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只要鼓舞起我军士气,便能攻破白愁飞的营寨?”林佳问道。
左成政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你有办法?”
听到这话,左成政紧紧抿住了唇。
他的面容生硬如铁,嘴唇却很纤薄,好像女人一样。
他的眉头深深蹙起。
林佳发现,这条智勇双全的小狼,竟然在这一刻微微颤抖了起来。
极其轻微,却骗不过女人的直觉。
他到底在想什么?
林佳突然很有兴趣。
她曾经和苏灿公子有过一段情缘,但自从正式成家之后,苏灿已经成为了一个彻底的好男人,不再拈花惹草。
那么,旁边的这个小家伙也不错?虽然看起来一张铁皮脸,但若仔细观察,其实五官真的很是标致有型,如同雕刻一般。
左成政的瞳孔在这一刻急速收缩。
他再次带着部队猛攻上去。
而白愁飞依然呵呵笑着,指挥部下应敌。
当然不止是远程对射,透过营寨的口子,也有刀兵和枪兵交互技击,寒光闪烁,铿锵之声不绝于耳。
左成政在营门口看见了一个人。
这人手持两米上下的大刀,极为骁勇,刀光闪过处,人头滚滚,鲜血喷溅如同喷薄的岩浆一般。
这样的刚勇,令许多左成政部的士兵都不由退避三舍。
这个人,左成政实在太过熟悉。
他是燃豆坂七枪之一。
他从小就喜欢欺负自己,因为自己比他聪明,他就以懦弱作为嘲笑的理由。
因为他自幼就以骁勇著称,九岁的时候,就曾经手撕猎豹,将它的心脏血淋淋地掏出来,作为自己出猎的战利品。
可是,自己还是没法太恨他。
“二哥……”左成政心中默默道。
他的才华胜过大哥和二哥不知道多少倍。
苏梦枕却不愿意起用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
所以一天天地,他只能承受两个哥哥的嘲笑。
直到苏灿公子发现了他,将他引为股肱,推心置腹。
但是,二哥终究是他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他还记得,每次当哥哥们将他欺负得哭泣起来,都会慌张地为他擦干眼泪,哄他开心,避免遭受父亲的责骂。
直到他勇敢起来,决意不再哭泣。
可是,苏灿公子对自己的好,又哪里是二哥能比的?
左成政还记得,有一次自己练功入岔,走火入魔,几乎死去,苏灿作为主公,竟然亲自守在他的床前,为他熬药调羹,用冰块敷他的额头,为此五天五夜不曾入眠!
事后,他却没有说一句感激的话,只是微微一笑。
但从那一天起,每当苏灿对他说出“左左”这两个字。
他暗中就会感觉到一股暖流,暖到心底里。
“两军交战,各为其主——二哥,对不住了……”左成政用细不可闻的声调,轻轻地道。
双脚,在颤抖。
手中的铁炮,偏偏稳如磐石。
瞳孔收缩,化成两点,似乎要凝聚为一。
眼中其实有泪,却并没有流出来,而是依靠真气缩回泪囊当中。
如果眼睛模糊的话,就射不出这弹无虚发的一枪了。
轰——枪响如同雷鸣。
左家老二正在纵意杀戮。
他的听觉一向敏锐。
但左成政的枪弹已经比声音还快。
当左家老二的神识感应到那道令天地都为之凝滞的一点时,已经太迟了。
子弹准确地命中了他的太阳穴,分毫不差。
头颅开始爆裂,鲜血和脑浆从他的头部一处处裂口喷射而出,就好像一个千疮百孔的水囊。
“左左……你……”这员猛将用最后的力量,吐出了如此的话语。
而后倒落尘埃,就此毙命!
“敌将已被我讨取。”左成政强忍着全身的颤抖,用冰冷的声调说。
他并没有勇气说出兄长的名字。
但两军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他左成政的二哥!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左成政扬声道:“我等为主公而战,更是为神堂的统一和命运而战。两军阵前无父子,亲人、朋友,在此时此刻又怎抵得过一世的功名,与你等作为军人的担当?”
“今天,我左成政第一个背负弑兄的罪,如果上苍不肯原谅,我愿意流血七七四十九日而死。请各位奋勇向前,谢谢。”
他的声音依然没有太多感情波动。
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其中的杀气。
亲手杀死兄长,来鼓舞士气,这该有何等的铁石心肠?
