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悼念 夜谈

  是夜,李楠嘱咐秦夫人先安排好聘礼,回房等他,便带着李泽洲来到了中院秋银灵堂中。

  这里被亲兵把守,完全隔离,与刚才的欢喜宴饮属于完全不同两个世界。

  武定侯侯府最对不起秋银的就这两个男人,灵堂中只有玲香一人在为之守灵。

  但又如何能说萧瑟呢?对府中其他人而言,以秋银的身份来说,能设灵堂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如今李泽洲要办喜事,秋银明天就必须将灵柩移往白首寺了。

  李楠跪在棺椁前,给秋银重重磕了三个头,不计较自己的身份,仅以父亲的名义。

  李泽洲也同样,他则以丈夫的名义,他们已有夫妻之实,还是秋银唯一一次!

  奈何男尊女卑,世情薄凉!

  两人祭奠完后,静静站着,都没有说话。

  李泽洲不由想起一首李清照的词,遂到旁边书房之中,找到笔墨纸砚,写了起来,用的就是柳体书法,稍有生疏,但写过两句便熟悉回来。

  残花-悼红颜知己秋银

  花开花落花无悔,缘来缘去缘如水。

  花谢为花开,花飞为花悲。

  花悲为花泪,花泪为花碎。

  花舞花落泪,花哭花瓣飞。

  花开为谁谢,花谢为谁悲。

  写完之后,不由心生感慨,借花献佛,祝福这具身体本身的李泽洲和秋银能够如同当时那一道闪光中所见到的场景一样,同邢夫人一起幸福生活在星空之中吧!

  “洲儿,没曾想你还有如此才情?”李楠不知不觉站到李泽洲身后。

  “父亲,不过借古人之才,悼今日之亡人罢了!”李泽洲只以为父亲一介武勋对唐诗宋词没有了解,不识得易安居士,也没有过多解释。

  写完之后欲要拿到火盆之中烧毁,李楠阻止道:“洲儿,我看你这前两行的字,无论笔画还是大小都颇有瑕疵,不如你再重新写一份烧给秋银,这一份为父拿去给你母亲(秦夫人)看看!”

  这下给李泽洲整糊涂了,疑惑道:“父亲,你和母亲莫非对这些诗词也感兴趣?”

  “那是自然,你别管了,拿来便是!”李楠将李泽洲手中宣纸拿过来,折好放入袖中,打算回去和秦夫人一起品鉴一番。

  他李楠也不是不通文事好吧,唐诗宋词也算是略懂一二,好歹两百年世家子弟,怎么可能如同普通武夫一般。

  李泽洲重新认真写好一份,便拿去给秋银烧去。

  接着便对跪在一旁的玲香说道:“玲香,这几日还要辛苦你,凌晨就要将秋银灵柩转到白首寺停灵,等我这几天忙完便去送她安葬!”

  玲香看了李泽洲一眼,平静的点点头,主仆一场,这也是她应该做的。

  他父亲来找过她,要给她在府里寻个人家嫁了,她也没将李泽洲让她去房里的事,说给父亲,毕竟她的样貌比起李泽洲房里两个丫鬟差很多,不由有些纠结起来。

  李泽洲则没想这么多,他的事情还很多,便和父亲前去忠义堂书房。

  两人随意坐定,待仆人侍奉好茶水后便让其都退下。

  李楠端起茶,试了试水温,喝下两口长舒一口气,今天他完全放开自己的心结,整个人精气神都释放开来,仿佛年轻了好多岁。

  他抬头望向李泽洲,又重新审视了一番道:“洲儿,今晚长话短说,为父问你,你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坐在李楠下首的李泽洲放下茶杯,一边将手上纱布揭开一边道:“父亲,孩儿这次昏迷,是真的如魂飞时间长河一般,仿若穿越了几百年时空经历了无数轮回,这能力就从此中莫名出现,当吃下第一口食物开始就有了,目前可以肯定的是,他让我恢复能力极其强大。”

