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探员机敏将身体向后靠,拉开距离,反而给彦生了一个微笑,平静的默默注视着彦生,作为一个老探员,他很清楚怎么面对这种应激状态。
他了解并理解彦生此刻的情绪。
彦生果然稍稍冷静了一些,两人一起沉默许久。
“相信我,我同你一样不愿意相信这个真相。
这一周里,
我问过你的老师,调查过你打工的所有店铺。
遇到的所有人都给予你极高的评价。
包括孤儿院里的所有人,也都很喜欢你。
即使没有了亲人,但你还是一直很优秀。
我也不愿相信你这样优秀善良的孩子会有如此不幸的经历。
可这就是真相。
我理解你,
你太想念家人了,也许不止是想念,但你把真实的你、把你脆弱阴暗的情绪全都藏起来,放在了镜子里。
让外界只能看到你的坚韧和优秀。
想一想,那天地震你到底为什么在公交车上不愿离开,也许是那一刻的重现忽然让你想起了什么吧。
哪怕你不愿面对,再找一次苏医生吧。
他答应我这次会认真对待你的病情,尽全力帮助你。”
徐探员对他的遭遇确实深感同情,极力劝说。
虽然他的语气无比真诚,彦生还是忍不住笑了,被气笑了。
他的记忆里一切都那么清晰自然且连贯,奶奶怎么可能十年前就死了。
至于孤儿院和莫伊,更是荒谬。
他甚至不知道孤儿院开在哪里,门朝哪边。
彦生调整了一下情绪,再次用冷静的语气反问道。
“你是指所有镜中世界其实都是我自己编的呗,我用来隐藏自己的。
好,就算我现实中认识莫伊,那姜舂呢?
他是谁,是怎么死的?
我当时也在场吗?
按你的分析,他是我藏的什么回忆,什么阴暗情绪?”
姜舂就是那个差点死于京城之外的三太子。
徐探员对于这个问题似乎早有准备,他的外形容易让人都只觉得他是个孔武有力但毛糙的硬汉,但其实只要是他经手过的案子,从来就没怕过任何人的诘问、质疑。
细致和认真才是他拿到无数勋章的最重要原因。
“你上次告诉我你要进城前发现遇到了大地震,对吗?
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
徐探员温和的反问彦生
“我被你用手电筒照回来了,怎么会知道后面的事。”
彦生不服气回怼。
“三王子姜舂,因燕昏王消藩而随父反叛。
因其家族世代为燕国守边,实力强劲,兵强马壮。反叛后很快就攻至燕国都城。
但久攻不下,兵困马乏粮断即将灭亡之时,巧遇天灾,燕都城——暨城震成了一片废墟。
那是千年难遇的大地震,据说并没有幸存者。
当然姜舂并不是这场地震的幸存者,他当时在护卫拼死保护下成功突围,早逃离了暨城才躲过这场大灾,侥幸活了下来。
暨城之战后,即使是再坚定的燕国拥护者,都深信不疑燕国气数已尽,所有人都放弃了抵抗。
姜舂父亲——姜玉之后在荻城建都称帝,称为梁国,史称北梁。
可惜在立储问题上出现失误。
姜舂在反叛过程屡屡立下奇功,可父亲却偏偏要立二皇子姜冯为太子。
姜舂在谋士和第一大将樊琦帮助下,杀了自己爹和二哥夺了皇位。
但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也让薛国彻底失去士族支持,陷入动荡,北梁只有二世就亡国了。”
徐探员边说边在抽屉里翻找着。
这次拿出的居然是本《高三历史》。
“据班主任说,你的成绩不错,唯独历史。
这是六代百国,你们刚学不久。
这段历史确实有些复杂,小国林立,战乱不断。
我去找过你们历史老师,她说你们之前刚好就在复习这个单元,刚刚考过。”
说着,徐探员居然还真拿出一张彦生的试卷。
如赤血一般的“17”在分数栏上显得格外刺目。
彦生愣住了。
他想继续反驳,可什么也说不出来。
徐探员显然在这件事上是真的尽心尽力了。
虽然他的结论荒谬无比。
但一桩桩、一件件的证据又那么无懈可击。
即便彦生坚信自己,可心底还是有了一丝动摇。
“你知道那天你为什么要去五色峰医院吗?
