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天才的想法，迦勒？”米尔贼兮兮地笑着，掩不住心中的得意，“一个第一位阶的苦修者，没有任何前人的经验可循，也没有任何人可以印证真假。”
“你的脑回路确实让我感到‘惊奇’，小米尔。”大祭司额头的黑线愈发明显，刚刚米尔的那番阐述让身为单纯意识的他都感到头疼不已。
梳理着刚刚听到的每一个细节，迦勒沉默了许久，但不得不承认确实存在一定的可行性，于是再开口问道，“但你确定这样子做不会让你自己成为大家眼中的焦点吗？”
“那肯定是会的，不管是帝国还是人殿都将花费不少心思在我的身上。”米尔不慌不忙地表达着自己的观点，“不过......我现在受到的关注难道还少了吗？
封臣们在想着怎么把我在成年之前拉下侯爵的宝座，这几年疯狂地侵蚀属于诺德马克的利益；
帝都在试图把我变成响应州郡制度的傀儡，关于设立‘里德行省’以及驻派行省总督的文件恐怕都压在陛下书房的案头很久了；
最让人忌惮的，其实就是人殿教会，自从爷爷去世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任何明面上的行动。而藏在阴影里的敌人，才是最为可怕的。”
“一只死老鼠感觉不到寒冷吗？但是我依旧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长得最高的草叶会最先被人裁剪，你这样做容易把自己放在一个过于敏感的位置上。”迦勒极力劝解着。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老祖宗讲了千年的道理，我又怎么会不懂呢？』
“我明白你的担忧，迦勒。”已经把问题想得十分清楚的米尔，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可如果我是一个连晋升之路都无规可循，甚至会一直卡在第一位阶的人，这种关注又能够存在多久呢？”
回忆起过去十几年里发生的种种‘可笑’，米尔将它们一一重现在了意识空间之中，呈现给迦勒，“意外打翻在我身上的番茄汤，受惊的战马，年久失修掉落的旗杆.......
不论我一直用多么荒诞的理由以及一心爱民的‘愚蠢’态度去掩饰为夺回权力而埋下的手段，
关于修炼以及成就位阶这件事情，他们从未有过一丝放松，罔顾性命地试探着我。
没有人会觉得我是一个修炼方面的‘废物’，哪怕我已经荒废自我直到快成年了，这些人依旧害怕爷爷与父亲的勇武会重现在我身上。”
“所以你索性就将自己的修行之路摆到台面之上，让所有人都觉得你自己将位阶晋升的通道给堵死了？”迦勒看着那些记忆画面，忽然之间有些理解了米尔的想法。
“没错，我的兄弟。”米尔一挥手，收起了自己的记忆，化为光点飘向了远处。
他捏紧了拳头，似乎想要一劳永逸地击碎这些萦绕在自己身边讨人厌的蚊蝇，“与其让这些鬣狗们一直畏惧于诺德马克来自先祖们的传承，
不如由我把自己的老虎牙齿给拔掉，然后丢弃到他们的面前。
就跟那些人嘲笑着我为何要将钱财‘施舍’于那些在他们眼中‘毫不重要’的泥腿子一样，
我不介意再次递给贵族老爷们的又一个茶余饭后的笑柄。”
位阶者的不同，在于本源能量的第二形态。
换句话说，转化为第二形态的本源能量，框死了位阶者的前行的道路。
【一旦成就了位阶，那么另外的道路就已与之无缘】
这是世人心中的常识。
而米尔就是想要利用这一点，更进一步地降低自己在敌人心里的威胁指数，放松他们的警惕。
“现在，整个计划就剩下了最后一张最重要的拼图，也是可能被人识破的最大漏洞。”米尔用希翼地眼神盯着迦勒，希望在接下来的问题中获得肯定的答案，“第一位阶的苦修者，是我能够用言语来描述的吗？”
“哎......”迦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从本心上来说，他并不是那么赞同米尔的计划，如果自己现在还活着的话，一定不会让这个最重要的兄弟身处如此的境地。
但是权力的争斗就是这样，没有足够殷实的底气，没有强大的助力，就只能够把自己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面，与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勾心斗角，以此寻得一线机会与破绽。
