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楼五楼,议事大厅。
十几位前朝重臣,如今或是各部闲职,或是国子监博士学政,对于礼教规矩,嫡庶有别,有序传承看的特别重要,以至于很多都是原太子党中重要人物,在当年太子陈蒴暴毙之后,立马转投皇太孙,没料到太子一家惨遭毒手,太子妃,唯一的太孙一并死在报国寺的大火之中,将这些人烧的也是外焦里嫩,皇家传承这么多年,直到隆顺帝这一代为了这个位置弄得这么失格。
大家都接受不了,至于其余皇子的拉拢,他们则不屑一顾,料想自己会被打压,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纷纷致仕,直到隆顺帝即位,几位皇子被废,他们才重新接受隆顺帝的起复,只是隆顺帝吗,实在没有自己的班底,原本雄心壮志,在不到一年时间便被架空起来,这群比较腐朽的老臣也毫无疑问被打压下去,心灰意冷,也就听之任之了。
索性没有什么大的伤害性,留下来呆在闲职上供着也无伤大雅。
董媚娘也清楚这些人未来的重要性,这么些年都一步步试探监视拉拢,直到现在苏邶望带着太子遗宝出现,才彻底归心。
如今太子遗腹子的出现,让他们激动得难以复加,最终通过这次拍卖会,也前来见一见,都是年近古稀,很多事情埋在心里仿佛有了一个宣泄之地,顾不得是嫡是庶,太子一脉唯一的儿子,不是正统也是正统!
这些老东西,可不是什么糊涂之辈,也是从官场中摸滚打爬几十年,昌德帝时代亦是站在顶端的人物,如今无非一代新人换旧人罢了。
一辈子为了身后的利益集团服务,现在只想重新燃烧一下自己,方贺年和张伏当年站起来,就把他们拉到谷底,不甘心也没办法,如今方贺年下去了,张伏还在,可惜他们也老了,能做的就是只要苏邶望能够登顶皇位,他们会用自己仅剩的力量,在老一辈的朝臣圈子,支持他,希望借此能够让他们的后辈家人,能够再次荣华富贵一代。
这群人里对于苏北望来说国子监的几位博士学政最是重要,虽然是清水部门,但是哪朝那代教育部门不重要,只不过他们在里面位置不够高罢了,但是始终是学子遍天下,只要能够得势,不缺附庸之辈,特别是现在朝廷腐败盛行的时候,攀颜附势之人,不要太多。
这就是苏邶望的机会,他们苏家有钱,暗地里现在训练的私兵死士也已经完全成型,更不用说远胜京营的新式火枪火炮,培植的沿海海盗。
该聊的都聊的差不多,正要结束时,董媚娘收到了天机亲卫递过来的李泽洲做的诗词,她看后先是惊讶,慢慢变得凝重,随后将咏梅,葬花吟,将进酒,沁园春雪,清平调递给苏邶望。
苏邶望看后,也是甚为吃惊,尤其对将进酒,沁园春雪十分喜欢,对李泽洲很是感兴趣。
玩笑的对董媚娘说道:“媚娘,你这工作大有漏洞,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位武定侯府三公子,才情秉性可谓惊人,而且做出这几首各有千秋之作,你可从来没和我提起过有这样的人物!”说完便将诗词递给在座的各位老人观看。
众人看完无一不是点头称赞,惊才绝艳,写梅花清高不自赏,借落花喻人的悲情,借酒抒怀的豪气,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的自傲,以及明显借景赞美人的诗句,各个意境高深,这才一个十四岁的坊间传闻甚淫浪的纨绔,让人无法置信,但是确实没有人听闻过这几首诗词,没人想到李泽洲居然只是个文抄公而已……
于是众人纷纷索要纸笔,当场抄录起来,一群老头还一起讨论起来,一时间顾不上苏邶望,沉溺于其中,有说果然是个情种,为了女人做出这等悲词,一说定然是个麒麟子,杯酒言志,豪爽至极,有其年轻时的风范,一说人不风流枉少年,人家才多大,有本事你做几首出来,好的都是进士同进士出身的嘛,翰林院谁没呆过,酸什么酸……
董媚娘这就觉得很冤枉了,据了解这其实只是一个深闺宅男,实在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原本赐婚一事让人们乐道了几句,再加上前几天宫里面的传闻,不是说都奸淫武定侯妾室被武定侯用家法打的重伤昏迷了么,怎么第一次来春风楼就闹出这么大动静。
这还没完,晓月吃力地回到五楼后,董媚娘很是好奇地出了会议大厅来到隔间打算细细询问一番。
晓月一边说一边揉着胸口,心里直骂李泽洲这混蛋不懂得怜香惜玉,用那么大劲干什么……
“晓月,你说说这李公子现在抱着我们春风楼三大花魁同宿在诗院?你没开玩笑?方白画居然……”董媚娘听完顿时呆住了,这诗院的诗娘她可知道身份的,前首辅方贺年的孙女,现任吏部右侍郎的方琦之女方百画,年方十八,才情无双,一年前与家中决裂,跑来了春风楼,被她亲自安排入了诗院。
她想像不到,能够让方白画都能为之失身的少年到底何等模样,不过想来越是才情高的奇女子,对于诗词歌赋才如此没有抵抗力吧。
“晓月,你这骚蹄子,莫不是也挨了棍棒?怎么如此狼狈?让我瞧瞧!”董媚娘见晓月一直揉着胸口和她那磨盘,伸手将其搂过来,探手就拉扯开她的衣裳,只见其胸前硕大青紫一片,后面那更不用看了……好在清白还在!
