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三十多岁就加封天子帝师,位列正一品,官拜关陇军区总督,持有崇祯皇帝御赐的尚方宝剑的孙传庭,毫无疑问是关陇地区最大的实权人物,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之一。
除了病恹恹快死的秦王世子,就没有人敢不接孙传庭的请帖。
如此一来,整座摘星楼上,就聚集起了许多长安城的士绅。
为了讨好孙传庭,这些人还召集起了长安城内最有名的歌姬,正在唱跳个不停。
一时间,此地倒是一副人间繁华的景色。
“督师大人,在座各位的名帖,都附在外面的那些孝敬上面。宴后便会送到督师大人的府上,还望督师大人笑纳。”
几个长安城的乡绅正在对孙传庭赔笑,做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孙传庭笑了笑,做出一副很好说话的姿态:“多谢各位款待,传庭驻军长安,还得仰仗各位鼎力相助才是!”
“那当然了!”带头的老士绅赔笑道:“督师大人言重了,为国分忧,实乃我等分内之事。”
孙传庭赞同的点了点头,起身抱拳道:“诸位,实不相瞒,圣上体恤我等幸苦,不远千里运来军饷。
如今,长安的军饷虽然不缺,但,国库里的粮食毕竟距离长安太远,陛下也无力调拨更多的粮食过来。
今日本督来此,实为商议长安粮价之事。
还望各位,都服从本督的调遣,把粮价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
带头的老士绅咳嗽了两声:“国家有难,我等确实应该鼎力相助,但不知督师,想把粮价控制在什么价位呢?”
孙传庭顿了顿:“以目前之势,至少需要把粮价控制在一两银子一石以下,最多一两一石,不能再高了!”
听到一两银子一石粮食,一众士绅纷纷面面相觑。
沉默良久,一个士绅才出头道:“督师大人,不是我们不愿意。
实在是这灾荒大凶之年,粮食收成本来就少。
而督师想要的军粮,又都是上等粮食。
这上等粮食,本就不多,再加上督师麾下足足有十万大军。
每日人吃马嚼,耗费不是一个小数。
这长安城里的粮食,实在禁不住这么吃啊。
我们固然有些家业不假,可开销也大,朝廷里的各种孝敬,总得打点。
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嗯!”孙传庭放下了酒杯:“可倘若本督师因为缺粮练兵不成,而那些反贼又杀到长安城下,各位手中的田亩,家中的金银财宝,妻儿老小,恐怕也保不住吧?
倘若来的汉人的反贼,诸位或许还能有一条命。
倘若来的是那些信了邪教的反贼,诸位不会真的以为,这些不吃猪肉的反贼,能饶过诸位?
扒皮抽筋,只怕都是轻的!
凡是汉儿,全都得死!
诸位生下来就是汉儿,也没法把自己变成不吃猪肉的反贼吧?
天生尔等为汉人,这些反贼就饶不过你们!
想活命,就得支持大明的军队,把这些反贼统统消灭!
你们对本督师,能有一千个,一万个道理可讲。
对于那些不吃猪肉的反贼,这些道理,哪个是有用的?”
众人又沉默良久。
带头的老士绅实在受不了这沉寂的氛围,只能开口道:“督师大人,所言极是,我们明日,就下调粮价。”
孙传庭追问到:“下调到多少?”
几个士绅互相对视了一眼,那带头的老士绅开口道:“一石上等粮食,一两七钱银子,如何?”
听到这个价钱,一众士绅互相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
一石粮食,正常粮价也就是0.7两-1两之间。
这些家伙,孙传庭今天在这里说了这么多,居然还要卖1.7两?
可以说,一石粮食,这群人就要拿走一半!
崇祯皇帝每年发下来的军饷确实够用,可一旦粮食价格高出一倍,崇祯皇帝发的军饷购买力就得大打折扣。
换句话说,这些人,准备每年从崇祯皇帝手上,赚走超过三百万两的超额利润。
一年三百万两,二十年就是六千万两,快和李自成抄家抄出来的数目差不多了!
黑,真他娘的黑!
所以在听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孙传庭的脸色黑的吓人。
而那几个士绅见孙传庭脸色不好看,便在一旁赔笑道:“督师大人,您不要生气啊。朝廷方面,我再打发人送个折子上去,也许皇上,会多给我们拨付一些粮食过来的。
这是白银五百两,是在下赞助给督师大人的军费,还请督师大人笑纳。”
看到第一个士绅带头,剩下的士绅也纷纷开口。
“一百两,不成敬意。”
“五十两!”
......
看着这些士绅,零零碎碎给他凑出来一千三百多两的银票,孙传庭直接就气笑了。
一千三百多两,和他们想要吞下去的利益相比,完全就是九牛一毛啊!
这些士绅,可是非常聪明的人。
他们不贪污,别人都贪污,大明会亡。
他们贪污,别人也贪污,大明会亡。
他们不贪污,别人也不贪污,大明或许不会亡。
他们贪污,别人不贪污,大明或许不会亡。
所以他们贪污不贪污,其实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么为什么不贪污呢?
农民军这会儿也是只要钱,不要命。
他们要是不贪污,还支持孙督师。
孙督师打赢了还则罢了,万一孙督师打输了,他们还得给农民军一大笔钱。
而孙督师打赢了,也不能回来灭他们的门。
孙督师打输了,他们也只需要再给农民军钱就行了。
再说了,大明亡了又不是这些士绅亡了,这些士绅依然有光明的前途。
简单而言,大家目前在一条破船上,到处漏水,有良心的人赶紧缝缝补补,没良心的人呢倒卖船上零件,以求自保。
结果,有良心的人,跟船一起沉了,没良心的人上岸了,甚至登上新船。
而这些士绅的财富积累过程是通过官僚,而不是政府、政策和劳动者。
官僚恰恰是最懂得践踏政策的一群人,所以地主、资本家认为与其毁家纾难,扶大厦于将倾,不如留着钱行贿新的官僚阶级,以确保成为新的利益集团成员。
所以分配制度决定了民心所向。
他们很清楚,从北京到长安太远了,崇祯皇帝又没法通过水运向长安补齐粮食。
军饷好说,一队官兵就押运过去了,成本也就是这些官兵的军饷。
而粮食呢?
崇祯皇帝从北京运输十石粮食过来,到了长安城,有没有一石,都很成问题。
超过90%的损耗率,就注定了崇祯皇帝没法从北京运粮食。
而没有粮食,秦军的装备再好,也是不堪一击的渣渣!
而孙传庭,在大明的规矩下面,完全拿他们没办法。
毕竟孙传庭又不是农民军领袖,没法对士绅大杀特杀。
真要这么干,就等着被弹劾到死吧!
可以说,在大明的规矩下面,他们就是无敌的。
故而,一众士绅纷纷觉得自己已经拿捏住了孙传庭的软肋,都觉得他们联合起来必定可以吞下如此庞大的利益!
孙传庭,也懂这个。
所以他抓起银票,来到外面,指着这些士绅给他礼物道:“这些,是你们给孙传庭的,这些礼物,少说也价值三十万两了吧?
这些,是你们给大明朝的,就这一千三百多两?
大明朝要是亡了,汉人的江山都没有了,你们给我孙传庭又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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