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琉璃没有参加他们的晚宴。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根据经验和合理推测,布宁这个老东西会把所有人都灌醉,神志不清的状况下是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变道,在哪里更换火车头。但是他不清楚布宁会在哪个夜晚,或者哪几个夜晚这样做,所以他必须每天都小心谨慎,不要胡乱吃喝。
至于怎么判断吃喝里有没有加料,也非常简单——以“和他们不熟”为理由,让服务生每天送餐。每顿饭让樱井明吃掉一半,另外一半藏起来,如果樱井明没有出现意识混沌乃至倒头大睡的情况,就说明这顿饭没有加料,他就留着下一顿吃。
也就是说,风间琉璃一直在吃不太新鲜的剩饭,中午吃早上的,晚上吃中午的,早上吃晚上的。不过问题也不大,因为服务生送来的都是耐放的食物,最多因为冷掉了味道不太好,不至于让人腹泻。
今晚布宁又举行宴会了,风间琉璃猜测他今晚一定会放倒所有人,这是一种直觉。
他就算推脱,布宁也会给他的食物里加点不知道什么东西,并且看着他吃下去,甚至事后还会来查房,确认他已经神志不清。
果然不出所料,在那个疑似中国人的女仆将餐食送过来的时候,布宁亲自到场,试图拉着他去参加宴会,“风间君,你年纪轻轻,别学那些老头子一样死气沉沉,你要享受社交的快乐,有那么多和你同龄的少年少女,你为什么要独自一人呢?”
风间琉璃只是摇摇头,“我是日本人,日本人喜欢安静,不喜欢社交。”
刻板印象属实了,日本人当中可是有不少社交恐惧的家里蹲,不工作不上学不出门,每天就待在自己家里,去得最远的地方是楼下便利店,每天吃70日元的冷饭团维持生命体征。他们看动漫,打游戏,有的会自己写点轻小说,完全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社交还是有必要的,总要认识新的人,建立新的关系。”
“不,其实我是一个很社恐的人,我一个人过得也很好。”
“可是据我所知,您是一位歌唱家和演员,时常出现在成百上千的观众面前,您怎么可能有社交障碍呢?”
“是的,我只有浓妆艳抹到任何人都认不出我的时候,才能坦然面对观众。以及布宁先生,您上一次的晚宴我就被那些过于热情的女士们骚扰过一次了,真的不想再见到她们。”
“我听说你在日本女人缘很好。”
“日本女人比俄罗斯女人要更加安静一些。”
在一番拉锯之后,布宁总算是放弃了,叹惋着拍打年轻人的后背,“哎呀,你看看你,年纪轻轻...这个性格不好啊,日后在社会上容易吃亏,这都是过来人的经历...”
风间琉璃根本没听,只是用日本人特有的礼貌,敷衍着感谢布宁的热情。
果然,当他移开餐盘的时候,发现盛放着冷切火腿的银丝瓷盘下,有一张不起眼的小纸条,上面用中文写着“红菜汤+伏特加”。
风间琉璃想到了那个中国女人,难道是她给的提示?告诉他红菜汤被下药了?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么多天,他没有主动接触那个女人,担心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可是这个女人却主动给予他友善的提示,难道是看出了他的身份,再次示好?
那么,她究竟是隶属于哪个秘密组织呢?
风间琉璃默不作声地将这张纸条揉成小团,仰起头,有些痛苦地将它吞了下去。
然后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上,差点让他将落入食道的小团被直接拍出来,樱井明有些傻了吧唧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风间君,你真的不去参加宴会吗?宴会上有更多好吃的哦!还有漂亮的女孩子!”
风间琉璃摇摇头,“不去,俄罗斯人的酒太厉害,喝得我伤嗓子。”
樱井明露出惋惜的表情,“那真是可惜,风间君嗓子很金贵啊,确实不能喝酒。上次那些热情的姑娘才没几杯,就把我灌得不省人事...”
然后,在他离开之前,风间琉璃拉住了他。
“走之前,把蔬菜汤喝了,你在宴会上从来都只吃肉不吃蔬菜,我这是为了你的健康考量。”
......
