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9

  薄青染终于有了一点迟疑。

  是的,华陵没有说错。

  她虽然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可是她知道,她恨他。

  遇上别人,她只是嗜杀,可遇见他,她心中除了杀念,还有难以言喻的恨意,她的心像被谁一点点撕碎。

  为何她对华陵会有如此强烈的恨意?

  难道仅因为入魔前那决然的誓言?

  或许不仅仅是。

  记忆中,她与华陵认识得很早。

  那是她年纪尚小,整日和临渊混在一起胡闹,无法无天。反正不管做错了什么,都有父亲和白泽护着她,所以就算天塌了,也算不得什么。

  她恍惚记得自己初次见到华陵时的情景。

  有着最惑人相貌和最孤傲淡漠气质的他跨进红绡宫时,她正趴在那尊凤凰铜像上胡闹,将一干仙奴急得团团转。她本来很开心,她一贯高高在上,是最受娇宠的公主,可那一刻,华陵看向她的表情,却带着无声的谴责,好像她犯了多大的错,让她想立刻从铜像上跳下去。但她刚刚撩起裙摆想乖巧一次,华陵却移开了视线,无视她的存在,直接从她身边走过。终于,她懊恼地将手中的东西砸向他的头。

  再往后,他总是来见她的父亲朱雀上神,她也总是不欢迎他的到来。恶作剧、砸东西,故意在父亲面前撒娇捣乱,只要看见他皱眉头,她就会得意地大笑。而他一旦垮下脸,她就会跳脚生比他更大的气。

  又后来,她失去记忆,他出现,她嫁给他。

  他在大婚之日失踪,她站在喜堂上不知所措,心中将他怨到极致。

  她在清源山中等他万年,每等一日,心头的无望和怨尤便多一分。

  他带着莫沅芷出现,她看着他对莫沅芷的刻骨深情,嫉妒而失望,有时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直到西昆仑之巅的混战,她终于发现,她从来只是他一颗棋子,有价值时一再利用,没有价值时便弃若敝履,至此,心中对他的厌恶与痛恨终于至极限,再无法多承载一分。

  是了,她对他,从头到尾都是厌恶的。

  少时的讨厌,被辜负后的怨愤,以及得知被被利用被欺骗后的不甘,让涅槃时染血的誓言太过怨毒,她才会在入魔之后,仍然对他怀有最深的执念。

  大概讨厌一个人到了骨子里,即便入了魔,仍然会放不开。

  困扰她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薄青染心头突然畅快了许多,她的动作不再迟疑,挟风带火的双掌重重拍上了华陵的胸口。

  “那是因为,我从头到尾都厌恶你。”

  “是吗?”生生受了薄青染一掌,华陵黑色眼瞳里终于泛起些不一样的颜色,在那些翻滚的墨色云浪之后,是代表沉寂和黯然死灰色。

  薄青染没有再同他浪费口舌。一击得手,她眼中的猩红血浪霎时腾起,脸上也露了笑意,她尚粘在华陵胸口的手掌突然化作爪势,指尖锐光闪过,迫不及待地抓向华陵的心口。

  华陵却不再坐以待毙,他脚下一阵风起,整个身子不断后撤,躲开了薄青染的剜心之爪。

  骤然失手,薄青染眸中怒火燃起,她双掌又挥了出去。

  这一次,华陵却引掌与她相对。

  两股强劲力道对击,才受创的华陵眉头一皱,额角一滴冷汗滑落。要知道,薄青染在历经涅槃后入魔,她那些曾经随着记忆被封印的神力也全部恢复,她这全力一击的威力不容小觑。

  而两人双掌交接之际,薄青染发现,自己并未受到华陵力量的反震,只是有什么细微的东西从掌心钻入了她的身体,那东西似虫子一般,很快便顺着她手腕的经脉爬入血肉。她背脊一阵发寒,忙撤掌退开,可再看掌心,却没有任何异样,就是她的身体里面,刚刚那诡异的酥麻感也消失了。

  刚才的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自觉无事,薄青染看着眼前的华陵,准备再战。但她刚要上前,一直在旁观战的白泽突然再度上前,揽住她的腰,强行将她再度带回双头白狮之上。

  一再被打扰,薄青染终于有些恼了,她望着白泽,眼里怒意闪过,“白泽,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一再干扰我?”