“办法肯定是有的，否则我不会和你继续这个话题。”迦勒内心纠结了一番，还是决定倾尽所有去伸出这‘最后’的援手，“你知道心灵殿堂的十九座雕像，为何现在只剩下八座还能够发出来自于神明的光辉吗？”
“是因为成就了很多位阶者吗？”米尔没有明白迦勒为什么会问句话，思考着这与自己的诉求有着什么关系。
“并不是这个原因。”迦勒摇了摇头，“人殿大多数的预备役，都只是在心灵殿堂之中确认未来位阶的方向而已。
就算是要成就位阶者，也至于耗费不了太多的能量，否则人殿也不会向贵族们提供成年时的‘祝福’活动。
毕竟对于教会来说，有资格成为树立雕像的‘高贵者’也是弥足珍贵的。”
迦勒在回归克诺斯的怀抱时，已经卡在了祭司的第七位阶‘救赎者’向‘赦罪人’晋升的瓶颈之中，
像他这样天赋与实力并存的天才，留存的意识是极为强大的。
更何论那些更为强悍的先辈，怎可能会因福泽还弱小的后辈，而磨灭掉自己献身于教会的意识存在。
作为刚刚踏入修行的米尔，并不知道其中的门道，没有再开口提问，静静地等待着迦勒继续为他解惑。
“所有教会神职位阶者的晋升，只会拥有一次开启心灵殿堂的机会。但有一种人除外，就是需要成为‘苦修者’的‘平信徒领袖’，也就是‘朝圣者’的第六位阶。”迦勒想了想，施施然地说着，“当然，其它的位阶者也可以通过‘心之拷问’，去晋升为‘苦修者’，只是相对会更稀少一些。”
“你的意思是，我也可以接受‘心之拷问’？”米尔尽可能地跟着迦勒的思路应声道，“可罗素之前告诉我成为真正的苦修者需要拥有第六位阶的实力，现在的我有这个资格吗？”
“谁都拥有经历这个仪式的资格，这与位阶没有本质的关系，只是位阶的高低更具有参考意义而已。”
迦勒也不再吝啬自己的本源能量，将指尖点到米尔的眉心之处，向他传输着与苦修者晋升仪式相关的那部分‘知识’。
这个出其不意的举动让米尔发懵了半响。
“很惊讶吧，是不是没想到人殿也拥有和你‘因果馈赠’相似的能力？”迦勒轻笑着，就像方才那般又捉弄了小米尔一次。
“确实让我很意外。”米尔摇晃了一下脑袋，这种好似要长脑子似的感觉并不是那么令人舒适。
『晋升为苦修者，需要将禋能的第二形态进行转变』
『这是已知的唯一一种可以让位阶者跨越位阶大类的方法，而且仅能用于转化为‘苦修者’』
“罪徒？这是苦修者第七位阶的位阶名吗？”米尔‘翻看’着迦勒塞进他脑袋里面的知识，有些好奇地询问道。
“没错，而这个名字与接下来我要为你进行的‘心之拷问’有着密不可分地关联。”迦勒的眼神逐渐变得有些担忧，“每一位苦修者，都必须明白这个世界所有的‘恶’与‘苦’，
当然，他们内心所理解的罪恶与疾苦并不一致，
可每一位苦修者都必须经历将自己所见所知的‘不好’凝聚于自身这一过程。”
“神说，众生之恶皆为我恶，众生之苦皆为我苦，是我的罪。”米尔想起了教典中的一段祭文，脱口而出，“所以为了劝导世人的恶，开脱众生的苦，苦修者就成为了神在世间的行者，自称为‘罪徒’？”
“我现在终于明白罗素为什么把你给送进来了，小米尔。”迦勒有些惊讶，却又不乏赞许地说道，“赠予你知识的索菲尔德，那位苦修者恐怕是一位第八位阶的‘使徒’，甚至是第九位阶的‘圣徒’了。”
“有可能，因为他的因果记忆是我这么久以来遇到过最为稀少并极其零碎的。”米尔感叹道，“可惜，我根本找不到任何关于他的记载。”
“这是正常的，像这样的苦修者一般都出自乌拉尔山的圣殿，落于世俗之中的分殿无从得知他们的存在。”迦勒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并没有继续阐述，而是合上了自己的双眼，良久以后才缓缓睁开。
“所以，你现在准备好接受来自于心灵的拷问了吗？
米尔·冯·诺德马克。”
“来吧。”
『虔诚不是走向光明的途径，信仰并非力量的根源，神明赐予我们的不是祝福而是约束』
米尔心中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句出自于索菲尔德的话语。
一道剧烈的光芒，从迦勒高举的手中亮起......
直到遮天蔽日般地盖住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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