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染,明日的荒神祭,你准备了什么献礼?”
——“我想跳支舞,哥哥替我吹笛好不好?”
——“只要你说的,都好。”
——“哥哥,今天那个华陵又来找父亲,冷着一张脸,跟谁得罪了他一样,真讨厌。”
——“讨厌?哈哈,你这丫头,莫非没听那些女仙说过,他可是天界最俊美的天神?”
——“我才不信呢,他哪有哥哥好看?就是临渊,也比他顺眼。”
——“真的吗?老实告诉我吧,你又闯了什么祸,要我帮你求情?”
零碎的画面闪过脑海,曾经忘掉的东西,终于被抓住了痕迹。
透过那些艳红的火焰,薄青染愣愣看着前方的冉淮,全身不断发抖。
从叫出那个称谓开始,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整颗心因过度震惊而麻木,她甚至来不及感到悲伤,可眼泪就这么莫名地止不住,好似心底积攒的情绪太多太多,急需一个宣泄的口子。
叽叽!
空中的翠鸟又是几声鸣叫,冉淮露出一个笑容,一袭玄色衣袍在风雪中翻滚,艳丽而妖异。
他问:“青染,记起来了吗?”
她无法言语,无法动弹,只有身体像被撕裂一样,原本温和下来的火焰再度张扬,叫嚣着冲撞着想要挣出华陵设下的结界。
是的,她终于记起来了。
她记起来,在过去的一万年里,她究竟忘记了什么。
她忘记的,是生命中无法割舍的存在。
那个站在凤凰铜像下柔声哄她的少年,那个手把手教她练字的少年,那个在树下笑着吹笛看她笨手笨脚跳生命里第一支舞的少年,并不是华陵,而是她父亲朱雀上神的另一个孩子,她的哥哥——白泽。
“既然记起来了,便跟我走吧。”
冉淮……不,应该说是白泽,他继续带着笑,走向被烈焰包裹的薄青染。他每走一步,面貌都在更改,属于冉淮的那些温文儒雅随着风雪散去,留下的,是和冉淮同样的俊秀,以及冉淮不可能有的狠辣戾气。
薄青染看着他走近,看着他的面容变幻,看着他手中那柄杀戮无数的乌铁剑,感觉到更多的颤栗从内心深处生出来。
她还记得那次在白上国冉府,自己责怪他轻率抹掉沈梨落的记忆时,他曾对她说的对不起。她也记得在纷纷洒落的梨花雨中,他对她说的喜欢。她还记得在烨玲洞府,他看着她时那些融化人的深情视线。
一项项一桩桩,她都还记得,甚至因此愧疚。
可是,他竟然是她的哥哥,这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怕!
“不!”
一声尖叫冲口而出,那声音里充斥着太多排斥和恐惧,显得撕心裂肺。她被华陵牵引着平复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她浑身冒着火焰,在法阵里不断地翻滚着,想要逃离。
只是她的排斥并没有让白泽停下脚步。
只见白泽抬头望了眼,空中那只翠羽金瞳的小鸟顿时有了反应,它叽叽叽叫了几声,突然一个俯冲撞向了困住薄青染的法阵。与此同时,白泽持剑凌空一斩,一道凛烈剑气飞出,直劈向小鸟即将撞上的地方。
“青染,等我把记忆全部还给你,你自然会跟我走的。”
白泽原本琉璃色的眼瞳里渐渐翻起血浪,笑容里也有种势在必得的狠戾。
华陵和临渊对视一眼,并没有言语,却突然分作两头采取了行动。
临渊指间夹着的翼刃凌空飞出,直击空中那只翠羽金瞳的小鸟。
而华陵身形一闪,击碎了白泽的剑气,他负手挡在白泽前方,眼神冷冽,“白泽,不要再往前了,我们之间,今天该做个了断。”
“了断吗?”白泽嘴角微微上挑,似不以为然,又似嘲讽,“我们之间,的确该做个了断,万年前我诱你弟子通妖,你也阻止我带走青染,还骗了青染一场因缘。可是华陵,你难道真以为,这一次还能阻止我带走她?”
华陵没有说话,他脚步一移,一阵强劲的气浪自他脚下涌出,四周的白雪轰地陷了下去。然后下一瞬,数十道冰剑突然从白泽的脚下飞出,直指白泽全身要害。
“真不客气。”白泽冷笑一声,凌空腾起,手中乌铁剑斜向下一斩,剑气过处,数十道冰剑应声而碎,他持剑轻笑的那种邪气,竟比风雪还要冷冽几分。在化解华陵的攻击过后,白泽未等落地,便在空中一个旋空斩,几道剑气交织成网,扑向华陵。他道:“礼尚往来。”
华陵抬袖一挡,袖风将剑气震碎,一道冷光在他掌心凝聚,他猛向前一推,那道光芒霎时化作一只火凤,尖喙利爪,浑身浴火,展翅扑向白泽。华陵真身便是纯血火凤,他这一招中暗含了八成神力,白泽不肯硬拼,持剑急退。
华陵本欲逼上去,可就在这时,薄青染所在的方位传来一声巨响,他循声看去,只见困住薄青染的法阵已毁,三千业火似红莲,以薄青染为中心,层层绽开来。
临渊和那翠鸟都被火焰波及,一身狼狈。
薄青染捂着胸口在雪地上一阵翻滚,然后一张口,“哇”地一声呕出一滩黑血来。
这并不是涅槃该有的症状。
哪怕心性失控入了魔,也不应该如此……
华陵本以为和白泽有关,但抬头一看白泽脸色,却发现白泽也有些怔忡。
而这时刻,一直呆在旁边,却被众人忽略了的莫沅芷突然纵声大笑起来,她笑得太用力,整个人前俯后仰的,像中了魔障一般。
华陵眼神一闪,仿佛猜到了什么。
白泽的脸色则一变,一下子闪身到莫沅芷身前,手中乌铁剑一晃,已架上莫沅芷的颈项,他语气森寒,“你做了什么?”
莫沅芷依旧笑,眼角眉梢是掩不住的得意。她看向白泽的眼神更是亮得惊人,仿佛整个生命的火焰都在这一刻点燃。她声音里竟有些难得的俏皮感,“白泽,你猜我做了什么?”
白泽执剑的手往前一压,一道血痕立即出现在莫沅芷的颈上,白泽道:“你知道我的性情。”
西昆仑之巅极寒,血液自莫沅芷颈间溢出,一瞬间又被冻住。那抹暗红就这么被冻在她雪白的颈项上,如一道狰狞的伤疤。她却毫不在意,只敛了笑,缓缓道:“我当然知道。白泽,我爱了你那么久,为了你背叛师尊,为了你受九天玄雷击打之苦,为了你在凡间活得似行尸走肉,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性情。可就是知道,我才要这么做,你在乎什么,我便毁了什么……”莫沅芷转眼看了看火海中呕血不止的薄青染,唇角勾起,轻声慢语地对白泽道:“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爱你,就有多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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