只是觉得纪律非常好,而且看起来总让人有种特别压抑的感觉,通常能够给人这种感觉的队伍都不好打,这是他常年沙场征战所得出来的经验,因此他并不太想跟宋庆正面进行交锋。
但如果不打的话,他的面子全部都丢光了,除此之外还有他儿子的面子,以及整个左军的面子,也都全部丢干净了,更重要的是那两万俘虏自己也别打算染指,这自然是他不能够接受的,也是身后所有人都不可能接受的条件。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只有跟宋庆打上一仗了,左良玉这人思维能力也是很快的,立刻把自己所处的形势琢磨清楚了,手中长枪已经捏紧,朝着宋庆那边再次喊道:“姓宋的,你若是这样说,那咱就没必要谈下去了!”
宋庆仰着脖子哈哈大笑道:“我本来也没打算跟你谈,不过是利用这段时间整顿军马而已,你没发现我阵势已经完全排列好了,连那两万俘虏都已经找到位置了吗”
左良玉下意识的朝前看去,果然见对面军阵已经完全落位,那两万俘虏都在中后段上,有不少骑兵拿着马刀看守,确实是已经排列整齐,而对方跟自己这段时间的对话,估计也都是在拖延时间,顿时便觉得火气冲上脑门,想他左某人也是行伍出身,征战沙场多年的宿将,居然就被这么个小年轻当傻子耍,还敢骂他是个王八蛋,这种事情如果不能把面子给讨回来,往后他也就不要在大明军界混了,当即长枪一直,大喝道:“弟兄们,今日咱们便跟这些徐州兵见个输赢,擒获宋庆的赏一千两银子,若是失手将他给杀了,那就赏三千两,其余徐州将佐都是五百两,跟老子杀人啊!”
主将定下赏格,左军的气势瞬间登顶,骑兵们招呼着战马快速前行,步兵们则恨不得手脚并用往前飞爬,抓紧一切时间冲到对面,看看谁的运气最好,能够将那个价值一千两到三千两的宋庆给拿下,运气差些的好歹也能够干掉价值五百两的徐州军官,至于说对方也是朝廷兵马之类的事情他,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左军不是头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不久之前还火并了一股几百人的朝廷军马,为的只是对方军中囤积的大量粮食,以及几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他们天生就干这个的。
只不过这一次左良玉似乎选错了对象,他知道宋庆的名头,却从来没有真正去调查过这支队伍有多能打,这并不能怪他孤陋寡闻,或者是粗心大意,毕竟在这之前他也没想过会跟同属朝廷大将的宋庆冲突起来,而且宋庆的兵马都在江北混,跟中原这里的明军基本上不搭界,两边也各自不相统属,甚至连小范围的接触都没有,也确实是无从查起。
种种原因造成了左良玉的判断失误,他将对方这一万多人当成跟河南当地卫所差不多实力的兵马,毕竟宋庆徐州卫出身大家都知道,会被人当成卫所兵马也很正常,入卫京师的时候不就是打的徐州卫旗号,大凌河之战大部分兵力也都是徐州卫和邳州卫的,哪怕是如今宋庆手下的兵马,都有很大一部分是卫所出身,如果说他们是徐州卫的,倒是也合情合理。
可偏偏就是这支大部出身徐州卫的兵马,战斗力已经强到了其他明军难以想象的地步,当左良玉军前锋骑兵冲到射程范围之内的时候,四千火铳兵毫不客气的开火了,仅仅两轮齐射之后,左军八百多前锋骑兵几乎全部被揍了下来,只剩下十来个人骑着马在地上发愣,作为狂风暴雨之后极少数的幸存者,他们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仔细思考一下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不光他们在思考,左良玉也在思考,哪怕他依然在前进,但他很庆幸自己是慢慢催动战马跟随步兵前进的,若是之前也这么不要命的带着骑兵往前冲,现在很有可能也就真的把性命丢掉了,对方那火铳兵居然能够强到如此过分的程度,竟然在一瞬间就把他的前锋骑兵全部干掉,可既然已经开始冲锋了,自然没有撤退的可能性,左良玉多年的作战经验告诉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停了下来,那么一切都将前功尽弃,从他自己到普通士卒都会留下阴影,往后再也不要想击败宋庆。
因此,他非但没有退缩,反倒是开始加速,虽然还是躲在步兵堆里面,但好歹也体现出了几分豪勇,这毕竟是他作为将军的黄金年龄,本身又是很有本事的名将,尽管有着杀良冒功的习惯,但同样也具有自己的尊严,这种尊严一直都在督促着他,不能在任何诚内吃亏,尤其是像这种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的时候,更是要咬紧牙关绷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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