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堂外攀高的石板路上，两侧的雕像发出的朦胧光亮持续不到一分钟就逐渐熄灭了。
米尔这一次沉浸入自我意识的时间并不算太长，时空的错位感没有那么严重。
只是这一次被人强行将意识丢回了身体，让他不得不花费了一些时间来回忆自己身处的环境。
“克诺斯在上，欢迎回来。”罗素此时也踏上了第四十六阶石梯，虽然很少主持心灵殿堂的开启仪式，但作为一名过来人，他还是想起了要唤醒这位‘头一回’经历意识大转移的少年侯爵。
“对不起，主教阁下，我现在还觉得有一丝晕眩。请允许我短暂的休息一下。”
米尔第一时间向后退了一步，假装踉跄着倒在了桑切斯的身上，
被管家扶住的同时，还拽了一下维克多尼亚的衣袖下摆。
这是他们之间小小密语，代表着‘按兵不动，加强戒备’。
不知道是哪位该死的‘高贵者’把自己给‘弹’了出来，猝不及防之下，他只能通过这种方法获取一些时间来梳理一下思绪。
当然，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站在这名可爱的、第八位阶的大盗贼女士的身边，会让自己有足够的安全感。
那位辅理主教并未觉得米尔的举动是无礼的，反而初次进出意识空间后短暂的‘晕眩感’与‘不适’才是一种正常的表现。
“请原谅我的疏忽，今天没有提前安排净化师给您进行‘心灵安抚’。”罗素略带歉意地说道。
不过这只是一个再俗套不过的社交辞令，
毕诺德马克大教堂还是卡尔文·托马斯主教的地盘。
作为大教区分管宗教裁判事务的他，今天默许之下的‘喧宾夺主’已经承了卡尔文不少的情份，最多也就是调用一下分教会一脉相承的惩戒人来撑撑门面。
“请不要这么说，主教阁下，我已经感觉好多了。”米尔放开了搭在桑切斯肩膀上的手，仍旧有些身形不稳，左右摇晃之下还是立住了身体。
这戏也不能够演得太过，差不多也就得了，
就是这个罗素一脸的笑眯眯，完全没有要继续开口讲话的意思。
『难道这种时候，不应该是由引导自己进入‘心灵殿堂’的他询问我里面的情况吗？』
米尔心里疑惑着，但是他并不知道对面的辅理主教阁下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头已经乐开了花。
那么出众的对教典解读的能力，富有如此丰厚的‘知识’，从心灵殿堂出来之后又没有发生任何异变，
这位侯爵阁下八成是已经成为了拥有‘绝对清醒’的朝圣者。
人殿出一个苦修者后备役，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啊！
再加上最近大教区接受到来自乌拉尔山圣殿的指示......
一定是克诺斯正眷顾着里德，眷顾着我。
“侯爵大人，您已经成就第一位阶了吗？”维克多尼亚有些没有看懂这两人之间略微诡异的沉默，开口提醒道。
刚刚成就位阶之时，应该是精神饱满的，女仆长想到了，迦勒也提醒过，
心思缜密的米尔自然也不会忘记。
不过目前的情况可不是成就一个普通的位阶者那么简单了，
刚刚经历过‘心之拷问’的米尔，他能感受到损耗的意识精力，远不是一个初入位阶的人能够完全承受的。所以萎靡不振的状态要更为合适。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虽然这话不是说给罗素听的，但是他也从内心的狂喜中反应了过来，这位小侯爵的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寻常。
脱离心灵殿堂后的短暂影响，似乎仍旧没有从他身上消失，而且那略微发白的嘴唇，显然是消耗了极大的精力。
不应该啊？
哪怕是成就朝圣者失败了，成就了另一种位阶也不能是这样的状态。
“侯爵阁下，您现在体内是一种怎样的感受？”罗素委婉地问道。
“您是想问我，成为了哪一种位阶者，对吗？”米尔并没有接茬，而是直截了当地切入了正题。
会府内的能量确实因为‘心之拷问’后的那束白光发生了改变，相对于之前的冰冷，多了一丝温润。
但是米尔不确定这是不是苦修者本源能量第二形态该有的感觉，
迦勒也没有告诉自己，
