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有所不知,那梁山之贼,不是一般贼寇,其中能人不少,狡猾非常,且还有一个叫做吴用的人,号称智多星,此人还真有几分聪慧,若是不当真设计,他们怕是万万不会上当。”
苏武想得许多,想来想去,便只告诫自己,梁山万万不能小看,哪里做差了一点,都有可能功亏一篑。
这也是苏武如今反复自我提醒的事,就是一定不能小看了敌人与对手,不能真的以为自己当真有那超越时代的智计。
程万里似也有些烦了,摆摆手,倒也不是说什么重话,只说:“明日再说明日再说……”
苏武自也知道进退,不再强求,拱手退去。
他也知道,这件事,其实当真有些强人所难,但这日日被贼惦记的事情,实在又不能不去解决。
不说其他,苏武也不可能永远绷着弦来面对这件事,他的事情也多,若是真一个不慎,让梁山之人得逞了,后果不堪设想。
程万里也从后衙书房出门去,却是出门走得几步,忽然有一个声音:“父亲……”
程万里吓得一跳,当然也反应过来了,转头去看:“你在此处作甚?不声不响,骇人一惊。”
只看屋檐转角,走来一个女子,先是一福,再来开口:“父亲,我只是听人说有客人来了,便是来看看……”
“看什么?”程万里眉头一皱。
“就是看看……”姑娘家就这么答。
程万里眉头皱得更深:“头前你不是见过了吗?又来看什么?”
程万里兴许……感受到了一点奇怪的苗头,一个大姑娘家,没事跑出来看什么男人?
便是也知道,自己这个闺女,还当真有些不一样。
就好比上次,他自己六神无主的时候,这亲闺女还能安之若素,更能出言来安慰他这个父亲……
闺女,其实打小就不一样,之所以这么宠爱,便也因为她打小就与其他姑娘家不同。
果然,闺女也答:“就是来看看那苏武嘛,上次看他,还没看个清楚,就被他发现了,如何好意思再看?”
“这次看清楚了?”程万里没好气问。
“看清楚了呢……”闺女指了指那屋檐转角处窗户上的合页。
今日还真就看清楚了,外面天黑,里面掌灯,小小合页缝隙,还真就是那灯火阑珊处瞧了个明明白白,人高马大,一脸刚毅,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嗯,看清楚就罢了……”程万里大手一挥,往前走去。
“父亲……”
程万里脚步一止,转头来,不耐烦,当真不耐烦,平常里他对自己闺女可没有这么多不耐烦,今日格外不耐烦:“怎么了?”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办法也挺好……”姑娘轻声说。
“胡说八道!”程万里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又走。
闺女自是脚步跟随:“父亲若信任他,他说的,父亲心中自然也知,其实就是上上策。他若不值得父亲信任,父亲又何必说那些‘再思虑’与‘明日再说’的话语搪塞呢?”
程万里再次停住了脚步,转头来,认认真真看着自家闺女的脸庞,然后沉默了片刻。
姑娘也不说话,就等着……
然后,程万里才开口,严肃非常:“先说一件事,咱是书香门第,那苏武虽然品性与本事皆当上选,但他是草莽而起,武夫之辈,何以与咱们能门当户对?以往你说你自己挑选夫婿之类的话语,为父只当你任性胡闹,不与你一般计较……今日,为父可容不得你,就问这世间,哪里有你这般的女子?真是胡闹,只待来日归京,只管往那东华门外的榜下去捉,那才是良缘!”
“父亲,哪里就说到什么良缘夫婿了?当真羞煞人来,哪里有父亲这么与女儿说话的?什么夫婿不夫婿的,父亲你想哪里去了?”
姑娘一脸的委屈,似双眼在红,泪先在眼眶中转了转,说流就流……
“好了好了,为父看你如此来偷瞧,只当你是……你是……”程万里说话立马收敛了。
“只当我是什么……父亲你说啊……”
“没什么没什么……”程万里偃旗息鼓,立马又道:“他那谋划,不能说不好,只是我舍你不得,教你去犯险,那万万不可。”
“那也行,只管让我每日躲在家中不出门就是,夜里也多派几队衙差巡着守着,也只听说那些江洋大盗,翻墙过院如履平地,最好啊,就让那苏武每日都守在我那闺房门口,如此,倒也不怕那些贼人了,方可安心入睡,就是不知父亲哪日能调遣归京……”
姑娘泪水已收,但红眼还在,跟在父亲后面,轻声细语,却少不得那几分委屈巴巴。
只听这一番话来,程万里就是个唉声叹气:“当初若是知晓这般,便是如何也不来此地为官!一来就碰到这些事,便是整个大宋,哪里能有这般的州府?”
程万里在发泄,这些日子,真的是精神折磨,这官只教人当得憋屈难受。
“父亲,若不是东平府下郓城起了大贼,那前任陈文昭获了罪,哪里能有得这般空缺出来?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出粮也多,商贸也繁,本也是富庶之地,若是父亲为官一任,解决了前任留下来的烂摊子,岂不也是大功?回京之后,岂能不得升迁?”
姑娘边走边说着,稍稍顿了顿,看看父亲,接着再说:“难道父亲此番,当真也想与那陈文昭一样,不升反降,回京去个什么谏院当编修?若是这般回京,还谈什么东华门外榜下去捉婿?还谈什么良缘?父亲便也只能看着那些达官显贵把乘龙快婿捉回家去,而我呢……谁还正眼来瞧?”
“你这个死丫头,说的什么话呢?”程万里转头来骂,只是脸上并非真是盛怒。
“父亲,那苏武啊……有勇有谋,又有品行,办差做事,样样不凡,兴许还真是您的升迁之道呢,父亲想想?”
姑娘说完话语,几步走到父亲头前去,转身挡住路来,只看着父亲。
“他还能把那水泊梁山的大贼剿灭了?”程万里没好气问。
“说不定他真能……父亲难道当真不信他兴许能做成?”这闺女好似拿捏自己的父亲很有一套。
“你说这些,为父还能不知你那小心思?反正,我不会让你去。”程万里两手往背后一负,便是当真疼爱非常。
也是这闺女,就是招人疼爱,不仅是那模样与性格上的事,而是这闺女,真不同一般女子,这闺女多了一份一般人难有的智慧。
“父亲……”闺女一双眼眸在说话。
“嗯?”老父亲压根转头不去看。
“总有一日,一个不慎,我当真要被贼人捉了去,就被那董平捉了去,我都不敢去想那般后果……”姑娘发大招。
“胡说!胡说!”程万里捶胸顿足,就只差跳脚而起了。
“还有那董平手持利刃,父亲想想……那董平何等凶恶?这夜半三更,他若真是翻墙入院……”
“唉……”程万里一口气叹去,他岂能不知自家闺女这点小伎俩?他只是无奈,转着圈的无奈。
不免也有一语:“岂不知圣人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说的就是你,说的就是你这般难养的女子!”
“那还不赶紧想办法升迁回京去?也好往那东华门外的榜下去捉个良缘,只管是眼不见心不烦。”闺女说着话,却在笑,笑出几分故意的狡黠。
父亲哪里笑得出来,真是到那一天,只怕他要哭出三里地去。便是只管两只官袍大袖左右一甩,把自家闺女甩去身后,哼哼唧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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