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五月中旬离开屈茨,快马加鞭赶了一个多月,卫朔才堪堪走到雍秦交21,距离洛阳尚有千里之遥。
待夜幕降临,大军不得再一次于野外露宿。行军一个多月来,众人在城内休息的机会屈指可数。大多数情况都是像眼前一样,随便找块空地,扎起帐篷,布置成一个简单的营地。
中军大帐内,卫朔揉了揉太阳穴,看着面前刚刚送到的又一叠公文,不由苦恼地叹了一口气。虽说已有内阁负责处理大部分业务,但仍有快马将来自各地的公文,仍然络驿不绝地送到他手中。
以至于大多数人都去休息了,唯有陈安、郭诵两人陪着卫朔忙碌。陈安负责警戒,郭诵则负责将文件分门别类,按照轻重缓急依次送交卫朔处理。最后他还要将卫朔处理好的文件交给等候信使,负责送达各方。
地盘大了,势力大了,看似风光了,但卫朔感到肩上的担子却更重了,以往的清闲再也寻不回来,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不断在案牍之间劳累。
想到这里,卫朔又不禁暗自嘲笑,自己可真是矫情,明明掌握着天下最大的权势,反而叫苦叫累起来!若被外人知晓肯定会讥笑自家不识好歹,享受了权势带来的荣华富贵,不过是吃点儿苦罢了,这有什么啊?!
将脑海中各种繁杂的思绪抛诸一边,卫朔强打精神,再次将注意力放在公务上,一时间整个大帐内寂静无声,只有沙沙翻动文件的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帐帘掀起,陈安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大王,歇息一下,吃点儿东西再批阅吧!”
卫朔这才扭动几下酸疼的脖子,鼻头耸动顿时闻到一股烤肉香味儿,不由感到饥肠辘辘。他随后合上案上公文,看着托盘中的几碟小菜与一大块烤肉,不由笑道:“还挺丰盛嘛,这烤羊肉是你去打来的?”
陈安笑着回道:“哈哈哈,这下大王可是猜错了。末将肩负护卫大王安全之重责,岂敢随便擅离职守?!这是索、荀、冉三位校尉搜遍了方圆数十里山林田间,打回来的猎物。”
“唉,让将士们辛苦了!原本大家不断赶路已经够辛苦了,却没想到到头来,还要为寡人口腹之欲而忙活,实在是让寡人感到汗颜啊!”
“大王这是说得哪里话?卑职等职责便是照顾好大王,并将大王安全护送回洛阳。临出之前,温大学士曾千叮咛万嘱咐,要末将一定要照顾好大王饮食起居,何来辛苦之说?”
“出门在外,一切从简嘛!有军粮充饥就很不错,哪里能让将士们为了我一个人牺牲掉宝贵的休息时间呢?”
“大王多虑了,如今各地野兽多有出没,打点儿猎物改善改善伙食不是难事,况且并非大王一人有烤肉吃,兄弟们都多少分了点儿肉汤喝。”
“嗯,这样很好!出去后告诉大家,再坚持一下,我等差不多已赶了一多半路程,再有半月时间便可回到洛阳,到时大家再好好放松一下。”
说完卫朔便不再废话,说实话他确实也饿极了,当下拿起烤肉狼吞虎咽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消灭了一大块儿烤肉,还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
卫朔这边刚刚吃完饭,就在郭诵快步走进大帐,他手中拿着一份急报,叫道:“大王出大事了,司马绍驾崩了!”
“什么?!”刚刚填饱肚子的卫朔一跃而起,一把抢过急报,展开急浏览起来。
过了好长一会儿他才喃喃自语:“原本以为没了宋袆,你能躲过一劫,没想到还是死于非命,莫非这就是命?”
“大王,如今东晋打成一锅粥,燕国统一天下的机会来了!”郭诵目光灼灼道。
“哎呀!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跑到西域来。”陈安满脸懊恼。
卫朔摇摇头,“岂能事事都如人愿?!寡人相信若没有燕国大举西征,那些世家未必有胆子与司马绍翻脸。不过这样也好,少了一个英明果决的司马绍,剩下一帮废物世家还怕他们闹出什么花来?”
“内阁此次应对措施还算妥当,给内阁传信,告诉众人:先不要急着渡江南下,趁着淮南三镇作乱之际,先收复了淮南再说。只要占据淮南,再加上益梁在手,江东对燕国而言不过是囊中之物罢了。”
“大王所言甚是,这一次苏峻、祖约、郭默三人可算是下了大本钱,整整集结起十几万大军南下,看样子是要一举占领江东。”
“唉,江东百姓又要遭难了!苏峻三人野心勃勃,麾下多流民、山贼出身,行事没什么底线,其一旦过江难免会为祸地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大王无须自责。再说淮南举兵看似声势浩大,其实早已步入死地而不知。臣相信只要世家开始力,再加上又被我军抄了后路,灭亡只在旦夕之间。”
郭诵面上显得很轻松,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道:“郭、苏、祖三人皆自私自利之徒,会因一时之困而结成同盟,但当他们面对更大的利益时,必将生冲突,淮南联盟必将不战而自乱。”
“像苏峻、郭默、祖约这样的乱臣贼子自然该杀,寡人只是为休养生息的十多年的江东而感到可惜,想那江东百姓不曾遭遇胡虏暴乱,却连遭世家掀起的兵祸。若有朝一日兵临江东,自当与世家好好算算这笔账。”
“哼!世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天子司马绍不就是死于对方手中?”
“这事儿,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世家根本不会承认,燕国也不可能抓到把柄,最终估计不过是一桩历史悬案。”
“难不成就这样放过世家?以后他们还不翻天了?”郭诵气愤难抑。
“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世家,且不说司马绍一案,单单他们几次算计燕国与寡人,便罪不容诛。若将来只是一刀砍了对方估计太便宜他们了,寡人早为世家选好了去处。等日后平定了江东,寡人就将那些世家统统配到南洋去。”
“南洋?”郭诵不解其意。
“没错,尤其在麻六甲一带,仅靠驻军无法控制那里,唯有移民过去才能牢牢将麻六甲要地控制在燕国手中。但华夏百姓一向极重乡土观念,除非在家乡过不下去了,甚少有人愿意迁徙外地。”
“燕国几次迁徙民众,除了条件待遇高外,大多数都是归化的胡族,而且迁徙之地大多是在周边地区。若真要往南洋移民,估计没多少人愿意。正好用来做流放世家之所,一来可加强麻六甲华夏之民数量,二来还能作为对世家的惩处。”
“大王真是好心思!如此一来,正好一举两得!”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有点儿早,眼下我们需要尽快赶回洛阳!”
……
太宁二年七月中旬,在燕王卫朔日夜不停赶往洛阳时,淮南之乱却已走到穷途末路。
谁也没想到看似声势浩大的叛乱,会在短短一个月内被平定。
陶侃、应詹外加朝廷大军已将叛军团团包围,郭默、苏峻、祖约三人已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说起来淮南三镇败亡的如此之快,与燕军南下淮南脱不了关系。
在苏峻三人兴高采烈渡过长江,与朝廷平叛大军激战正酣时,原本毫无动静的燕军突然渡过淮河,淮南各地守军猝不及防之下,被燕军相继消灭。
得知老巢淮南丢失,淮南叛军顿时士气大跌,朝廷大军趁势动反攻,一举击败叛军。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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