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上。
吴敬中目光阴戾、冰冷的盯着汽车消失在黑暗中。
“绸儿,把地毯换了。”
梅姐喊了一声,端着茶水来到阳台。
“老吴,这个洪秘书胆子越来越大了。
“他居然敢向你要钱。”
梅姐不懂政治,她恼火的是洪智有敲到自家头上来了。
一千美金啊。
想想都肉疼。
“妇道人家你懂什么。
“别说一千,就是五千,我也乐的给他们。
“爱钱的小人不可怕。
“就怕那些什么也不要,就想要……命的人啊。”
吴敬中背着手喟然叹息。
“啥意思,没明白。”梅姐撇了撇嘴,不快道。
“前段时间在北平剿总府上开会。
“马汉三给大家讲了个军令部的笑话。
“说刘斐中将跟三厅的郭汝瑰互相撕了起来,指责对方是红票。
“刘斐与十三太保之一的邓文仪举报郭汝瑰的理由,你猜是什么?”
吴敬中徐徐靠在躺椅上,侧头笑问。
“什么理由?”梅姐好奇问。
“他们说郭汝瑰家的沙发打了补丁,郭汝瑰居然不贪!”吴敬中笑道。
“是挺奇怪的,这年头哪有不贪的将官。”梅姐不屑道。
“是啊。
“最后还是委座和白崇禧出来各打了五十大板。
“委座说不能把所有清廉者都当成红票,白崇禧则说刘斐奢华,也不可能是红票。
“这事它不简单啊。
“贪一定不是红票,不贪有可能是。
“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吴敬中叹了口气,笑着看向爱人。
“要这么说,洪智有和余则成肯定不是红票。
“他们就挺贪的,捞钱手段也狠。”
梅姐恍然大悟,笑了起来。
“洪智有肯定不是。
“余则成嘛……”
吴敬中眺向远处漆黑的苍穹,嘴角浮起一抹冷笑。
……
洪智有驱车来到了陆桥山的豪宅。
他没有急着下车。
跟吴敬中打交道,得有悟性。
吴敬中得知陆桥山参与了杨文泉、张四的密会,只让肖主任扣押,并且秘而不宣。
这说明了,老吴不想杀陆桥山。
有磁带在手,漕帮再一除,陆桥山以后就任他拿捏的鱼肉。
若是公开处置。
按照家规,陆桥山就算不被枪毙,官是别想做了。
那样上方就会派别的人来顶岗。
这是吴敬中不想看到的。
洪智有顿时明白。
他的角色只能是和事佬,帮陆桥山合理的解套。
这样既能彰显站长天威,也能给陆桥山长记性,顺带再欠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
想明白了,洪智有按响了门铃。
大厅内。
陆桥山夫妇和几个佣人已经被肖国华控制。
洪智有插着兜来到客厅。
陆桥山如见了救星,大叫了起来:
“洪秘书,这到底怎么回事?
“肖主任他们凭什么扣押我!”
“肖主任。”洪智有打了个手势。
肖国华领着人退了出去。
“太过分了。
“我是校官,没有任何理由就扣押,他们想干嘛。
“我要给郑局长打电话!”
陆桥山叫嚣道。
“没用的,电话线已经切了。”洪智有两手一分,无奈道。
“洪秘书,我家老陆到底犯啥事了?
“这大半夜的太吓人了。”
李桂芳夹着哭腔慌乱问道。
“没错,抓人也得有个理由,这算怎么回事?”陆桥山喝问。
“理由?