果然,樱井明才一个多小时,就神志不清地被另外两个同样醉了七分的年轻人送了回来。
“才两杯,樱井君就醉了,日本人就是没用!”瓦洛佳的声音很有特点,虽然风间琉璃听不懂太多俄语,但是对名字非常敏锐,于是根据碎片信息也能拼凑出语句。
“安静点,瓦洛佳,不要吵醒风间先生,他一定是累了。”布宁压低嗓音,发出嘘声。
看来如他所料,蔬菜汤里的药物发作时间比较快,所以樱井明才这么快就倒了。
而此时,风间琉璃正倚靠在沙发上假寐,在那些人将樱井明沉重地放在床上的时候,只是稍微发出了一丝半梦半醒的抗议声。
“抱歉,吵醒您了吗?”布宁彬彬有礼地站在他面前。
风间琉璃作出想要睁开眼睛的样子,然后翻了个身,假装继续睡下去。
“把风间君扶到床上去,让客人睡在沙发上,像什么样子?”
当两个服务生将他扛起来的时候,他假意挣扎了一下——睡觉的时候被人架起来,毫无反应才是异常的。真正睡着的人,哪怕是被药翻的,也应该有点反应,但是不多。
他感觉到自己被放在床上,脱下外套,有人给他盖上被子——还好他们没打算给他换上睡衣,否则他觉得自己不一定能伪装过关,让别人给他换衣服实在是太羞耻了!
他听见布宁走过来,检查他随意放在桌子上的酒瓶和食物残渣,他听见餐盘和酒瓶碰撞的声音。布宁确认他喝掉了红菜汤以及一小杯伏特加,用俄语嘟哝了一句不知道什么,然后很满意地离开了,并且关上了房门。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风间琉璃数着自己的心跳声,他听见布宁敲自己的门,念他的名字,似乎是在确定他有没有醒来。风间琉璃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微弱抗议,并没有起来,直到布宁再度离去,他才从床上坐起来。
一旁的樱井明仍然在呼呼大睡,鼾声震天。
他看着自己的手表,现在是8:17,当他看向窗外的时候,外面隐约有七彩的极光,照耀在那些如伸向天空的利爪一般狰狞的树顶上。这五颜六色的极光很美,但是却让他莫名产生一种诡异的不安感,可是他又说不出这种不安感的来源。
9:02,宴会仍然在继续,他们推杯换盏的声音风间琉璃听得清清楚楚,已经有一位女士因为不胜酒力而不得不离开;
大约10:40,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醉倒,被各自搀扶回房间。
他听见布宁来到仆人们的车厢,高声说今天是圣诞节,他要敬他们每人一杯酒,毫无疑问那些仆人喝下的都是加了料的美酒,在半个小时之内也纷纷睡下。
他听见布宁在走廊里转悠,挨个检查每一个房间,确认所有人都睡着了。他也赶紧装睡,躲过了这最后一轮搜查。
在11:40时,风间琉璃判断列车开始减速了,没过多久,便转上一条他看不清的匝道。他默默记录着时间,大致判断车速变化,希望能借此锁定布宁目的地所在的大致位置。
在大约12:30时,他不由得皱眉。
他看见正前方,是一座黑乎乎的高山,而他们的列车虽然减速,却仍然在向着一座巍峨的高山撞去,而他没有看见这座山有隧道,只有坚实的山体!
他下意识地用枕头保护好自己的腰椎和头部,准备承受猛烈的撞击...可是这一切却并没有发生,相反,窗外亮起了灯光。
他诧异地放下了枕头,偷偷撩开窗帘的缝隙,小心翼翼地向外看去。他们当然没有撞山,而是已经进入了一条灯光明亮的隧道,暖黄色的灯光照亮一处月台,月台上停着一辆非常符合苏联时期审美的火车头。
风间琉璃不解,这更像是地铁的站台而不是火车的站台,没有火车会把站台建立在山里,那样费力不讨好,对不对?可是这里确实有一个极为粗糙的车站,站台上还有白色的长椅。
火车减速,缓缓地停在了月台下,一支小队从布宁的车上下来,这些都是他最信任的仆人,他们非常熟练地驾驶着火车头,将车厢卸下来,原有的车头开走,然后换上新的火车头,看起来是不止做过一次的专业团队了。
“为什么换火车头?”风间琉璃不解,事实上今晚他相当疑惑。
然后,他听见专列的车厢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有人挂在车厢外;然后他又听到仆人房间开窗户的声音,紧接着好像有人爬进来,低声说着些什么。
风间琉璃意识到,可能是那个中国人,或者那位联邦安全局的女士的队友潜伏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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