恐惧,这是左成政部下们的想法。
可是战场上,恐惧常常也是血战的动力。
而这样的狠辣,让白愁飞营寨内的士兵们也心中发怵。
左成政的狠辣,让他麾下的士兵们也一个个变得表情森冷,化为了凶狠的恶狼!
“将军,还能守住这座营寨么?”
白愁飞的另一名副将问道。
此人一袭白衣,显得纤尘不染,气质高雅。
他名为徐子轩,是海虎武神白军浪名义上的弟子之一,天生羽化之体,虽为武士,却能掌中射出神羽真气,迅速为人治疗伤势,是天生的优秀医者,却也战力不菲。
徐子轩向来以祥和从容著称,但面对敌军的刚勇狂烈,也不由隐隐畏惧。
“相信俺们的营寨。”白愁飞躬了躬身,嘻嘻一笑:“主公亲自主持修建的营寨,又岂是如此不堪一击?敌人越不怕死,就死得越快……”
事实证明了这一点,左成政部如同潮水般冲锋,但在刀枪和箭矢的屠戮下,却是成排成排地倒下。
通过地下灵脉的力量强化,这座营寨实在固若金汤。
徐子轩这才放下心来,朗声大笑。
而左成政身边的林佳不由花容失色。
左成政已经如此狠辣,杀兄来鼓舞士气,仍旧攻破不了敌人的铁壁营寨。
那么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却见左成政对己方步兵的死伤熟视无睹。
他目光一转,一声令下。
左成政目光灼灼,如同蓄势待发的啸月天狼。
“步兵队,暂时退后,铁炮队,全体听令!”
每一名铁炮兵都神情肃穆,端好了手中的枪。
煞气连云,他们挺立如山,苍穹却似要被他们所摇撼。
战气凝聚在空中,化成一颗大星,光芒如火,胜过烈日。
这便是所谓的“大火星”。
高级铁炮战法——七月流火!
剥啄的激射声,在长空当中化成一条烈焰之蛇,向敌营猛扑过去。
当子弹命中以竹木构建成的营寨,扑天的烈火,在刹那之间弥散开来!
焦糊的气味,顷刻间散发在空气中。
白愁飞的营寨很小,也就显得格外密集。
灵脉能让营寨变得十分之坚固,但竹木筑成,终究不能防火。
而奇门遁甲之术,对于营寨防火能力的强化,却也有限。
左成政当然知道,白愁飞不可能对此全无防备,营寨就在桥上,寨内怎可能没有水用于灭火?
可战法燃起的熊熊大火,在刹那间扩散开来,并不是轻易所能灭掉的!
左成政亲手杀兄,鼓舞士气,不是为了让士兵蜂拥蚁聚,徒增伤亡。而是要将战意提升到最高点,这“七月流火”战法才能发挥出绝大的威力!
白愁飞将营寨封死,也就意味着营寨一时难于拆毁,要想全军退回桥的另一端,难于登天。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林佳娇笑道:“吴锋提拔的这只猴子真是有趣啊……自作孽,不可活,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道理都不懂?”
只见白愁飞麾下,战士们一片慌乱,惊呼声不断,滚滚的浓烟,也呛得他们咳嗽不止。
而左成政的部兵则纷纷狂妄地大笑起来。
“成政公子不愧是被信行公子看重,算无遗策,用兵如神!”
“那只丑陋的猴子,又岂是成政公子对手?”
左成政却殊无得意之色,下令士卒将火把与引火之物向敌营抛掷而去。
对于实心的木料,其实难以轻易引燃,何况本身灵脉就能强化营寨的防火能力。
但如今烈焰已起,左成政部再持续放火,火焰便不会轻易扑灭。
如果白愁飞等人不出击,便只会在烈焰中化为满地焦尸,如果出击,寡不敌众,也会被左成政部全部歼灭!
死局。
哪怕白愁飞在丘陵中有伏兵,也是完全的死局,因为左成政早就安排好了后队,准备迎击伏兵。
在一片乱象中,白愁飞用机灵的目光扫视着四方,却并不显得恐惧。
他露出滑稽的笑容,自语道。
“左成政,你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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