或许是因为作为他认知中从未见过的第一位阶的苦修者，任何过往的经验都不具备参考意义。
所以米尔出于谨慎原则，并没有要向罗素描述的想法，
除开不想将未确认的情况暴露在别人面前，更重要的是米尔知道一点：在博弈中要将对方拉入自己的语言节奏，而不是顺着对手的逻辑一问一答。
因此他选择了反问罗素。
“看来您在心灵殿堂之中收获了许多。”罗素也是被米尔反问得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一向喜欢说话弯弯绕绕的他，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语隐晦地承认。
『回答一句‘是的’有那么难吗？这事情你都要打个‘禅机’？』
米尔心里微微地有些不耻这种不坦诚，眼神里却还是发出了骄傲的光芒，“没错，主教阁下。高贵者们让我受益良多，也请允许我最后为自己自豪一次。”
小侯爵挺直了腰板，将双手交叉放到双肩之上，再次作出了那个属于‘苦修者’的祭礼，大声宣布道：“我，米尔·冯·诺德马克，成就了第一位阶的‘苦修者’。感谢神的荣光，赐予我行走大地的权利。”
没有意料之外的惊呼，就跟心之拷问结束后‘高贵者’们的沉默一样，阶梯前后的众人一时间无法理解米尔所说的每一个字。
苦修者？
是他说错了吗？
他的意思是成为了苦修者的后备役？
“侯爵阁下，我不得不提醒你，苦修者与朝圣者是有区别的，”兰迪·斯图尔特大脑没有太多的思考，便又替罗素站了出来。
『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怎么还在呢？』
『不过这回的话茬他算是接的不错，值得表扬』
“我当然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差别，兰迪修士，感谢你的提醒。”米尔还是很有礼貌地回头向这位修士阁下道了一个谢，“我无法和你们描绘在心灵殿堂中经历了什么，
这是属于我和‘高贵者’们的约定，
但是我可以无比确定地告诉大家，我已经成为了一名真正的‘苦修者’。”
“这太荒谬了！”兰迪大声喊着。
原本罗素大人让这个家伙进入心灵殿堂时，说着那些可以帮助‘解决修为’问题、觉得他可以成为苦修者后备役的那些话语，就让兰迪十分的嫉妒。
一个快成年却还没有成就位阶的家伙，怎么可能成为教会最值得敬仰的位阶者？
就因为他会背教典？
如果是这样，为什么神不挑选那些在走向死亡的老骨头成为地上的行走？他们总比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懂得很多吧？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兰迪修士。”米尔看着情绪有些逐渐上头的兰迪，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些看上去太好说话了，“你是说‘心灵殿堂’荒谬，‘高贵者’们荒谬，还是我神的选择‘荒谬’？”
『我是不能为了你质疑我发脾气，但是不代表我不可以换种方式谴责你啊，小朋友』
一句话，把兰迪架了起来。
“你不要歪曲我的话语，我是说......你在撒谎！”这位修士似乎还没有搞清楚状况。
米尔笑了，
怪不得这时候这伙计还跟在罗素的屁股后面。
但凡有点事情干的人，帮着这位辅理主教充完门面以后都各忙各的去了，只有兰迪这种没长脑子的家伙，才会因无所事事被留下来给罗素搭把手。
就是实在是没脑子的，有些过了。
“唔......兰迪修士阁下，你可以把这当作是你对一名侯爵信徒的指控吗？”
大教堂面前，九十九梯路之上，高贵者的雕像之间，
指出一个信徒在向着主教与神在说谎，
那可不是在街边和缺斤少两的商贩争论那么简单的事情。
放在几百年前，可是要被绑去接受宗教裁判并受刑的......
你说对不对？
敬爱的执仗人阁下？
米尔朝着罗素瞟了一眼，
这位辅理主教的脸色......
不怎么好看喔。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