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那刀客是条汉子,可惜了,他也是个苦命人啊。”
“他是苦命,可那些被他拐骗的无辜人难道就不苦命?沙门村的人没理由别人的孩子送命,那刀客最后一句话倒是说得不错,他确实死有余辜。”
天微微亮,沙门村外,林觉意与背着小石头的浪里个波并肩而立。
刀客愿意以自己性命来成为沙门村人怒意宣泄的口子,小石头也就无关紧要了。
林觉意侧过头看了看熟睡中的孩子,与浪里个波交代道:
“好了,既然都麻烦你带路一趟我也不同你客气什么,再麻烦你一回,在我了却黄风岭的一桩因果前,帮我看着点这可怜孩子。”
“本想让你一路带我去卧虎寺与枕石坪的,可这孩子看着可怜,沙门村也不会收留他,只能委你受累些了。”
说着,他拍了拍菩提子葫芦,取出了瓶瓶罐罐的玩意儿。
临出发前,林觉意为了应对山高水恶的小西天,练了不少的丹药符箓。
他拿出的这些养元丹,算是闲暇之余抽空炼制的小玩意儿,对普通人或小妖而言是难得的修炼资源,可如今的他来说只能当糖豆一样的零嘴。
林觉意把这些都塞到浪里个波的舌头里,道:
“收好了,辛苦你这一趟,我炼的这些丹药够你修行好一阵,你也得勤快些,别差你三哥太远了。”
波里个波如今差不多能算他的得意干将,浪里个波既然和波里个波有亲,林觉意怎么也不会亏待这个自己人。
接下来的卧虎寺还有挟魂崖,哪一处都不是良善之地,带着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孩子那就是在害他。
浪里个波背着熟睡中的男孩,舌头的动作很轻,将瓶瓶罐罐都卷入自己腹中,暂时收纳起来。
要不是此时此刻怕惊着那熟睡里的孩子,他真想好好跪谢一番上仙。
不愧是三哥跟着的人,一出手就是如此阔绰的手笔,他前段时间还正发愁修为一直卡在瓶颈,不能继续精进呢。
“多谢上仙,小妖肯定好好看护这可怜娃,上仙你就放心好了,你回来前他但凡少一根毛,小妖都任你处置。”
浪里个波眨眨他那突出的尖尖眼睛,因为本相不方便拍胸脯,只能小声发誓。
林觉意笑着点点头,只希望这乱竖旗子的家伙别当乌鸦嘴了。
安排好小石头他也不拖沓,让浪里个波回那处水潭,他则是按着视线里那醒目的黄风龙卷为地标,往不济谷的方向摸索去。
结果还没走几步路,那抓耳的三弦声与说唱声竟又凭空响起。
“黄风岭,八百里,曾是关外富饶地……”
林觉意很想吐槽两嘴,菩萨又怎样,没头又如何,明明看得见,大家也见过一次面了,有必要还重复遍相同的唱词吗?
无头僧人匆匆停下手里的琴弦,从悬崖的大石头上一跃而下,佛珠噼里啪啦地交替碰撞发出声响,他走到林觉意跟前,时不时拨动两声琴弦:
“小施主,老衲昨日就已劝诫过你,此地并非你机缘之地。”
“那父疯子亡,冥冥之中,生死疲劳早由天命注定,小施主又是何故插手多此一举,反而乱了既定因果?”
林觉意皱着眉头,他承认自己是有些忌惮这位灵吉菩萨,可对方这一番话他怎么感觉自己才是摸不着头脑的那一位。
“乱了既定因果?”
林觉意反问道:
“难道长老要我眼睁睁看那不足十岁的可怜孩子,在村民的谩骂与误解中被活活打死?我看长老也挂着佛珠,想必是位得道高僧,怎得如此吝啬慈悲?”
顷刻间,琴弦的崩断声后,伴随着一阵风沙走石。
林觉意面对这位眼下看不出悲喜的大菩萨,立刻警觉起来,他只是实话实说,这菩萨该不会如此小气吧?
如今的灵吉虽然丢了脑袋,但依然随时关注着黄风岭的局势,还有余力教天命人铜头铁臂和身外身法这一类的法术。
若真惹恼了这尊大菩萨,林觉意不保证自己的实力能抗住对方的怒火,下下策也只能动用二姐给的金针与九幽玄雷了。
“吝啬慈悲?小施主误会了。”
所幸小须弥山的大菩萨不是灵山中那些易怒的金刚,一时的失态最终没酿成剑拔弩张的氛围。
无头僧的指尖有法力闪烁流转,将崩断的琴弦重新修复好后,他用曾经对座下信徒说教的口吻重新开口道:
“那虎伥听信疯虎谗言,诱人下井送命,他一家合该有此罪孽,小施主横插一脚,对村中百姓又有何交代?”
林觉意见灵吉菩萨还是能讲道理的,他稍稍松了口气。
但正如同他昨夜与沙门村村民们说的那样,林觉意反驳道:
“长老既然这么说,那可否容小道辩驳辩驳?”
无头僧松开拨弄琴弦的手,做了一个悉听尊便的动作。
见灵吉这么大度,林觉意也不客气,与他面对面绕起圈来,嘴上回敬道:
“其实小道觉得这祸乱根由应该怪山中的菩萨。”
“慎言,慎言,大菩萨功德无量,小施主怎能如此妄议?”
“诶,你竟不知?那刀客之子的风疾病根因黄风大阵而起,归根结底乃是黄毛貂鼠精一手酿成的恶果,听说他曾经也在附近的山头拜过菩萨为师。”
“那貂鼠曾经偷吃灵山的香油,山中的菩萨保了他一命,不思报恩,反而糟践他的名声,罪过,罪过。”
林觉意哂笑一嘴,摩挲着空中的飞沙,接着道:
“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弟子不教,师父之错,这三昧神风害得山岭多少生灵无辜丧命,依我看,这才是真正的大罪过。”
无头僧人一时间哑口无言,还想辩驳什么,却只是弹起三弦,唱道:
“因果报应有天定,道士蛙精却不明;是非善恶分好歹,帮凶似你不似你……”
无头僧人的歌声里似乎藏着不服气,想要一较高下。
但林觉意根本不听,一想到小石头夜里被那些村民们殴打的凄惨模样,想到他脸上的不解与害怕就一肚子气。
再加上无头僧这四句唱词,他皱着眉头,道:
“稀粥烫嘴吹吹喝,行善总比为恶强。”
“继续眼睁睁见无辜孩子死于棍棒,让他父亲屠了全村,白白又葬送无数性命?究竟谁的行径才是不分好歹的善,究竟谁做的才是恶的帮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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