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亲政后,关中缺粮?朝廷入不敷出?”
曹操最近这一年,要么是在鏖战吕布,要么是在筹措粮草,或者是在联络袁绍,对于周边……特别是长安那边的情况关注度不是很够。
当听到荀彧说道天子亲政之后,关中因去岁李傕郭汜抢割小麦,再加上今年的天灾,导致无粮可收闹大饥荒,流民遍地,田地荒芜,白波军趁机从河东入寇,招纳关中流民,攻略郡县,混乱更甚从先,不由的连连摇头。
“今陛下聪慧,虽不逊于先帝,可惜生不逢时,朝廷有今日,却也在预料之中。”
说罢,曹操缓缓的站起身,看向了西面的窗户,深邃的目光,仿若要刺透山脉,飞鸿千里,直入京师。
荀彧亦是站起身,道:“陛下聪慧,实乃圣主,只是无良臣辅弼,终有再倾之危也。”
“如今白波贼肆虐关中,招纳流民,攻略县城,还扼守住了武官道,便是刘表的粮食,也进不得关。”
“朱儁虽有心报国,但樊稠如今在京师之中,反倒是成了他的掣肘。”
“二人争兵权,若非陛下出来调解,几要酿成兵变。”
“皇甫嵩病重,已是无关于大局。”
“杨彪去岁尚能说动关中诸家给朝廷粮秣支持,然今岁大荒,诸家自顾不暇,焉顾忌得了朝廷?”
“朝廷如今唯一的活路,就是再从三河之处调粮……”
“但听闻去年帮朝廷在三河运调粮秣的甄氏,今年突然就……”
曹操摇了摇头,叹道:“陛下给甄氏许诺官职,岂又能抵得上袁本初威胁甄氏?”
“去岁,那是袁绍尚未真有动作。”
“今岁,袁绍若暗中布局……河北、中原,颗粒也进不得关中!”
荀彧叹道:“袁本初好手段,去年天子刚刚亲政,他没有丝毫动作,反令人上表称贺,今岁大荒一起,他暗中立施雷霆手段……”
曹操淡淡道:“他现在,怕是恨不能让白波贼杀入长安……”
荀彧听到这,脸上闪现出了几分悲凉。
曹操看向荀彧,低沉道:“文若,还是主张让曹某迎驾吗?”
荀彧深吸口气,劝道:“昔晋文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
“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能远赴关右,然犹分遣将帅,蒙险通使,虽御难于外,乃心无不在王室,是明公匡天下之素志也。
“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
荀彧这番说辞,已不下与曹操说过三遍,但曹操始终都没有向他表过态,这让荀彧很着急。
而此时,亦如是。
曹操沉吟片刻,道:“先固根本,方做别图,吕布不除,纵使迎驾东归,亦难久立。”
“在这大争之世,曹某若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又何以护天子周全?文若当知吾心。”
荀彧急切道:“吕布先前虽然占据优势,但最近几战,已是连败于明公,大势已定!明公何须迟疑?”
曹操却道:“再议。”
曹操离开了荀彧的府宅,披上蓑衣来到了的院外,夏侯渊和曹洪正等待着他。
此时,天上的雨已经渐渐停了,曹操没有再穿斗笠,而是直接上了自己的战马。
他一边纵马先行,一边吩咐身边的曹洪道:“子廉,派人去长安,查探虚实。”
曹洪一愣,随即问道:“兄长,长安出了何事?”
曹操此刻心情不错,便将适才荀彧所讲的诸事,告知了曹洪与夏侯渊。
夏侯渊奇道:“昔文若公来投明公,对明公言起过迎驾之事,彼时明公对于长安之事不是不甚在意吗?”
“怎么如今反倒是这般认真?”
曹操一边挥舞马鞭,一边感叹:
“先前我等初至兖州,蛾贼遍地,立足不稳,粮草不敷,兵甲不齐。”
“自保尚难,何以言天子?”
