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的回忆再次袭来,尤克勤闭着眼睛道:“他爸妈没跟我客气,就说……就说我配不上他们女儿,说我是大专生,没有前途,他们女儿跟着我也是受苦,让我以后不要再去找她。”
“药,那是够不客气的。你怎么回的?”
“哪儿还敢说话啊我啊……我就说,我会努力工作的,其实我不少赚钱,这一年我一边上课一边接活,赚了一万块呢,但是人家瞧不上。还说在京城,就是要饭的都能要这么多。”
这倒是的确……不过赚得不如要饭的多,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人那是无本万利的高薪行业。
“那是够没礼貌的,没关系,尤哥,你技术好,这年头互联网发展的猛,你这专业肯定是有用武之地的。回头我给你推荐一个做互联网的公司,你去面试看看。”程野说道。
阿里巴巴去年九月份才刚刚创立,中关村那里东哥也还在摆摊儿,这都是未来的大腿,只要抱紧,就算不能成为什么大人物,在京城赚个几套房肯定是没问题的。
该如何成为一个将军夫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对方还是小兵的时候嫁给他。
而且现在从事编程的人员还没有那么多,大学生还没有后世那么滥大街,以尤克勤的技术,也算是稀缺人才了。
程野还记得之前看过的一个阿里巴巴拍的纪录片,他们感慨在创业初期的时候,只要是个人就要。
“我现在根本静不下心来,都是她满脑子……小野,你说我要不要再去找找她啊?”尤克勤小心翼翼地问道,还补充了一句:“还是有感情的我感觉她对我。”
程野反问道:“她爸妈说你还不如要饭的,她在旁边吗?有帮你说话吗?”
尤克勤一低头,嗫嚅道:“没有,她什么都没说。”
程野道:“那就没必要了。其实尤哥你应该心里清楚,其实她爸妈说的就是她想说的,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谁都可以骗咱们,但咱们自己不能骗自己。”
尤克勤依旧哭哭啼啼。
程野听得有点烦了,想出去散散步清净一下,这时门打开,那个帮程野去找石丹的东北女孩黄曦走了进来,一口大碴子。
“小野,你那个小对象她姐姐给我发短信了,问我妹妹要不要也去她妹妹那个补习班,可以有个照应,我怎么回啊。”
“直接回了她就行。”程野说道。
“得嘞,你这戏还没完了。”黄曦说道,一扭头看见尤克勤抹眼泪的样子,关心道:“小尤,咋地了?”
然后又看了一眼程野:“你欺负他了?”
“没有。”程野起身。
“哦,那就是对象被人撬了。”黄曦大咧咧地笑着,她的本意是想开个玩笑。
然而看见尤克勤那铁青的脸,忽然意识到不对,捂着嘴道:“咋了,被我说着了?”
“滚蛋!滚蛋!!你来微机室干什么!戴鞋套了吗你!”尤克勤大声骂道。
黄曦脾气好,嗫嚅着走开,“我就问问,咋还骂人呢……”
两人一起走出微机室,黄曦小声问道:“他咋了?跟吃了炮仗似的。”
程野看了她一眼:“你猜对了,人女朋友没了,心里难过,你还刺激人家。”
黄曦道:“嗨,那点儿出息,不就是娘们儿吗,五道口一捞一大把。他那对象我见过,人不行,不就是一幼儿园老师吗,一天到晚装的跟什么资本家小姐一样,我就看不上。”
程野笑道:“你看不上有什么用,人尤克勤就喜欢白净的。我看你长得也挺白净的,身体也好,不如你和他凑一对儿得了。”
“我才看不上他呢,一嘴大葱味儿。”黄曦赶紧说道,耳根子瞬间红了,大步走开。
程野怔了怔,什么情况?难不成还真是什么少女芳心暗许的情节?
感觉这样的情节放在黄曦身上总是有哪里说不出来的怪,她要是和尤克勤成一对儿了,感觉就像是女山大王和白净书生的既视感。
尤克勤那小腿都没人胳膊粗,扛得起来么?光想想就有点麻牙。
等等,法律也没规定男的必须要在上头……
没过多久,程野就收到了《人民文学》和《收获》的回电。
其中,《收获》的工作人员还特别关心地询问了一句,他是不是不久前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的那位获得者。
程野承认了。
对方立刻表现得有些兴奋,马上不知道对着什么人喊了一句:“程主任,他说他是。”
随及又道:“同学,你现在高几?你多大了,是复读生吗?”
