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书房。
赵镇正端坐在御座之上,身前正围坐着朝野中几名位极人臣的紫袍宰执。
这些日子,太子的病在贺弘启留下的良药的调养下,几乎康复痊愈。
人逢喜事精神爽,皇帝生活有了盼头,没那么多烦心事,自是勤奋了不少。
近些日子朝中事务繁多,下朝之后,赵镇依旧会召来了这几位中书门下的长官来南书房议事。
但这次议的是别的事。
只是赵镇不急于一时,他先是与当朝宰辅大相公包振聊了会史书,不一会又与韩章论起了前些日子获得的珍画。
兜了好几个圈子,把两位政事堂的一二把手兜的是一头雾水。
今日不议水灾,陛下怎么有如此好的心情说书论画。
而包振是个急性子,见皇帝没有开口的打算,便知是等着让他俩问询,于是只好率先开口道:
“不知陛下召老臣们前来,是否有要事相商。”
赵镇见此情形,满意地笑了笑,说道:“倒也无大事,只是前些日子听了个消息,不知包卿和韩卿听过么?”
韩章和包振不知道皇帝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继续问道:“请陛下告知尔等。”
“前些日子小梁山发生了矿难,朝廷户部下发了抚金,两位卿家可有印象。”
虽说朝廷琐事繁多,但包振和韩章都是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能人,记忆力自是超群。
两人从脑海里搜索了一番,终是想起了几月前在朝上确实是有这么一档子事。
只是韩章是政事堂的二把手,他主抓执行,他较为清楚其中细节,于是便上前补充道:“老臣记得当日在朝上议过此事,矿难死伤一百五十六名矿夫,陛下仁善,天恩浩荡,从国库拨了百两给陨难矿夫的妻女。”
“没错。”
赵镇点了点头,看上去对韩章的回答很是满意,但转头却问了个奇怪的问题:“那数百两抚金如今可到了那些陨难矿夫的妻女手上?”
此言一出,韩章和包振敏感的神经同时被拨动了一下。
皇帝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上去是疑问句,询问抚金是否有照常下发。
按照常规流程,这事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皇帝平日里也没怎么过问细节。
抚金一事,由户部下发到地方,再由地方下发到个人手里,中间不知隔了多少层,复杂至极。
他们俩都无法保证,没有亲眼看见抚金到了遇难者家属的手里。
他俩都是一顶一的人精,知道皇帝能这样子问就是一句反问句,想必抚金是出了什么问题。
被皇帝这么一说,两人同时想起此前在汴京便都曾收到过风声,说是有一名梁山县的百姓上京来告状。
只是两人都不太在意。
毕竟如今身居高位,每日朝廷的事多的很,哪里有心思管一个平民的事。
再说了,每日来府前结交,求亲,告状的人数都数不过来,哪里还会一一理会。
而且朝堂之上,每一步都步履薄冰,走错一步,那就万劫不复。
走在仕途,自是不能轻举妄动。
谁知竟然闹到皇帝的面前来了,这让被问的韩章有些尬住了。
他知道就算有问题,他也是不能明问和明说。
因为若是问皇帝哪里出了问题,反倒显着自己失职。
毕竟此事他是过了手的,若是连哪里出了问题都不知道,那就给皇帝留下了话柄了。
但是若是自己说了那百姓来告御状之事,那不就显得更有问题。
事前不说,事后等到皇帝知道了,提起来的时候再补充,那在皇帝看来自己是何居心。
这种蠢事他和包振都做不来。
怎么样看都是一局死棋。
韩章想了想。
唯今之计,自己只好装傻,等皇帝揭开谜底,点出哪里有问题。
他咬了咬牙,心下决定承认不知,想来这顿骂是挨定了,没有回答赵镇的具体问题,只是模模糊糊地说道:
“抚金一事,户部确实拨了银两。”
果不其然,不出两人所料。
赵镇脸色一变,说道:“那怎么有人到朕的御前来告御状?”
包振和韩章听罢,都在心中彻底确认了,就是那位百姓的事情。
他和韩章只好赔罪一番,装做不知情的样子,说道:“老臣失察,请陛下明说。”
赵镇见状用力拍了拍眼前的书桌,怒而说道:
“月前,有名叫梁云水的百姓从小梁山赶来汴京,借由贺弘启之口告到御前,说是抚金被当地的银矿管事克扣,勾结官员欺压平民。”
“你们二人可知此事!”
两人连忙跪下了,说道:“老臣不知,实在是罪该万死。”
赵镇哪里能不知道他俩的心思,韩章和包振为政事堂的一二把手,同时乃是两朝元老,在汴京树大根深,没有一件事能瞒过他们的耳目。
想来只是不想管罢了。
或者说是没空管,如今装作不知,只是担一个失察的罪名。
他如今把此事搬出来,也只是为了先敲打敲打这两位宰执,要将天下万民装在心中,没有真的要怪罪他们的意思。
要说私心,他也有。
平日里,在朝上经常被他们这几位文官怼的是哑口无言,今日也算是托了贺家小子的福,成功扳回了一城,出口恶气。
不过,敲打完他们,他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中之重。
赵镇缓缓说道:“小梁山之事,朕前些日子已派太子少保贺弘启奉旨前去调查伸冤。”
贺弘启?
竟是他奉旨下地方去了。
包振和韩章都有些惊讶,两人对这个名字有所耳闻。
此前救了太子殿下,被陛下看重,封为太子少保,陪在太子身边治病。
而且听闻此人尚在年轻,如今竟受到如此大的重用,替官家巡视地方去了。
此人实在是不可多得。
想来以后在朝堂之上必能见其锋芒。
包振和韩章在心中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还没等两人缓口气,赵镇的下一句话宛如一道惊雷落了下来。
“矿难之事如今已经查明,儋州知府苏微伙同其他官员贪污银矿,眼见朝廷运银期限渐进,为了保证数银进京,大肆招揽矿夫,加大开采力度,这才引起矿难。”
“敢问两位卿家,此事该当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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