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陕西，银川驿。
崇祯元年的年关，对于刚刚打了胜仗的崇祯皇帝来说倒是喜气洋洋，可对于这些穷苦的驿卒们来说，就显得非常凄苦。
没办法，他们都当上驿卒了，还能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人？
不被人欺压，就要烧高香了。
而且过年，还意味着算账！
真以为地主老爷们带着点年货来拜年是来做慈善的？
拜过年后，就该算账了！
去年欠的高利贷，起码得给点说法吧？
哪怕还不上本金，利息是不是也得先给点？
至于穷人的难处，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和地主老爷没关系！
而对于李自成和李过叔侄而言，过年也意味着他们要还高利贷。
是的，没错，他们的职位，就是买来的。
驿卒虽然地位低下，但是地位也相当于后世的国企工人。
大明朝的这种职位，岂是一般人有本事就能进去的？
不给上官点贿赂，也想吃一份皇粮？
做梦去吧！
为了谋生，李自成和李过叔侄就只好借了高利贷来贿赂上官，这才当上了驿卒。
他们本以为叔叔俩只要不怕苦，再省着点花用，几年下来总也能攒出笔钱把高利贷给还了。
可是他们高估了自己带货（有偿夹带私货）的本事，一年到头居然没落得几个钱。
虽然皇上专门给驿卒发的是全饷，但是驿卒收入的大头，也就是私货方面，他们叔侄做的很差。
眼瞅着收高利贷的就要来催账了，可他们叔侄的钱只有约定的一半多，可是把他们给愁坏了。
李自成为了这事，大过年的都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就是心烦。
“二叔，不是额说你，你歇一会吧，都走了一上午了，不也想不出来办法吗？”
李过看着自己那急的走来走去二叔，不由得出声劝阻道。
李自成气呼呼的道：“干了这么个破驿卒，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居然还欠着钱！他奶奶个腿，额真是受够气了！”
李过无奈道：“二叔，你消停一会吧。咱们叔侄又没有什么手艺，就会骑马射箭，当不了驿卒，也没别的差事可干啊。”
这是真的，想当驿卒就得会骑马，而且这些年月，盗匪越来越多，不会射箭，就等着被人弄死吧！
在这样的环境里面，驿卒多数都是精通骑射的。
可是他们这门手艺，在过去的陕西，也就是能当兵和当驿卒。
而且西北这里的边镇太多，多少军户子弟要谋求出路？
更糟糕的是，西北这里很穷，而东南的东林党，天天拿着一年十几两银子的茶税说老百姓要被逼死了，一文钱都不肯用来加强西北边防。
最幽默的是，年年遭灾的陕西省，实际纳税居然超过了全天下最富裕的江南。
万历皇帝想去江南收点税，结果收税太监直接被江南士绅给打死了，然后给皇帝一年交十几两的茶税。
江南士绅，就是这么个德行。
所以西北边军因为没有中央拨款，而西北又是年年遭灾，于是就很穷很惨了。
哪怕是西北的边将，也是穷哈哈的，连家丁都养不了太多，根本比不了辽镇的那些养得起家丁的军头。
再加上这么多会骑马射箭的军户子弟这么多，狼多肉少，这就导致了大量会骑马射箭的汉人，想当兵只能当个额兵。
所谓的额兵，基本上的待遇和乞丐差不多。
虽然崇祯皇帝后面给孙传庭拨付了一年五百万两的关陇集团军拨款，但是因为崇祯皇帝在西北没有基地车，所以粮食和肉罐头都运不过来。
辽镇和东江镇能吃到崇祯皇帝的肉罐头，纯粹是因为崇祯皇帝掌握了制海权，可以对他们进行海运补给。
可崇祯皇帝的海运部队再牛逼，也运不到陕西来。
所以大明西北军的伙食，根本比不了天天有肉罐头和蔬果罐头的辽镇和东江镇。
而眼下招募和训练秦军，已经占用了孙传庭绝大多数的精力，想要彻底控制西北军，至少也要两年时间。
所以额兵的待遇只是比之前好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多少吸引力，起码军饷和伙食上是不如驿卒的。
就在李自成和李过愁眉苦脸的时候，驿丞走了进来。
“呦呵，大过年的愁啥呢？”
李过和李自成赶忙站好：“驿丞大人！”
“坐，都坐。额这次来，是有好事要和你们说。”驿丞摆了摆手：“那个文举人，就是借了你们高利贷的那个，你们记得吧？”
李自成和李过对视一眼，果然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提到文举人，就该谈高利贷的事情了！
李自成叹息了一口气：“记得，记得！”
驿丞笑呵呵的道：“那你们知道他现在怎么了不？
皇上派来了个钦差，好像是个太监，叫什么王承恩。
钦差你们晓得吧，很大的官，四处走访冤情。
那文举人见老张头的女儿长得漂亮，就要抢走。
老张头不从，一家人都被打死啦！
现在好了，那钦差听说文举人打死了许多人，直接派兵把文举人全家都抓了起来审判，查清楚了八十多条人命，就给文举人全家都判了个斩立决。
好多举人老爷不服，直接请人递了折子上奏，弹劾王承恩。
结果呢，他们好像踢到了铁板。
皇上好像非常信任王承恩，不仅没有给予王承恩处罚，反倒是把上奏的官全部关进了大牢查贪污。
所有联名的举人老爷，都被孙督师（孙传庭）派兵给抓走了。
听说孙督师在渭水河边砍了一天的人头，河水都给染红了！
孙督师说了，所有这些反贼的欠条，一概免除，不用还了。”
李自成和李过顿时就惊呆了，这么多举人老爷联个名，就要全部都杀了？
这孙督师，是不是太狠了一点？
他是不是对于慈不掌兵这件事，有什么误解？
还有，这王承恩到底什么来头啊？
皇上居然这么信任他？
总不能是他以前救过皇上的命吧？
不过文举人和一大堆举人都被皇上钦定为了反贼，还杀了全家，欠他们的钱，自然也就不用还了。
这对于李自成和李过叔侄，倒是一件好事了。
“好啊，好啊。”李自成高兴的道：“这文举人平日里作恶多端，四处放阎王债，死了也活该！”
“是啊，是啊。
别人都是九出十三归，主要图财，也不伤人害命。
文举人居然还动不动就打死人，额当时就说这家伙活该生儿子没屁眼。
这不，今天的事，全是他的报应！
刚好，额们也不用还他的阎王债了！”
李过也在旁边附和，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免了阎王债，还需要额专门跑一趟？
实话告诉你们，额今天来，是有好事告诉你们叔侄的。
皇上正在招募天子骑兵，你们叔侄要是选上了就有一份皇粮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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