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皇后凤眉微微挑起，若有所思。
她随即笑了笑，摸了摸太平的脑袋
“你有心了......”
太平笑嘻嘻的抱着武皇后的胳膊，乌溜溜的大眼睛闪过狡黠之色。
“这都是儿臣该做的，母后千万不要赏赐儿臣。”
武皇后忍俊不禁，她伸出雪白的手指，轻轻的戳了戳太平的白嫩的额头，嗔怪道。
“你这丫头，还跟母后耍起俏皮话了......”
“唔，就赏赐你陪母后睡上几日。”
太平红艳艳的嘴唇翘起，乌溜溜的黑眼珠，闪烁的光泽，她故作认真，双手拱起。
“那儿臣就多谢母后......”
看着古灵精怪的女儿，武皇后哑然失笑，凤眸之中露出慈爱之色，她不知道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意味深长道。
“既然公主府现在正在赈灾，那这些日子你就陪伴在母后身边，说不定以后就没有那么多机会了......”
太平一怔，不明所以。
“母后这是何意？”
武皇后似笑非笑的盯着太平的黑白分明，澄澈清明的眸子，红润饱满的唇角勾起。
“你已经及笄了，离嫁人也不远了，等到嫁人，一颗心拴在情郎身上，哪有时间还会想起母后？”
太平白腻腻的俏脸一红，她娇呼道。
“母后这是说的哪里话，儿臣一辈子也不嫁人，就永远陪在母后身边。”
武皇后忽然眨了眨眸子，威严冷艳的俏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俏皮。
“真的？”
迎着母后那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目光，太平忽然一滞，不知为何，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了。
随着武皇后的目光越来越玩味，太平颇有些羞不可抑的扑在母后怀里撒娇起来。
“哎呀，母后~”
………………
公主府。
青石砖道路上人来人往，两旁的柳木，梧桐光秃秃的，裹上一层寒霜。
蒸腾的热气缓缓飘浮到上空，沁人心脾的粥香味，伴随着呼吸吞吐出的白雾。萦绕在鼻尖。
红袖有些忧愁的看着远处越来越多的难民，小脸紧皱。
“杨家令，仓库里的米虽然还有大半，但是难民却是越涌越多，比起我们原先预计维持时日，恐怕要缩短不少，这该如何是好？”
“纵然是公主家大业大，但是现在涌入的难民数量几乎是囊括了半个长安的难民了，也难以维持下去啊......”
杨易眉头紧皱，目光扫了一眼这些难民，心里有些沉重，他还是低估了关中和山南州饥荒的份量，这些涌入的难民数量远远超出他的估计。
这几日来公主府赈灾的事情越传越广，许多难民大量的涌入，以至于公主府面前的场地都显得局促了起来。
他沉吟片刻，随即朝着旁边的红袖认真到。
现在一斤米可以换几斤麸糠？
红袖一怔，下意识道。
“平日里普通面粉一斤可以换成两斤最粗糙的麸糠。
“一斤米可以换成一斤半的面粉，也就是能换三斤麸糠，现在闹饥荒，米粮价格上涨，公主府的米又是好米，换个四五斤麸糠不成问题……”
红袖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什么，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杨易。
杨易沉声道。
“把仓库里剩下来的米全都换成麸糠......”
“啊？”红袖心头一震，眸中愕然，她连忙道：“杨家令，麸皮，稻糠是用来喂家畜家禽的，不是给人吃的。”
杨易面无表情：“活下来的才能算人，关中难民日益增长，现在几乎半个长安的难民都靠我公主府这边给予的粮食过活......其余富户们的赈灾杯水车薪，咱们要是停了这些难民至少有一半都要死。”
红袖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着那乌压压一片的难民，陷入沉默。
这几日，她跟着杨易施粥，对一些面孔也有了几分熟悉，这都是活生生的人，若是看在他们死在自己的面前，那她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她咬了咬牙随即道。
“是，杨家令。”
………………
三日后。
公主府外面的粥棚此时早已经堆满了麸糠，一锅锅粘稠的麸糠看起来颇为浑浊，但是这些那难民却没有半点嫌弃。
红袖在一边指挥着公主府的丫鬟，井然有序，有条不紊，这几日也是把她练出来了。
杨易则是在看着红袖给他的账目，上面记录着公主府仓储米粮的情况。
忽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公主府既然有米粮，为何要给这些难民麸糠？”
杨易一怔，抬头看去，一个胖乎乎的老头站在自己面前，眉宇中隐有愤怒。
杨易撇了一眼这老头身上锦袍，没好气道。
“光靠施米，能养活多少人？”
“这些麸糠可以将赈济的时间延长几倍，让更多的人活着。”
“我说老爷子，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知道单凭公主府想要维持这些难民，有多难吗？”
狄仁杰闻言，眼皮颤动。
他捋了捋胡须，沉默了一会。
“麸糠是给牲畜吃的......”
杨易冷笑：“饿死的人连畜牲都不如......”
狄仁杰一时语塞。
他吸了口气，语气平静了许多。
“我听说，你前些日子把上好的米掺了沙子用来煮粥，这是为何？”
杨易哂笑。
“自然是屏退那些想要占便宜的人。”
“老爷子，你问的这些问题，只要在我这待上几日，自然能够看得明白。”
“赈灾可不是在敞亮宽阔的衙门里，喝上点热茶，再指指点点几句，就能把灾民安置好的。”
“他们活着，才有资格谈尊严。”
狄仁杰沉默，他扫了一眼吃上麸糠，欢天喜地的难民们，一时间如鲠在喉。
少顷。
他缓缓道。
“长安大部分难民都涌入到这里，不知道引得多少人注意，树大招风，你这般做，只怕是会引来非议......”
杨易笑眯眯道：“那就只能苦一苦这些难民，骂名我来担了。”
他看了一眼朝他招手的红袖，笑了笑。
“老爷子，我也不陪你聊了。”
“圣人无常心，以百姓之心为心。”
“为官之人，应该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脱离百姓那便全是问题，放下身段，全是答案。”
说完，他丢下一脸愕然的狄仁杰，走向红袖那边。
狄仁杰愣住，他摸了摸怀中的那份没写名字的“举报信”，不由得嘀咕起来。
这小子看出来他是朝廷官员了。
苦一苦难民，骂名你来担？
狄仁杰眼睛眯起，不由得哑然。
这后生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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