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茂如此放肆的言语,让大殿上其他大臣都瑟瑟发抖,甚至不敢抬头看姜玉是什么表情。
所有人都确定他死定了,只是不太能确定,他是死一个还是死九族。
而姜玉身后的新护卫统领漆铎——身壮如牛的大汉满脸愤怒的将手按在腰间,只等姜玉下令,恨不得姜玉让他当场砍死如此狂徒。
被辱骂的姜玉脸上倒没什么表情,反而慢慢走下台阶,一步步到桂茂面前,一脸平静的盯着桂茂,像是等待着桂茂继续说下去。
桂茂毫无畏惧的抬头望向他,却不发一言。
“当年你母亲抱着你,差点饿死在街头。
是我可怜你,让人把你娘俩带进了王府。
所以,我才能看到你长大了,能站在我面前叫我狗东西。”
姜玉依然情绪稳定,不紧不慢道。
桂茂噌的一下站起,护卫们立刻将刀刷刷抽出拿在手上,大殿上一片刀出鞘的金属碰撞声,他们死死的盯着桂茂,脸上的肌肉都绷紧到了极点,小心翼翼的将刀柄紧紧握住,但姜玉没有下令,谁都不敢擅自妄动。
桂茂冷眼看了高度戒备的护卫们一眼,一言不发的将本来就单薄的衣服粗暴扯烂,彦生和姜玉同时看到了他健硕的身体上,几乎尽是疤痕。
“王爷可能是忘了,我用这一身伤疤救了王爷几次。”
姜玉在桂茂的嘴里,忽然又变回了王爷,这个称呼似乎是专门帮姜玉回忆旧事。
彦生知道,不管是以往姜玉做王爷时,还是后来在反叛的路上,他几次差点丧命,都是桂茂不顾生死一次次将他从鬼门关救出。
尤其是靖难路上攻打晏城那一战,姜玉中计深陷险境,所率部队千不剩一,是桂茂冒死拼尽全力在敌阵反复冲杀,硬生生将已经昏死过去的姜玉生生拖出包围。
彦生能清晰的记得,自己前去救援接到桂茂时,队伍里甚至能再认出他是桂茂。
当时的他周身赤红,血流不止,似乎是太过痛苦,眼瞳和眼皮都在不自觉地不停抖动,胸前背后插着飞箭无数,如同刺猬。
等见到姜舂,他才如释重负,痛苦的发出斯斯的声音不停倒气,瞬间从马背上跌落,昏死过去。
“你,到底是想要什么?”
姜玉看着桂茂这一身疤痕,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晏城之战,沉默片刻,才又徐徐问道。脸上的表情虽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睛不知不觉的眯成了一条细线。
“王爷答应过三皇子,将来大位要传给他。”
桂茂站的笔直,铿锵有力道。
如此放肆的话让群臣不禁面面相觑,屏住呼吸等待着狂风暴雨,立储的问题这是臣子可以提的,可以议的吗?
所有人都替他九族捏了把汗。
“我有说,将来大位不是他的?”
桂茂这如此以下犯上的问题,姜玉似乎并不介意,只是反问道。
“南兆大乱,陛下是真的无人可用了吗?
非要三皇子前去平叛?
三皇子出宫,二皇子却还要赖在宫里?”
桂茂连声质问。
彦生此刻才明白为何桂茂要拼死行刺,犯下这种弑君天罪。
记忆里,三皇子屡立奇功,姜玉早就承诺过拿下京城就册立他为太子。
而现在按照桂茂今日的说法,应该是不但至今还没有册立,反而要派三皇子去南兆平叛。
确实,自古哪有派太子出宫平叛的。
大梁建立与反叛,是打出来的天下。
更何况,中原近几十年早就乱成了一锅粥,碎成无数小国,时有摩擦,常年相互征战。所以无论是哪个存活着的小国,都是朝中人才济济,将星无数,放着都不用非要太子出征?
而南兆之地异常凶险,当地土司几百年都和南蛮们暧昧不清,相互勾结,动不动就反叛。
那里穷山恶水出刁民,各个从小就彪炳异常,畜牧发达,盛产马匹,所以和南蛮一样又善于骑射,战力爆表。
这是折腾了中原各朝各代数百年的边患,不管哪个王朝帝国,都有不少大将在此陨落。
即使是曾大一统的几个大帝国也被南蛮折腾的七荤八素,从未能真正平定过此地。
所以派三太子去巡边平叛,别说桂茂了,恐怕这普天之下都不会有人相信,姜玉这是有心要传位给三皇子。
“我们父子之间的事情,难道需要你一个仆人来插手安排?
需要你帮他搞成我们父子兵戎相见?
你以为这样做我和姜舂就会以为你是对他忠心耿耿?
如果你有能力将事情做的周全些倒也算条不错的狗。可现在,你把事情弄成这样,谁知道你是真的太差还是有心如此?
你的狗命倒不要紧,可我大梁能要你这样折腾?
你告诉我,你现在希望我怎么处置三皇子?
三皇子以后有何脸面来见我?
这天下,谁信你的话,你谋反只是你自己的主意?”
姜玉似乎终于没了耐心,绕开了桂茂的质疑,反而是一连串的问题,从他沉稳的嗓音中缓缓流淌出来。
桂茂却只是轻蔑一笑。
“二皇子为了争夺皇位,不知道使了多少手段。
三皇子被下毒,被刺杀,甚至陪你围猎时马会突然发狂差点被马踩死。
这些,我不信陛下都一无所知,对二皇子毫不猜疑。
这天下本就是三皇子帮你打下的,是我桂茂用家族七十九条人命换来的。
你失信于他,又处处致他于险地,三皇子屡屡大难不死,就又被派往南兆,不说南兆有多凶险,就连去南兆这一路上你敢走一遍吗?
你继位才二百多日,现在大梁却到处在闹灾荒,民不聊生,各地揭竿而起,天下混乱的一塌糊涂,而士族无一不背弃了你。
你敢出宫去看一看吗?看你的大梁已经烂成什么样了,看看多少人想杀你。
看你这威武的大帝能再走多远,敢不敢出京在你的大梁巡游一番。
可明日他就必须动身出宫了。
我一直苦劝三皇子,再不动手只有一死了,他却始终宅心仁厚,非顾忌什么父子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只能逼不得已选择此时仓皇动手,否则也不会带上佑启这种废物。
如今也没什么好说的啦,要杀要剐随你。”
桂茂说完,重新跪坐在地,将头低下,似乎都懒得再看姜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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