  说完将受伤的手掌伸开,此时贯穿的伤口已经完全挤到一起,长出血痂,而且暖流还在不停的往手掌伤口处汇集,以这个速度来看,明天就能恢复如初。

  李楠疑惑地盯着李泽洲手掌,见其好似是被利刃刺穿,但是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父亲,你看,今天我的手掌被你送我的那把小剑完全贯穿掌心,就在今天下午,二哥房里……”

  李泽洲将在李泽海那边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李楠没有打断李泽洲的叙述,李泽洲便将一些现如今很平常的病理知识,精神疾病厉害性,都粗略说了一遍,直言这些知识皆为从昏迷魂穿未来世界得来。

  李楠眉头紧皱,握紧双拳,又放松开来,表情又是惊异,又是痛苦,转而眼神怪异,神情紧张!

  李泽洲说完以后,便静静地看着李楠。

  他不想瞒着这具身体的父亲,但又不能太过惊世骇俗,便慢慢的一点点透漏一些他知道的现代社会基本知识,以后也方便他为何凭空懂得军事,政治,乃至武器装备领域的知识。

  在外面有李楠作为后盾和缓冲,他就不会变的那么异于常人。在家里,他只能相信不会害他,冒险,但又必须这样,正好他也用这次昏迷做借口,应该不至于让家里人那么难以接受。

  “洲儿,你现在太让我吃惊了!真的昏迷这几天,就让你懂得这么多嘛?那岂不是如同神人开窍那般!古今未来皆知!那你如今真的还是我的洲儿嘛!”李楠最终还是选择接受李泽洲这个说法,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有穿越重生这种荒诞事情,倒是害怕李泽洲被鬼附身!以至于先将李泽海还有白宝琳的事情放到一边。

  没办法,封建社会鬼神论那就很平常了。

  李泽洲站起身来,抓住李楠的手,放到自己胸口,沉声道:“父亲,你感受我的心跳,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您十四年来都没有关注的儿子,李泽洲!这个你不用怀疑。”

  李泽洲停下来,看李楠眼神温柔又包含歉意地盯着他,便接着道:“只是我现在又不一样了,我脑子里多了很多东西,跨时代的东西。”

  “我到现在其实都只想做一个侯府公子哥,一个纨绔子弟,生活在父亲和兄长的羽翼下,快活自在,同姐妹们在府中玩乐,娇妻美妾,但是我又知道,如今的王朝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我才选择暴露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父亲,你知道吗,你因为秋银的事情行家法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抗拒,我便意识到,这个封建礼法的社会要自己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自己的爱人,亲人!”

  “那我就必须尽自己所能,为家族尽一份力!”

  “要知乱世之下,焉有完卵?古之名臣将士多少?但依旧抵挡不住王朝更迭,为何?终究是力有所殆,大势难挡!”

  李楠几次欲言又止,但又没有打断李泽洲的肺腑之言。

  “我们武定侯府做为皇朝开国武勋,与国同戚,已经无法独善其身,我上午听你所言,既然皇上有志行新政,甚至不惜用我这个侯府名不见经传的嫡次子以婚姻为纽带让首辅与军权相交,可见是个有魄力的君王,那么我们不用多想,全力支持便是,只是不知道如今到底严峻到何等地步?皇令出了神京,又能行得几成?”

  李泽洲一口气说这么多,也是没有经过多少深思,只是言至于此,不讲不快!

  李泽洲最后的问题也让李楠陷入沉思,他觉得自己今日已经对李泽洲刮目相看,但李泽洲不断的在刷新他的认知,他需要时间消化。

  片刻,李楠让李泽洲坐下,表情严肃道:“我与皇上以及贺首辅在御书房一同商讨过如今形势,如今税赋十难回其一,边关将士粮饷严重不足,哪怕是京营同样如此。”

  “各州县官官相护,欺压百姓数不胜数,政令畅通不畅通我不得而知,但是皇上从来都得不到各州府的实际状况,京中朝臣,皆是门生遍地,派巡抚巡视回来,皆是一片祥和。要不是皇上利用内阁南北仕子争斗,恐怕早就不如现在了。”

  “贺首辅的计划我不完全得知,只知道新政会在中秋之后开始实施,天顺都城神京以及金陵府和北平府这两个南北直隶,会最先实施新政。”

  李楠将他所知都说出来,李泽洲目前来看,这两个月不到的时间,才开始调兵遣将,以现在的车马力和军队成型的速度来看,时间完全不够,除非朝廷不像父亲所言那么缺钱!

