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二十七,陆完所部宣大兵马中军抵达黄陂。
六月二十八中午,郧阳抚治刘琬从马溪口强渡沦河,随即兵马大举南下进逼汉口,此时尚在外围的齐十一妹、马三所部只能后撤。
当天晚上,陆完所部先锋人马,由白玉领兵,从沦河下游完成渡河,与马三所部展开交锋,双方互有死伤,随即马三所部也开始大幅后撤,往汉口方向撤走。
六月二十九。
陆完中军渡沦河。
汉口以北到沦河区域,已形成了义军跟刘琬、陆完两军对垒的状态,至于先前兵败的彭泽此时反而拖在后方。
七月初一,就在陆完所部前军还在一步步靠近汉口时,皇帝的敕令也于此时抵达。
有两条。
第一条是陆完参劾许泰莱阳纵贼西逃的奏疏得到批复。
本来若是刘六刘七所部,在湖广遭遇兵败,或许朱厚照为了面子周全,是不会降罪许泰的,但现在正因为官军在山东未能将刘六刘七所部全灭,导致后来湖广一系列的战祸,皇帝也不得不做事。
留中不发多日,也必须要批复下来,给世人一个交待。
“提督都御史陆完,奏副总兵许泰调赴莱阳逗遛不进,至贼西奔,请重治之。诏以泰累有战功,宥其罪,降敕切责。”
大概的意思就是说,朕知道他有罪,但可以赦免,就口头警告一下,再纠缠小心朕拿你们开刀。
惩罚可说是不痛不痒。
第二条。
就是让陆完统调彭泽的三边兵马,等于说现在彭泽已失去了一路兵马的最高指挥权,得受陆完的节制。
这让彭泽及手下的人很不满,毕竟在他们看来,陆完这属于走得慢延误战机,反倒占了便宜位居其上。
但皇命就是皇命。
历史上在平刘七残余部众时,就是以陆完为尊,彭泽受其节制,眼下不过是把历史上发生的事提前了一些而已。
……
……
大明正德七年七月初一下午。
明朝招抚使节,监军太监陆誾,也是陆完派出来提前探查敌情的眼线,穿过义军所部下的两道防线之后,进入到汉口镇内,准备找刘宸做最后的谈判。
陪同他一起来的,是游击将军李鋐。
一行就十几人,身上只带了基本的刀剑,在过汉口镇城门时,也被下了。
陆誾道:“李将军,你得把这里的情况都记住,回去后好跟陆侍郎说。”
李鋐显得很为难道:“汉口周围的几个土堡,现在都被贼寇给占了,现在怎么感觉是咱在攻,而他们在防呢?这要是挨个打过来,可能要打几个月……要是他们再沿途修一些城墙要隘的,那就更难打了。”
陆誾松口气道:“要是他们真盘踞在这,反倒好说,这目标明确。咱大明朝别的没有,兵丁管够,到时往这堆人就行了。就怕他们再流窜啊。”
“有人来了。”
李鋐提醒一句。
但见对面有人骑马而来,他们也并不认识。
陆誾道:“不是刘七吧?”
因为在山东交战时,李鋐见过刘宸本人,所以这次陆完才会派他来。
李鋐摇摇头。
那人过来,道:“你们是官军派来的?到这边来,有驿站,先住下。”
“我们有重要的事,要见贼首刘宸,麻烦通传一声,如今官军都已在外列阵,这战事说开就开,只要你们归顺朝廷,那一切还有得谈,可一定不要辜负了天子的恩情。”陆誾道。
对面说道:“造反的还在乎天子?杀了狗皇帝,为天下穷苦百姓申冤明理,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你……”
李鋐听到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当即就要抽自己的佩剑,手都按到腰上,才想起来自己的武器都被别人给下了。
陆誾道:“李将军息怒,且待咱家与他们做一番理论,哪怕是他们不肯接受招抚,也得给他们申明利害,最好是让他们能泄露出去,扰乱其军心,到时战场上就没人会拼死抵抗了。”
李鋐闻言不由打量陆誾一眼。
好似在说,咱有这么重要吗?