并不是你主动想去的。
而是你年满十八岁,有权利申请离开孤儿院。
但自莫伊事件后,你的性格开始变得孤僻、怪异,院长要求你去那里接受一下医生的会诊,孤儿院是有规定的,你要想离开那里,得证明能离开那里有独立生活的能力。”
徐探员察觉到了彦生的动摇,继续说道。
“按照规定看完病后应该回孤儿院的,但你却擅自回了老宅。
当然,可以理解。
那天正是你父母和奶奶离开的十周年祭日。”
“哐当!”
彦生连同椅子向后倒下,重重砸在地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刚才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就控制不住的摔倒在地。想爬起来,身上却没有了一点气力,更要命的是,就在这一刻,他的嘴和鼻子好像同时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一样,完全无法呼吸,而眼眶和太阳穴处像是同时被利刃插入一般剧痛无比。
彦生忍不住痛苦的仰脖嘶吼着,浑身抽搐,而手毫无规律的胡乱挥舞,像是在和什么搏斗,又像是一只正在被剥皮的野兽。
但很快,他的双手居然死死的掐在自己的脖子上,脸迅速由通红变成了整个黑紫。
徐探员忙从椅子上一跃而起。
“彦生,你怎么了彦生!”
他绕着桌子跑到彦生身旁。
可话音未落,彦生就忽然安静下来,身体抽搐着彻底昏死过去。
他昏倒前凄厉的惨叫声,把拷在大厅的犯人吓得够呛。
在办公室外,几个金发碧眼的壮年男子用只有他们听得懂的语言交头接耳,其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像首领的刀疤男恶狠狠的对其他人警告道。
“一定要硬抗到底。
不要出卖神,它会庇护我们的。
否则如果我知道谁背叛了神,我们一定会让外面的兄弟让他和家人接受神罚。
当然,神也会让他和所有的家人都受到应有的惩戒!”
听到他的威胁,其他几人只能脸色苍白的连连点头,可随即彦生惨绝人寰的叫声让他们顿时战栗起来。
他们还以为彦生在里面接受了“特殊问话”,这种惨叫声显然是遭受了极大的痛苦。
“探员,我有情况要反应。”
“我坦白,来人啊,我要全部都交待。”
。。。。。。
原本就有些摇摆不定的几人,此时完全无视刀疤男的威胁,争先恐后站起来大喊大叫着准备“坦白立功”。
可惜,他们的语言只有他们能听懂。
大厅顿时陷入一片混乱。
只有一个和这个环境显得格格不入的少女,发和瞳都是一样的褐色,身形高挑,发育的十分傲人,但长的却十分稚嫩,她蹲在那里,周围目光无不落在她的身上,
她虽然同样惊恐,甚至被彦生的惨叫声一下吓到跌坐在地上,但很快平静下来,低下头悄声的一遍遍念诵着
“神每思索一次,就诞生一个新的自己。
我们正是那些思索之念,是神念的具象,是一息之间的存在,也是不可久存的过往。
我们存在是要替神行使它的思索之念,是要服从他的思索之念,是要为这之念牺牲和破灭。
我们是替神探路。
我们虚弱又强大,因为念头不是坚韧的存在,它必不会永存,必然要变化。
但我们受神庇护,没有真实,也无法遇到真正的威胁和创伤。所见所闻,不过是杂念邪念。
我们的归宿,是终要回到神的身体里接受净化,重新和他融为一体。
替他消亡正是我们回家的路,是正念的回归和宿命。
我们的诞生就是源于分歧和斗争。
我们放弃存在,就是为了消除分歧和斗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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