  “父亲,那姑父他们去扬州,金陵整顿卫所,以及江南大营,所需钱粮如何解决?”李泽洲将自己的疑问问出来。

  “皇上用内库拨了三百万两给我,我需要用着笔银子新立四威营,所以我调拨了一百万两给苏祁他们,户部那边一两银子都没有,只是答应接下来几个月的盐税,都交给他们取用!而且我还想私自拨五十万两给你三叔和大哥,他们在边关很苦!”

  李楠不得不为至亲考虑,边关走私猖獗,但是这是死罪,他不允许弟弟以及儿子沾染,那就必然会要直面粮草问题,好在如今家中田庄铺子在秦夫人和管家林涛的打理下,每月进项除了府中嚼用,支出还能余下几千两给予支援,稍稍缓解。

  族中族人又多在皇帝亲军四相营中任职有份收入,混吃等死之辈不多,李楠任族长以来,族中之事倒也不多。

  到底还是崩的很紧,容不得半点差错。

  其实也还要多亏已经亡故的邢氏家中资财,以及秦氏家中资财的帮衬,才会让堂堂武定侯府略有结余,只是这些并不光彩。

  李楠说完这些,还是毅然决然道:“洲儿,你还小,父亲还是希望你开心快乐几年,结婚之后,先生儿育女,以后有需要你出力的时候,你便尽心尽力担当起来就是!还是那句话,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既然如此聪慧,必然懂其道理,所以当你的纨绔去吧!哈哈……额……”

  李楠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李泽洲如今就如同武定侯府的秘密武器,外挂一般的存在,李楠当然高兴!

  但想到李泽海的情况,李楠又如同吃了屎一般,止住了笑容。

  李泽洲也听到生儿育女时,想到中午自己与竹茹时,下面的剧痛……

  “你二哥……”

  “父亲,我……”

  父子俩同时一脸纠结开口,又一同停下。

  “父亲,你先说。”

  李楠也不退让咳了两下继续道:“咳,咳……你二哥如今当真如你所说无药可医?罢了,让他去吧,这种事怎好寻医问药,你二哥瞒到现在,可见是不会愿意天下皆知的。那宝琳该如何?为父实在也想不出办法来,和离太伤人心了!哎,真是家门不幸!”说到这,李楠不由想起有德必有失的至理名言来!

  “父亲,二哥的病,只能靠他自己,到目前来看,机会渺茫,二嫂却不能拖了,她都二十了,浑然不知自己依然在室,而且和离,伤害两家情分,儿子……倒是想牺牲自己……分担……”李泽洲后面吞吞吐吞还没说完,就被李楠挥手打了一巴掌,力道不大……

  李楠听到李泽洲说什么牺牲自己分担,气笑了,忍不住甩了李泽洲一巴掌,斥声道:“真是孽障,狗改不了吃屎不成!你还真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婉瑜的事情我才厚着脸求你祖母出面说道,你又盯上你二嫂宝琳!你就盯着家里这些好姑娘嚯嚯!是不是你两个亲表妹苏英,李兰儿你也看上了!好啊,看来这十四年父亲没看着你,你倒在后宅要兴风作浪了!碰……”

  说着李楠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没办法,李楠是个钟情的人,着实对李泽洲的做法看不过眼了……但李泽洲接下来的话让他更担心了……

  “父亲,我,我就是这么个毛病,喜欢漂亮女孩子,但是如今我不能人事,兴风作浪怕是做不到了,我……”

  “什么!你这一身血气方刚的样子,哪里像有不能人事的样子,那秋银是怎么回事!你用的手不成?你这个变态!”李楠没说完又被目瞪口呆的李楠粗暴的吼声打断。

  李泽洲忙看了看外头,责怪父亲太激动,这么丢人的事,能这样吼出来吗……

  “别看,外面都是为父的亲兵,没有带耳朵的!快说怎么回事!”李楠暴跳如雷,三个儿子,两个不能人道,这谁顶得住!无后为大啊!