没办法,李泽洲是真醉了,不然不能如此不怜香惜玉,剩下三位绝色也是遭了大罪。
“这个混帐东西,敢对我的人下此毒手,她们几个不会也是被胁迫的吧?一个武定侯三公子,莫非如此嚣张不成!”董媚娘收敛住笑容,娇媚的脸变得难看起来,恶狠狠地说道。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毒娘子,但是突然想到,晓月可是她亲自培养的侍女,武艺在身,身上本事可不小,毒倒一个十四岁少年岂不是轻轻松松!
霎时又冷笑道:“好啊,原来是你这骚蹄子也动了情!李三公子一定不是你的对手吧,呵呵……”
晓月闻言,本就因为喝了烈酒的红红脸蛋,一下子更加红艳了,低着头站起来,边整理衣服边诺诺说道:“主子,洲公子确实让婢子心动了,请主子责罚……”
“哟,你眼里还有我这主子啊,你应该留在那一起荒唐才是,难得……不对,晓月我给你个任务,你明天就和这位三公子回府,他既然这样对你,就要负责,到时我亲自去找他说去,你帮我好好盯着他!另外派人知会武定侯府,他们家三公子在这里摘了三位花魁初红,得出出血才是,就要三十万两!”
董媚娘有一种直觉,这李泽洲如果不夭折,定然不是池中之物,虽然不能袭爵,但是保不准是位文华种子,如此才情,说不定可以出阁拜相,用晓月这个棋子,钉在李泽洲身边,保不准是一步妙棋!
要是走得好,以后苏邶望收为己用,那就是大丰收,要是不好,尽早除掉也未可知!
李泽洲要是知道他去趟寺庙好事是见到了未婚妻妾,但得来一个要杀他白莲教,来趟春风楼俘获四位美人倾心,又得来这毒娘子的觊觎……不知道作何感想,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莫不如是乎!
“啊,这……主子……这……”晓月闻言,一时间纠结不已,又是兴奋,又是担心,董媚娘会不会要对李泽洲不利,她可是知道董媚娘的手段,别看妩媚动人,但其实心狠手辣,否则也不会管理得了如此重要的天机组织。
“这什么?你不乐意?那算了,我让望月去,她对付男人可比你还要应手些,过几天她就从辽东回来了。”董媚娘翻了翻白眼,哪里不知道晓月心里想什么。
“主子,我愿意,为主子效劳,是婢子应该做的!”晓月忙跪下来,连连点头,让望月去,那怎么可以,她俩可是死对头!自小一起练武,什么都要争先后,再说了李泽洲可是她看上的人!
“嗯,你记住,你的使命是什么!最终我们都是要改天换地,造福天下百姓的!别忘了你们是怎么变成孤儿的,贪官污吏杀之不尽,只有把这无能皇帝拉下马,才能肃清朝政!我们女子能有这样的机会,可不要被情欲迷昏了头!李泽洲能让你放到心上,可见不是凡夫俗子富贵纨绔之辈,将来必有大用!”