《收获》编辑部传阅了程野的那篇《长安的荔枝》,惊为天人,大家都不相信这会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写出来的作品。
程永新还特意找到了《萌芽》杂志社的李其纲,管他要来了程野初赛和复赛的几篇文章,在看过程野的那篇《大宋的扇子》和《宋徽宗:假如我是阿道夫》后,很是兴奋。
“这两篇文章也是历史小说,而且考究细致,史料丰富,和这篇《长安的荔枝》如出一辙,这么看来,的确像是一个人的手笔。”
“而且想象力还很丰富……宋徽宗和阿道夫这俩人互换身体,嘿,这小子是怎么想到的。”另一个编辑说道。
“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高中生能写出来的……是不是捉刀代笔啊?”这时一人发出质疑,“看韩寒火了,于是哪个书商想出来的歪点子,打算把一个高中生包装成什么文学天才,或者是哪家的少爷……”
程永新第一个就不同意,说道:“捉刀?哪有这么容易。我们《收获》又不是什么中学生作文杂志,随便写写就能上刊。除非是二月河亲自来给他来做刀。”
代笔现象有,但是几乎很少有哪些优秀作品被怀疑成代笔的,答案很简单,道理也很容易想明白:人家自己能写出来好作品发表,赚滔天的稿费版税,凭啥要给你代笔?你算毛线?
这也正是后来韩寒“代笔门”质疑派的打法由一开始的“韩寒养了一个代笔团队”渐渐变为“韩寒的作品是他父亲写的”的原因,老子给儿子代笔,似乎就讲得通了。
“这笔风和二月河也不像啊……”
程永新无语:“我就打个比方。”
一个女编辑拿出程野决赛的时候写的那篇《星期三的烦恼》道:“你可以看一下这篇文章,人家用两个小时临场写出来的,是考场作文,总不至于《萌芽》那些人也配合他代笔吧。”
质疑捉刀的编辑不说话了,那篇文章他也看了,水平极高,科幻元素与青春小说相结合,却不显得矛盾冲突,绝对有《科幻世界》优秀选文的水准。
不过他还是不信:“那也有可能是复读生……现在很多人一把岁数了,为了考个好大学,复读六七年的都有。”
别说,这还真有可能。
程永新这时不说话了,虽然《萌芽》对选手的年纪有限制,程野所在A组只有高中生能进,成人选手都在C组,但是很明显,他们也没考虑到“复读生”这一特殊情况。
而且这几篇文章的质量的确是高,《收获》的编辑们大多也都是作家出身,写过很多作品,但凭心而论,这种水平的文章,他们写不出来。
一个高中生写出这样的作品,他们本能的不信也很正常,甚至“文人相轻”嘛,不少人心里还有点酸酸的。
在自己所在的行业,出现一个天才,直视他是个有点痛苦的事情。
这时女编辑拿起编辑部的座机电话听筒:“咱们在这儿讨论的热火朝天有什么用?不如直接打电话过去问问。反正这篇《长安的荔枝》水平够,能上刊这件事大家都是认可的,没有疑问吧。”
众人同意,甚至还攒了个赌局。
一拨人押注程野就是个普通的,十七八岁的高中生,的确是文学天才。
另一拨人则押注,程野是个超龄的高中生,最起码二十好几了,有着丰富的人生阅历和史学基础。说不定就是哪个大学的历史系学生,对自己专业不满意,于是找了个高中重上。
或者,压根儿,这两个程野就不是同一个人。
编辑们纷纷押注,就连程永新都押了五十块钱。
女编辑开始打电话,程野也没想到,自己接电话的时候,对面那里会围了那么多人……
在程野明确给出自己是新概念的获奖者,而且只是个十七岁未成年的高中应届生时,电话那头明显传来了欢呼的声音。
程永新笑着收拢赌台上的钱。
那个质疑的男编辑小声道:“小金,你问问他,家里有没有长辈也是从事文字工作的……”
女编辑白了他一眼,但还是问了。
“程同学,你的小说写得非常不错,是不是有家学啊?是家里的某位长辈指导你的吗?”
程野道:“没有,我家里都没有靠文字为生的,连发表文章都没有过,这篇文章是我自己写的,没有指导老师。”
挂断电话后,男编辑挠了挠头,嘟囔道:“看来还真是少年天才啊……不简单……”
程永新再次满意地看着《长安的荔枝》的复印稿,说道:“这么小年纪,能有这样的功力,太不简单了。赵长天一直口口声声说他搞新概念就是为了要培养80后作家,为文坛培养年轻一代,我还以为他唱高调呢,这人要是以后坚持吃这碗饭,前途不可限量。”
说罢,他把稿件递给一个编务,道:“去,把这篇文章拿给巴金老师看看。告诉老人家,这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写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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