说几句话,就能扰乱贼寇的军心?那得多说两句才行。
结果陆誾上去跟来人周旋了半天,无论陆誾说什么,对面就只是让他们等,把能说会道的陆誾都给整郁闷了。
“孺子不可教也!这群粗人,早晚得灭了他们!”陆誾气呼呼道。
……
……
刘宸是故意拖着不见。
因为他知道,眼下是没什么好谈的,双方必然是要开战的……曾经一个很想招抚他们的马中锡,已在当年早些时候死在狱中。
有马中锡的前车之鉴,陆完、彭泽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招揽义军的。
既然必定是要开战,那双方使节相见,最多是互相啐几口唾沫,战前展现一下决心,其实这也没什么意义,反倒不如先把使节给拖着,熬一熬其耐心,第二天赶走便是。
也就在当日,汉江南岸汉阳府城城头上,南和伯方寿祥正在跟知府车梁,一起打量城外的状况。
“两位大人,贼寇头着五六天就已经渡江过来,先锋人马最初就几百人,后来增兵到一两千人,盘踞在城外几个要地,其中最近的是在龟山那边……就是东北……他们驻扎之后,纹丝不动,也没出来劫掠……现在弟兄们都在猜测,他们在作甚。”
车梁闻言不由打量方寿祥,道:“南和伯,你麾下号称有五万兵马,为何不马上带兵杀出去,据守在汉江南岸?如今陆部堂的兵马已经快到汉口,你该做点事了!”
这话在方寿祥听来,不像是在商议,倒好像是在命令他。
方寿祥道:“车知府,莫非你知道贼寇突然派兵过江的意图?”
车梁道:“意图是什么不打紧,可这么一根钉子就插在那,你不把他拔了,可是有负皇恩。”
“就这么点人,暂且看来,也不像是要攻城的样子。”方寿祥仍旧是一副得过且过的口气道,“为何要管呢?坚守城防,等陆侍郎的兵马打过来,把贼寇赶走,不挺好吗?”
车梁怒道:“你不派兵出城,可别怪本官僭越了!来人……”
“别别……我派兵出城还不行吗?”
方寿祥也显得很无语。
心说我带兵进到你汉阳府城,是给你们面子,你一个区区知府就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
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我治不了你,巡抚李士实还治不了你?
……
……
当即,方寿祥派出一千多骑兵……城内也的确调不出更多的机动性部队,毕竟湖广本地的“精锐”,基本都在黄州、浒黄洲两战中消耗殆尽。
现在要去查探一下贼寇在城北的龟山干什么,只能让骑兵去。
总不能让步兵跑着去吧?
要知道贼寇的战马,那可都是大明边军的标配,谁让人家都是马户出身呢?
骑兵本来还想在天黑之前,来个突然袭击,可在他们出城后,就被城外的义军所发现,然后一路几百人的义军骑兵快速杀过来……
方寿祥手下的那一千多骑兵一看这架势,早就忘了自己的战略意图是什么,出城还不到一里地,就被人撵着回城,堪堪回城时未让义军跟着杀进来……
方寿祥没有亲自领兵,只是跟车梁在城墙上督战。
看到这一幕,车梁脸色铁青,而方寿祥则也无所谓……反正丢人的事干得多了,不在意多这一遭。
“南和伯,那得有几千贼寇吧?”车梁问道。
“没有,最多三四百吧。”方寿祥道。
车梁皱眉道:“你麾下不是有五万官兵吗?就这么被吓回来了?”
方寿祥道:“车知府,你看是不是这样,这贼寇就是想寻机会把我们给引诱出城,再伺机杀进城来,扰乱城防?你看他们这点人马,也做不了什么,我们将他们置之不理,就不会出事。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啊。”
“畏战不前!本官定要参劾你!”车梁气呼呼下城楼而去。
似乎是要回去写参劾方寿祥的奏疏了。
“这老东西……”
方寿祥看着对面已经开始点亮营火的义军营地,也在纳闷,嘀咕道:“他们要作甚?这官军主力都要打过来了,还不撤走?就到这么紧迫的地步,还要分兵来这捣乱?”
……
……
却是第二天一早。
方寿祥还在酣睡,却被部将叫醒。
“伯爷,大事不妙,昨夜贼寇有很多船往这边靠岸,城北贼营,至少已有三四千人了!好像还在挖土……”
“什么?”
方寿祥赶紧爬上城头。
远远眺望一下,果然见到义军营地的规模,比之昨日大了不止一倍。
一夜之间,好像贼寇的主力都来了。
且贼寇似在挖土填造什么防御工事,很多人都在拿着铁锹干活。
“不是说兵部侍郎陆完的兵马已快到汉口了?”方寿祥惊讶道,“贼寇于此时渡江是要作甚?莫非……他们是想一边跟官军主力交战,一边……攻我汉阳府城?”
“将军您快看,他们好像……在搭台子!”
就在此时,城头上很多士兵已经发现了异样。
当看到台子的时候,士兵们的内心自然是要发毛的,因为他们也听说过那个可怕的传闻——贼寇破黄州,就是靠搭个台子做个法,城墙轰隆一声就得塌。
“不好。”方寿祥脸色立变道,“贼寇果然是想攻汉阳府城,马上通知知府车梁,让他把城内能调的兵,一并给调过来,如果这城墙塌了……可得守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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