“婢子明白,为了公子大业,万死不辞!”晓月当即收起心里的念头,清醒过来,十分严肃地俯身拜下。
“好了,你先下去,收拾好行李,就好好休息,记得抹点药膏,这杀千刀的三公子,真是个没轻重的。”董媚娘说完便出去,要和苏邶望将此事汇报一番,讲明她的打算。
此时议事大厅众老已经离去。
苏北望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还在大声念着将进酒,拿着一壶酒也不用杯子,就这么用壶喝着。
“公子,怎么倒喝起酒来了!如今辽东的事定然已经妥当,接下来就看皇帝和武勋那边如何应对了,如果不出意外,辽东的武定侯二公子应该已经损失惨重,而武德武勋那边会毫发无损。”董媚娘走过去,拿过苏邶望手中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不要伤了他性命,毕竟是为了我们天顺朝戍边,也是一位忠君报国的名将之后,开国武勋,到如今就只剩下四家,万不得已,不要寒了人家的心,说到底这是我们陈家的家事罢了!至于武德武勋那边,资料我都看完了,你当年那一招,实在是太……”苏邶望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他不好再说下去了,董媚娘还不是为了他嘛,这件事情从他的角度来说,没有错。
一个不曾见过面的皇奶奶一族,要说有什么感情,那纯粹无从说起,都说天家无情,天顺朝传承至今,二百余年,在位超过四十年的皇帝就有三位之多,反而是武德帝这位一代明君只有短短几年的在位时间,实在可惜。到昌德帝时期才有后代这般五子夺嫡,已经是古今难得。
只是封建王朝的弊端,万事有因有果,武德帝出征导致帝后得权,才会有后来的昌德帝帝权旁落,才会有如今隆顺帝的尴尬局面,不是能力不够,只是又冒出来苏林和苏邶望,董媚娘这等意外,波诡云谲,朝堂势力错综复杂,相互猜忌,谁也不敢倾力一搏,打破这个僵局。
但是土地兼并,官吏贪污成性,世家大族掌握了地方军政,导致连皇帝都缺银子,身为户部尚书的洪大为也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如果不是贺沐时懂得谋国先谋身这一先进思想,在外左右逢源,累积出巨额财富交给隆顺帝,恐怕如今隆顺帝哪怕召回贺沐时,也不敢如此大张旗鼓想要扩充自己的军队,用以保障新政的实施。
而李泽洲的出现,对局势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董媚娘已经先走出一步棋。
当春风楼的事情彻底传开之后,亲自赐婚的顺隆帝,作为准岳父的贺沐时,开国武勋剩下三家,包括八家武德武勋,到底会如何做想?
你武定侯李楠本事没得说,掌管白虎营,那也是列祖列宗传承下来,人命功劳堆积出来的,你兄弟李楝掌管着宣府边军,因为你娶了个好老婆,也没话说,你大儿子以后的承爵之人,在辽东展现出惊人的军事天赋,虽然过分,但是咬咬牙,算了,毕竟长子出息,无非你武定侯府未来几十年还是武勋之首呗,从爵位上来说还是一样的。你二儿子听说天天泡在军营,都不像其他次子那般溜鸡斗狗,做个纨绔,这是想干嘛?哦,宣府交给你兄弟,原本一体的大同,你二儿子出息,指定就去大同了,好吧,这跟弦在绷紧一些,还没断。
李泽洲的才华一展现出来,好!你武定侯府隐藏的深呐!先是传出什么奸淫父妾自污是吧!没想到十四岁少年心性还是差点,在美色面前露馅了吧!就是一个妥妥的文华种子!你开始培养子弟走文路了对吧,还勾连上当朝首辅!不用说,就是你军权大握逼皇上赐婚的,贺沐时和你沆瀣一气,这不能忍了!到时候这天下岂不是你武定侯说了算不成!
所以李泽洲在春风楼这样扑棱一下蝴蝶翅膀,醉倒在温柔乡中,浑然不知对朝政,对各个绷紧了神经的势力中,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
现在董媚娘和苏邶望都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些,董媚娘对于苏邶望的说法,既是赞同,也不赞同,喝完一杯酒后,若有所思道:“若他真有本事,也要不了他的性命,这次给女真准备的物资,也撑不了多久的,另外李泽江手里还有不少兵马,李成凉不至于这么蠢亲自动手,单靠女真,李泽江只要不硬抗,跑还是跑得掉的,武定侯府可是花费不少银钱资助李泽江站稳脚跟。”
“好吧,这些事情我不会轻易插手,我只是不想因为我们皇家的斗争反而让忠臣良将损失惨重,历史告诉我们,这样反而会便宜女真和那些蒙古鞑子,乘虚而入,那我得了这江山又有何用?媚娘,很多事情要想到利弊,如果为了这个位置,闹得山河破碎我宁可不要!”苏邶望拿过酒壶,狠狠灌了一口。
“人生得意须尽欢……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与尔同销万古愁!……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苏邶望激扬的喝完壶中酒,精神抖擞地背完了这两首诗词,转头对董媚娘说道:“这位李三公子,虽从未见过,但我已将他当作知己!不要动他,我明天要与他见上一见!”
董媚娘无奈道:“弟弟,那你自己注意分寸,莫要漏了手脚去,他固然是知己,我们呢?你身后那么多的支持者呢?比不上做了几首诗的少年郎嘛!”
苏邶望一时间内心沉重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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