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论得有题目,那我们写什么题目呢?”
狄仁杰小朋友积极开动小脑筋,成功收获同学们的白眼。
李明装作大人的样子,背着手踱步:
“确实。最近朝堂发生了一件冤案,让我和诸位有识之士心如刀绞。
“那便是功臣侯君集贪污案。”
长孙延立刻眼睛一亮,踊跃发言:
“对对对!唉,为国出征的将领竟被刀笔吏百般刁难,就像龙在沙滩上搁浅了一样,让我唏嘘不已啊!”
侯宝琳哇的就哭了:“阿翁!阿翁!”
“别哭了别哭了,明哥会帮你阿翁洗刷冤屈的。”尉迟循毓不太熟练地哄着小孩。
在这个小黑炭头的脑海里,明哥是一拳把两仪殿的君臣都打哭的超级猛男,无所不能。
是在两仪殿还是太极殿?时间太久,他有点记不清了。
诸位有良心的知识分子无不群情激愤。
房遗则小声嘀咕:
“可侯将军确实……”
“你说什么?!”
“确实被刀笔吏陷害了!”
房遗则果断站到了人民的这一边。
气氛烘托到位了,李明故作烦恼状:
“可我等人微言轻,朝中昏君当道,奸臣弄权,怎么办呀?”
群臣顿时神色黯然,只恨自己还太弱小,不能澄清宇内。
李明又作振奋状:
“孟子曾经曰过,水可以承载船只,也可以让船只倾覆。
“所以,我想启迪民智,让国人一起评议这出朝中丑闻。”
说通俗点就是带节奏,用舆论倒逼。
现在是王朝初创,君臣开明,愿意倾听民意,所以民间可以像小娇妻那样,向统治者撒个娇。
要是碰上个真暴君,比如武则天、武则天、还有武则天,那草根士人敢这么干就哦豁了。
来君臣正在
“好啊好啊!”群臣欢欣雀跃,随后又陷入了茫然。
“这和我们的策论有什么关系呢?”
还是长孙延冰雪聪明,摸着下巴道:
“明哥的意思是,让我们作文章批驳奸臣,并广发天下有识之士吧?”
群臣立刻就明白了。
以笔锋做武器,弘扬正气,祛除奸邪。
原来这就是老师常说的“文以载道”的真正含义。
众人终于领会了学习的真正意义。
“大错特错。”李明毫不留情地批驳。
长孙延一愣,有点懵圈。
绕了一圈,那到底让我们写啥?
李明清清嗓子:
“我要你们写文章,赞同朝廷逮捕侯君集。”
什么?
群臣顿时炸锅了,对这昏聩的决定大为不解。
他们群情激愤,恳请殿下收回成命,坚决不同流合污。
“你们啊,天真。”
李明好不容易把叽叽喳喳的小嘴巴们压下来。
“你们私自分发抨击朝廷的文章,是怕侯将军寂寞了,迫不及待要去牢里陪他吗?”
唐朝时期,纸张和雕版印刷术已经开始普及了。
相应的,出版物审查制度也早已建立起来了。
还是那句话,古人只是科技积累不够,又不是傻。
虽说相比高度集权、理学泛滥的明清时期,唐朝的书禁还算宽松的,主要审查重点也是在宗教、堪舆这方面。
但你要是私自刊印反动黑材料,那就别怪封建主义的专政铁拳了。
群臣的士气一下子从山峰跌到了谷底。
尉迟循毓跳将起来:
“就算发表不了,让我昧着良心写文章更不行!我不写了!”
另外几个冲动的孩子跟着闹腾起来,完全不理解李明做法的精妙之处。
都是不学新闻学导致的……李明不禁挠头,耐心地解释:
“我们的目标是唤起民智,文章是要让别人看的。
“你写一大段为侯君集的辩护词,谁爱看啊?”
大家面面相觑,确实是这个道理。
群臣自己就很讨厌别人和他们讲大道理,现在又要让别人接受他们的道理,这就有点没道理了。
“所以,我要你们写文章,支持朝廷逮捕侯君集的决定。”李明露出坏笑:
“破绽越多越好,写得越肉麻越好,越让人反感越好——
“不要经由你们的嘴来批驳,要勾起读者的吐槽欲,让他们自己批判。”
用现在的话术来说,就是低级红高级黑。
在网上冲浪久了,李明也见识过不少舆论战的手法。
虽然自己没吃过猪肉,但好歹见过猪跑。
在人均连“新闻”是啥意思都不知道的唐朝,绝对算得上降维打击了。
群臣思索起来,结合自己被灌输儒家教条时的逆反心理,终于福至心灵:
“就是让大家读我们的文章,读着恶心呗~”
“没错。”李明给出肯定的答复。
华夏人民历来是热爱种田的核平主义者。
侯君集用华夏的剑为华夏的犁取得了阳光下的土地,是天然的政治正确。
开疆拓土的功臣,转眼就被捕入狱。
要素拉满,不怕舆论不发酵。
民意沸腾,加之军中必定也多有不满,双重挤压下……
一想到李二被逼宫逼得焦头烂额的狼狈模样,李明就忍不住库库笑起来。
…………
从施粥摊借了几张长桌,孩子们就这么盘腿坐在地上,唰唰唰闷头写起来。
大家虽然逃课、翻墙、打群架,但他们觉得自己还是热爱学习的好孩子。
现在有了学习的动力,个个下笔如有神。
在最中二的年纪,有什么能比伸(唱)张(反)正(调)义更能激发他们的热情呢。
“不管用了手段、为了什么目的,殿下终于能让各位公子世子们好好读书了……”
韦待价坐在角落里全程目睹,欣慰得都快哭了。
今天他算是对这个小混不吝刮目相看了。
这小东西,笼络人心、支使他人是有一手的。
李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韦待价的肩膀。
“我看大家写得很认真哪,殿下的主意真不错。”韦待价恭维道。
李明不说话,就这么盯着他。
韦待价嘴角一抽:“是让我在边上看着,对吧……”
…………
“可这有我什么事,我为什么也要写……”
韦待价提着笔,坐在长孙延和尉迟循毓中间哭笑不得。
“他们毕竟还小,写的东西未必合我意,得有个人兜底。”李明语重心长地拍拍韦待价的肩膀:
“为了将士们不会流血又流泪,有劳韦将军了。”
韦待价一怔,苦笑道:
“不愧是陛下的子嗣,天生就有让人心甘情愿卖力的能力。”
接着,他正色道:“韦某必不负嘱托。”
“唐军将士的冤屈能否得到伸张,就全系在韦将军的笔下了。”
李明炖完一大锅鸡汤,最后补上一句:
“还有件小事,同学们写完的所有文章,一会也麻烦你全部检查润色一下。”
韦待价:……
殿下果然是个混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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