  白泽却揽紧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猛将一个吻烙下去。她不满地想要挣开,可白泽太过强势,她挣扎两下后觉得无趣,眸光一转,竟伸手抓了白泽的头发,主动加深这个吻,将主导权抢了过来。

  白泽的呼吸顿时变沉,滑向华陵的眼角余光里,尽是挑衅。

  当一个缠绵的长吻结束后,白泽摩挲着薄青染的头发,“青染,我们今天出来,只是想让你散散心,不是让你同人大动干戈的。毕竟涅槃之后,你的魂魄还未完全稳定。”白泽扭头望着脸色不佳的华陵,面上笑意绚烂,他的话语放得轻缓,隐约带了点诱导的味道:“当日我许诺过华陵,我与你大婚之日,一定请他参加。你要想杀他,不如再等一段时日。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的性命留给你。”

  她心底杀意并未平复,自然不愿,但白泽揽住她腰的手臂丝毫不肯放松,他微笑着看着她,“青染,来时你答应过我的,不能言而无信。”

  薄青染的嘴唇仍然泛着鲜艳颜色,她与白泽对视一阵,突然伸出手,一把将白泽从双头白狮背上掀了下来,她翻身跨上白狮背脊,“说话算话!我回妖界去了,你若回来,到清池找我。”说完,她便驾了那头白狮径直离去。

  待薄青染走远,华陵便对白泽道:“亮剑吧,比起参加你俩的婚宴,我对擒下你更有兴趣。”

  华陵身后的守卫也亮了法器。

  “可惜我没有兴趣。”

  白泽无心恋战,他飞快地同华陵拉开了一段距离,直至到安全范围内,才道:“华陵,其实我一直看不透你。”

  华陵冷然道:“这句话,应该由我说才对。”

  若论心性无常,大概还没有人比得上白泽。

  可白泽却摇头,他眉宇间笑意消散,沉声道:“华陵,当日在西昆仑之巅,你在青染入魔前说出娶她的真相,无非就是要青染恨你,逆其道而行之,以恨意凝聚她的心神。你想救她,又不愿让她入魔。今日,你仍想借助她对你的恨意动摇她的心神,你想让她找回七情六欲,变回以前的薄青染,对吗?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他费尽心思让薄青染入魔,就是要让她忘了爱恨。他不惜受裂魂之苦,将一魂一魄嵌入她体内,就是要成为她在这世间独一无二的不同。如若不然,他与薄青染之间的杀兄之仇,封锁记忆之恨,怎么尽数抹去?

  华陵将他神色收入眼,道:“世间事,从无绝对。”

  白泽玩笑般得拍了拍手,“我也这么认为,世间事从无绝对。可在青染身上,我会让它变成绝对。”

  华陵面上未有半分动容,只是道:“我们尽可试试。”

  “以后会有机会的。”白泽扯扯嘴角,说完转身便走,可走了没多远,他又停步回头道,“华陵,我忘了告诉你,青染以前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她说,那个华陵真讨厌,整天摆着一张臭脸,眼睛还长在头顶上,好像多不可一世似的。”

  华陵抿了抿唇,半晌后道:“我知道她讨厌我,无需你转达。”话落音,他便朝白泽这方掠来,坚持要与白泽一战。

  白泽失笑,顿时化光遁走,离开的时候,他眼里闪过些恶意的光芒,“还是这么没耐性,那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青染还说‘他那样,好像我一辈子都追不上他……’”

  他还记得薄青染说这话时的模样,好似那就是世间最大的苦恼。

  纵然后来她的记忆缺失,忘了与华陵的交集,仍然轻易答应嫁给他,甚至轻易爱上他。

  这仿佛只关本能,无所谓其间牵绊。

  所以,他才会懊恼地在薄青染与华陵大婚之日,不惜以身做饵,诱华陵入局。

  他不能给华陵任何机会,凡是与薄青染有关的东西,他都赌不起,所以步步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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