  李楠忍不住非常粗糙将李泽洲从座位上提起来,伸手撩起李泽洲锦袍,脱下裤子,肆无忌惮地摆弄起小李泽洲来。

  李泽洲满脸通红,这父亲对他来说只是个“同龄人”男人,这样子多不好意思!虽然这具身体本不是他自己的,但现在是他的啊!

  李泽洲忙挣脱开来,穿上裤子,把锦袍整理好,声音都变了,尖叫道:“父亲,我本来没什么问题,可是今天中午我和丫鬟要……的时候,突然剧痛难忍,所以不敢再胡来……”

  李楠刚才仓促摆弄,又看了几眼,略有些嫉妒地道:“臭小子你是不是胡说八道,这哪里像有问题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大祸事!”

  听到李泽洲说疼痛,瞬间想到他的巨大食量,和恢复能力于是猜测道:“你觉得会不会和你现在这怪异的食量以及汹涌的血气之力有关系?气血之力突然增大,你还没有掌控,以至于造成行事之事,涌于一处,导致剧烈疼痛?”

  李泽洲闻言忙思考起来,细细回忆,可能还真被李楠说对了,但是他要怎么才能掌控呢?突然他想到一个方法,兴奋的对李楠问道:“父亲,你这里有没有什么绝世武功,心法啥的,拿来我练练试试?”

  李楠像看傻瓜一样的看着李泽洲,讥讽道:“洲儿,你知古今未来事,莫非就没有什么绝世秘籍,心法?拿出来让为父也修炼修炼嘛……为父活这么久,还没听说过什么绝世武功呢,江湖门派,大内高手,所学所练虽然能飞檐走壁,开碑裂石,但都不过是苦练身法,身体部位罢了。我军中武艺也是练人体魄,招式虽然没有江湖之中那般花哨,但重在出招则气势磅礴,一往无前!”

  “没有就没有嘛,说这么多干嘛……”李泽洲只能失望的嘀咕两句,他还以为穿越的这个世界,能有小说里看到的那种绝世武功,内功心法呢:“父亲,那我该怎么办啊!”

  “愚蠢!把多余的气血之力消耗不就行了!你等会就再捅自己一刀!不是恢复的快嘛!或者去扛一袋大米,围着花园跑,直到跑不动了再去试试能不能人事!”李楠气呼呼的说完,便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转身便要向外走去。

  答应秦氏今晚要……来着,天色晚了,不想再和这色中饿鬼,器大惊人的妖孽儿子在一起了。

  李泽洲则听到李楠的方法,若有所思,要不真的试试?捅一刀太疼,跑步没问题啊!为了幸福,拼了!

  西路院,正房。

  “老爷,这是明天的礼单,你过目,都已经装好车了。”

  “嗯,挺好,就这样,夫人,你看看这首词,洲儿写的,为夫觉得甚好!”

  “老爷,这词洲儿写的?真不错呢!”

  “嗯,是他写给秋银的,他还说古人写的,哼哼,欺负他爹没文化呢!”

  “夫人,夜深了……”

  “嗯……老爷……”

  西院许久未闻的婉转莺啼响起,连绵不绝……

  金玉堂前花园里,李泽洲扛着一袋二十斤的大米,从亥时跑到了子时……他已经麻木了,他一感觉到的跑不动了,就被身体里突然冒出来暖流弄的精神抖擞,而且还感觉自己浑身在消耗能量的同时,也在吸收能量,真正的将其融入肉体之中,以至于大米越来越轻……

  想起秋银灵柩要转移到寺庙,于是回厢房在竹茹服侍下洗完澡,换了一身箭袖劲服,嘱托竹茹休息后,便跑去和总管林涛说明,随亲兵一起抬着秋银灵柩去往几十里外的白首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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