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闹腾的赏花宴下来,紫蛛儿即便最近身子有所好转,还是不免打起呵欠,生了倦意。
林觉意恰好借道下坡,与紫蛛儿和在外守着的大姐打了个招呼后便离开了若仙庵。
那枚精致的铜质令牌被他拿在手里把玩个不停,偶尔能瞥见不少小妖们正清理着赏花宴后的残羹冷炙,那些小妖不认识林觉意,然而瞧见他手里的铜质令牌后无不恭恭敬敬地与他行礼。
“呵,倒还真是个好宝贝,以后看来不需要她们领着我,这盘丝洞里的小妖怪们也不会对我怎么样了。”
他好生将令牌收进菩提子葫芦里,回味起方才临行前紫蛛儿说的那段话:
“看样子祖师他先我一步来过盘丝洞了,不过为何治好了小丫头的病根,紫蛛儿的身子不是更需要调理吗?”
“是因为她身上有师兄的根器,所以祖师不方便出手?”
这倒是说得过去,师兄散六根自尽求得不过是用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摘下灵山的紧箍,祖师临行前也了别去碰那些根器。
林觉意心里忽然觉得暖洋洋的。
就像祖师在黑风山借土地公之手教天命人定身术还有聚形散气这样的法术暗中相助师兄似的,原来祖师暗中也替自己在盘丝洞铺了路啊。
“看来我在祖师的心里份量也不浅呐。”
他嘿嘿笑了起来,这就决定回到住处默念几句方寸山的口诀,给祖师上几炷香去。
兴许是得意洋洋过了头,林觉意竟没注意到跟前层叠的蛛网,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头撞了上去,浑身上下都缠上了蛛丝。
所幸附近没有苦兮兮劳作的小妖和那些喝得七倒八歪的虫精,他这副糗态没被外人瞧见,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这是?”
等他从地上爬起,扯下身上黏糊糊的蛛丝,林觉意竟然发现有道显眼的石缝明晃晃地摆在眼前,方才那层厚厚一层蛛丝看着就像想掩饰什么东西似的。
他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个不停,当初在方寸山就喜欢各种钻研鼓捣的家伙哪里会放过眼前这种好机会,摸着下巴跃跃欲试:
“故意摆出这么副蛛网掩饰,里面该不会藏着什么宝贝吧?”
他回过头,见没人瞧见自己后,自言自语道:
“我就进去瞧瞧,偷东西啥的那是我师兄爱干的事,方寸山弟子从不小偷小摸。”
穿过石缝,当林觉意看到脚下的这一眼天然的泉水,以及天空中那巨大的青蛙后,简直恨不得大喊一声国粹。
波里个波,盘丝岭的青蛙精眼下离他不到三丈的距离,招呼不打一个,大嘴巴子就要呼到自己身上,他现在总算理解为什么石缝外要摆上一层蛛丝了。
林觉意也不敢耽搁,直接使了个聚形散气的法术,整个人便迅速消散于无形,隐匿于空气中。
然而没等他稍稍松口气,变故横生,毒得发绿的波里个波的嘴里竟然冒出了个他先前才见过不久的骇人虫子。
与右手虫本为一对的左手虫循着本能从波里个波的嘴里扭动身躯直接扑向林觉意,妖精不能识破聚形散气的法术,那只左手虫却敏锐得很。
仿佛它才是这座躯体的主宰般,操纵着青蛙的身体像提线木偶般扑杀向这个闯入自己地盘的不速之客。
“倒霉倒霉倒霉倒霉,我又不是猫妖,怎么难得好奇一回就碰上了这么个异形啊。”
因为左手虫的动作害得聚形散气的法术没维持多久,林觉意的身形就渐渐显现了出来,浑身肌肉发达的波里个波因为背对林觉意的缘故,顿时就蹬起了后肢飞踹出去。
并且那蛙妖没有半点停手的意思,腾空一跃转了个身子,肚皮鼓起,顶向林觉意的同时,它的嘴巴张大,漫天毒液喷洒而出像极了一场毒雨。
电光火石思绪纷飞间,林觉意左手一捏,定身术便让波里个波呆滞在半空中,张开的大嘴,鼓起的肚皮令这只蛙妖此刻显得既夸张又搞笑。
“本来还以为有什么宝贝,结果竟然是这东西?”
当他瞥见脚下的水潭渐渐发绿时瞬间变了脸色,猛地拍了拍九幽葫芦,抽出水火刀径直向脚下的水潭插去。
伴着滋滋作响的结冰声,得亏他动作及时,没让毒烟升起。
当初林觉意在二姐面前夸下海口说自己有五毒不侵的本领那只是泛指,保不准这与古怪左手虫共生的蛙妖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剧毒,他又没有师兄那种石猴子的体质,能保险一分是一分。
“虽然没有什么厉害的宝贝,不过兴许这一对佛手所化的虫子会有帮助也说不定?”
林觉意尽管开始有些失望,只不过转念一想,目光落在那作拈花指形态的左手虫上,又有些意动。
于是一手抓着那取代了波里个波舌头的左手虫,另一只手则握紧了水火刀对准了舌根的位置斩了下去。
漫天的血雾喷洒而出,染红了结冰的潭面。
随着波里个波一阵钻心的蛙鸣声,它原本发黑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神采,一团蜂状的肉团也被它直接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一枚作拈花指形态的佛手被林觉意不动声色地收进了菩提子葫芦里。
下界的昴日星君被百眼魔君偷袭丢进了紫云山中的仙卵里进行实验,而毗蓝婆菩萨也被人砍断了双臂被魔君化作这骇人的虫怪。
正是因为清楚盘丝岭这地的水深,林觉意才打定主意暂时不去招惹黄花观的目光。
不过今日既然凑巧遇见了波里个波,能收下毗蓝婆菩萨的左手也算顺路,都道母子连心,指不定日后在紫云山与昴日星官会产生什么反应。
“还行,算不上一无所获。”
林觉意只能这样安慰自己,拍了拍腰间的葫芦转身就走。
只是身前一道黑影闪过,水潭上不见那头蛙妖波里个波,反而多出了个精壮的中年汉子,面色尽管不太好看,却还是坚持跪在林觉意跟前,抱拳道:
“多谢恩公救洒家性命,再拖延段时日,只怕洒家这五脏六腑俱要被那古怪虫子给吞食殆尽了,呱……”
中年汉子穿着件青不青,白不白的褂子,像是个武馆里出来的好汉。
林觉意鼻翼微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波里个波满脸的歉意与不解,看架势就差给林觉意磕头了:
“恩公,方才是那虫子操控洒家身体,洒家绝没有和恩公动手的意思,呱。”
“恩公?恩公!恩公你倒是说句话啊,呱……洒家能有这条性命全仰赖恩公神通,日后甭论端茶送水还是赴汤蹈火全凭恩公一句话,洒家给你当牛做马,绝不皱一下眉头,呱。”
林觉意其实很想与这个义气热血的蛙妖共鸣一会儿的,然而当他迎着对方真挚的目光对视上那双铜钟般的眼睛,闻到空气里弥漫的难当腥臭,还是忍不住捏起鼻子皱眉道:
“过去没人说你嘴巴很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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