“老哥,你摊上大事了。”
洪智有摇头一叹,打开了录音机。
听完。
陆桥山汗如雨下,整个人精气神全垮了。
密会上。
他虽然没表态帮忙杀吴敬中,但的确是参与者。
尤其是针对洪智有的话,说的很露骨。
“老弟,你,你相信我,这是误会,误会。”陆桥山六神无主,彻底慌了。
“我理解。
“那会咱们还不是兄弟,不过你老哥不是没对我下手,还报信救了我一命嘛。
“这事我记着。”
洪智有指了指胸口。
转瞬,他神色为难道:
“只是刺杀将官,吃里扒外,站长那没法解释啊。
“这盘磁带如果送到戴老板桌上,你猜猜郑介民敢不敢救你。”
“噗通!”
陆桥山身子一软,从沙发边滑落瘫在了地板上。
“智有,智有!
“咱们是自己人,是亲兄弟,你大人有大量,一定要帮帮我家老陆。
“他就是糊涂,被张四蒙瞎了双眼。
“他,他的心是效忠站长和党国的呀。
“求你了。”
李桂芳拉着洪智有,直接给他跪下了。
“嫂子,你别折煞我。”
“这事本是刘主任亲手抓的。
“要不是念着山哥,我躲都来不及,就不会出现在这了。”
洪智有连忙拉她起来。
“老弟,我了解站长,他可是杀人不眨眼的。
“你聪明、脑子好使。
“赶……赶紧给我想个辙。
“只要不吃花生米,啥都可以。”
陆桥山彻底乱了方寸,两腿打着哆嗦哀求道。
“山哥,来之前我替你据理力争过。
“录音里你只说从长计议,并未真正表态。
“那天晚上,你反了张四的水,说明你心仍然在津海站。
“万幸站长慈悲,他老人家动了恻隐之心。
“要不能让我来吗?”
洪智有放缓语调安慰他。
“吁!
“死不了就好。
“那是……是降职,还是水屯监狱!”陆桥山吐了口气,一脸丧气苦笑。
“老哥你还是不明白。
“为什么是我来。
“我是善财童子,你得烧香拜佛啊。”
洪智有眉头一挑,暗示道。
陆桥山眼一张,肉疼的点了点头:“我懂……我懂。”
“桂芳,把上次洪秘书送的东西拿来。”他喊道。
李桂芳取了过来。
“一分未动,完璧归赵。”陆桥山恭敬道。
“哎!”
“老哥,你要这么说话,我现在就走。”
洪智有一甩手,气愤至极:
“你啥意思,埋汰我?
“你是校官,未来的副站长,我还指望你罩着我呢,搞的好像是我在敲诈你一样。
“现在站里谁不想你死,只有老弟我盼你长命百岁。
“你这钱是给……
“算了,老弟言微人轻,你既然这么看我,我走就是了。”
洪智有指了指上边,很生气的转身就走。
陆桥山脸色大变。
他这一走,无论是刘雄,还是马奎,换谁都得生撕了他。
“老弟,等等。
“哥错了。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不是个东西。”
“桂芳,还不快去!”
陆桥山拉住洪智有赔好话,一边吩咐李桂芳。
很快。
李桂芳又拿出几根金条,数千美元。
洪智有斜眼一瞥,微微摇头。
李桂芳再加。
洪智有仍不表态。
再加。
再加。
……
一直加到了一万二美金,十三根金条,八百银元,外加一箱烟土。
一盒翡翠、宝石、金银手镯。
“老哥,差不多了。
“有句话叫啥来着,能用钱解决的,那都不叫事。
“你就当破财消灾了。
“先待在家里,什么也不用想,吃好睡好。
“到时候我给你件差事。
“你要办好了,老弟保你无虞。”
洪智有一边装箱,一边叮嘱。
“兄弟哎!
“哥和你嫂子的命全在你了啊!”
陆桥山像溺水的人,紧紧抓住洪智有的手,久久不敢松开。
他信洪智有。
在外人看来洪智有是利欲熏心的花花公子。
但那天晚上,洪智有不计前嫌冒死救他,并当着马奎的面灭口凶手。
陆桥山就知道不管洪智有是八面玲珑,还是别有目的。
他想自己活着,是真心的。
也是眼下,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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