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这时,方觉才得以见到那贵人的面貌。
好一个雍容华贵的女子。
在场有不少人在她转身的瞬间,目光便被那张清冷而端庄的面容牢牢吸引住了。
这女子约莫二十七八岁,眉目如画,气质清丽而不失威仪。
一双杏眼在光线的映照下显得尤为明亮,微微上挑的眼尾投出一股不容侵犯的锐气;她的鼻梁高挺,唇色红润,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笑,让人难以揣测她的心思。
她身上穿着一袭绛紫色的锦缎长袍,袍上点缀着金色的花纹,腰间束着一条同色丝带,显得身姿修长,气度非凡,头发高高绾起,金步摇在她每一个轻微的动作下微微摇曳,发出清脆的声响,显得分外典雅。
即使只是一眼,方觉便能感受到这位女子与众不同的气场。
两个人有了一个短暂的对视,还没等方觉反应过来,只见听云轩的老板匆匆从后台赶来,面色阴沉,对方觉的举动十分不满。
老板是个年过五旬的中年女子,她站定在离方觉不远处,低声喝道,“这位公子你若对戏有意见,也不该如此放肆!”
似乎是怕方觉会影响贵人和其他客人的心情,老板语气中不再掩饰愤怒,“我们听云轩不欢迎无礼之人,来人!把这位公子请出去!”
随着老板的命令,几名壮实的女护卫立刻上前,虎视眈眈地盯着方觉,准备将他架出戏院。
方觉心中一紧,如果自己现在被赶出去,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位贵人了。
就在护卫向他靠近时,站在戏台上的那名旦角却忽然开口说道:“这位公子,不知对这出戏有何不满?”
旦角的声音清脆婉转,带着戏腔的余韵。
此话出口,全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戏院老板的眉头皱得更紧,几次想要抬起手臂但都放下了。
而方觉注意到,在那名旦角开口之后,楼上那名贵人脸上罕见浮现了笑容,似乎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对话产生了几分兴趣。
方觉心中一松,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从旦角身上掠过,直接投向楼上的贵人,心中暗自打定主意,必须借此机会给哪位贵人留下深刻印象。
旦角见方觉迟迟不答,微微一笑,开口道:“公子,若是戏唱的不好,尽可指教,听云轩向来重视客人的意见。”
他的语气依温和,但那双明亮的眼睛却紧紧盯着方觉,似乎是在等方觉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但是...这样的目光却看得方觉心里发虚。
旦角名为周风。
旁人尊称为其“周大家”,是戏剧的翘楚,也是汴京城名声显赫的戏剧世家出身。
周风的祖父乃是闻名京师的老生,父亲更是将戏剧发扬光大的名角。
他自幼耳熟目染,天资聪颖,六岁便登台演出。
此后几年,他被誉为“大宋第一旦角”。
而听云轩是他祖父传下来的戏院,他一年也就登台几次演出,而今天......
方觉略一思索,知道自己不能再含糊了。
他恭敬地对旦角拱手一礼,随即沉声说道,“既然周大家问起,那方某也就直言了。”
紧接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
“这出戏虽然唱的工整,但感情不够深......说白了,只是徒有其表而已。”
此言一出,场内顿时响起一片低声议论。
周围宾客皆是惊讶地看着方觉,几人甚至掩嘴轻笑,觉得他在胡乱点评。
有人低声嘀咕:“此人是谁?竟敢在听云轩说这种大话,莫非失了心疯?”
周风的神情微微一变,眉目间隐隐透出一丝不悦。
他一向备受追捧,唱功更是被誉为一绝,鲜有人敢质疑。
如今却被方觉如此轻描淡写地贬低,心中自然有些不爽,甚至在他心中,方觉或许不过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与其他宾客的想法并无二致。
不过,周风的眼中又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方觉,凭借那俊俏的外貌和沉稳的气质,确实不同于寻常的冒失之徒。
若是换作旁人,他断不会给予机会证明自己,早已默许听云轩的老板将人赶出。
然而,方觉的气质和那份淡定从容,令他心中隐隐升起一丝好奇——或许,这人并不只是虚张声势。
说到底,颜值出众的人,在哪里都有隐形特权。
即便如此,他依旧保持了礼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语气稍显冷淡地说道,“既然公子觉得感情不深,还请指教,究竟是哪里唱得不到位?”
周风的这番话表面温和,实则已然隐隐带着几分不悦的韵味儿。
戏院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众人纷纷侧耳倾听,期待方觉如何应对。
方觉知道此刻自己已无退路,既然话已说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他强作镇定,微微抬头道。
“方某愚钝,但在此曲最后几段,所演绎的离愁别绪岁技巧高潮,却显得有些过于克制,未能完全展现出角色的痛彻心扉。”
“感情若不彻底释放,便难以真正打动人心。”
周风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对方觉这番话极为不满,但她强忍住没有发作,只是眼神微微锐利了几分。
周围的宾客也更加热议起来,纷纷认为方觉简直是在无理挑衅。
如果周大家都不行?
那谁行?
你吗?
周风也是这么想的,他冷冷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公子说得倒轻巧,那依您的意思,这段该如何表现,才能让您满意?”
方觉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向前了几步。
在众人的诧异的注视下,他缓缓走到了戏台之上,转身,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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