曹洪道:“我等虽降服青州黄巾,军力大增,可要保住天子,是不是有些难……”
曹操猛然勒住马缰,看向了曹洪。
“子廉,这近年的仗,莫不是白打了?”
曹洪闻言愣住了。
“嗯?兄长何意!”
曹操豪言道:“青州兵刚得招募,在吾等手中,从无实战,这半年间鏖战吕布,虽是败多胜少,但兵马却未见大溃一阵!将士们也是愈发善战!”
“吕布麾下皆顶尖之骑,如今吾等已能与之相抗,且彼之战法,我亦研习精熟,昔日与吕布交战屡败,如今我等已是连胜,若再战,吾定可全胜三姓家奴!”
曹操虽说的语气轻松,却在不经意间,激起了夏侯渊与曹洪的斗志。
不错!
他们到兖州,不过两年,已是从当年的地方牧守之末,成为了顶尖!
受降了青州黄巾,组建青州兵后,这军队一直没有经过什么磨砺,起初是战阵不齐,行军散漫,刚与吕布交锋之时,便被对方的并州精骑冲的七零八落。
但经过了多次的会战,青州军已然蜕变为天下强兵!
吕布军诚然是可怕的对手,但对于曹操的青州兵来说,也无异是最好的良师!
他们已非当年初建之军了。
曹操继续道:
“击败吕布,那吾之军势,便足以称雄中原,岂是昔年可比?何不能迎天之也!”
“奉迎天子,乃是国之大义,吾乃宦官后,在士林中威德不足,只有迎驾天子,方可成事。”
“只是我一直未应文若,是想看看本初欲如何。”
“但时至今日,我方才明白,本初之意,不在迎天子,而是欲使朝廷崩殂。”
“今朝中断粮,别的不说,樊稠手下的两万大军,早晚必以天子之师为名纵掠,定成大祸!”
曹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如此,有时候兵多也未必是件好事啊。”
曹操摇头:“非也,若天子有本事,在用樊稠除掉李傕和郭汜之后,再行暗中施计拿下樊稠,夺其兵权,交付于朱儁,只要行事周密,此事亦无不可。”
“纵有些许西凉军因此造反,只要有朱儁镇压,恩威并施,当无大碍。”
“唉,可惜天子年幼,终究是缺少了些雷霆手段。”
“如今樊稠和朱儁互相牵制,朝廷又无粮……哗变在即,恐势危矣。”
“樊稠这柄刀,陛下没有用好啊。”
“反倒是割了自己。”
曹洪闻言道:“如此,我们就按文若公所言,去迎陛下?”
曹操突然开口:“朝堂在长安,距我们太远,何以迎之?”
“那,兄长,似此当如何?”
曹操沉声道:“至少也要让陛下将朝廷东迁,迁往雒阳,如此方可成事。”
曹洪叹道:“问题是,我曹家乃宦官之后,纵这些年与士族交好,但兄长之言,未必会得尚书台的支持。”
“无妨,咱们曹家说的话不行,袁家说的,一定有用。”
曹操的脸上露出了微笑:“我还得多给本初写几封信才是。”
……
……
京兆,长安。
刘协坐在未央正殿,看着眼前一众状告樊稠纵兵为祸的臣子,着实是一个头两个大。
“陛下,关中流民遍地,已有诸多流民加入到了白波军,那杨奉,韩暹等人声势愈大,其兵势已是祸及各县,而那马腾和韩遂,则是屯兵于冀县,不奉朝廷之令征伐白波军,只是坐观成败!”
“陛下,京兆十处仓禀已竭,朱儁告急!”
“陛下,甄家从三河以水路往关中的运粮,此月不至,不知是为何?”
“陛下,樊稠不助朱儁对抗白波,反倒是纵兵劫掠,当问起罪!”
“陛下……”
此刻的刘协,坐在大殿之上,满面倦容。
他双眸无神的看着前方,心中陡然升起了几分悲凉。
怎么会这样?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怎么当初一切的大好形势,骤然变了样子?
翼德,你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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