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有多远?”
张寅有个音节没听懂,因为有个词不包含在酋长昨天所教授的内容之中,但联系上下文关系,很容易也猜得到对方在问什么。
“远到回不去了。”
他只能这样回答。
“回不去?”季回头看着他:“为什么会回不去?”
这种刨根问底的问法,就好像在问一个科学家,宇宙之外有什么一样,不同之处在于科学家肯定不知道宇宙之外有什么,但张寅知道自己为什么回不去,可这种问题又不是很好解释。
“因为走一辈子,也走不了那么远…”
“一贝子?”季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而且拗口的词,有些迷茫的追问:“什么意思,什么叫一贝子?”
“嗯…”
张寅沉吟不语,看着干脆停下脚步站在前面盯着自己的女孩,清楚的意识到如果不满足她的好奇心的话,一定会麻烦不断。
恰好,这种交流也是加深对这些原始人了解的途径,所以不必排斥。
他指着天空中的太阳:
“那个是什么?”
“太阳!”
接收到新词汇,张寅的大脑好像电子CPU一样高效,死死的将其刻印下来,并开始使用:
“对,太阳。”
“它从这边…”张寅指着刚刚从原野尽头冒头的那颗大火球,心想着东升西落手臂划了个圈指向另一边:“到这边,是什么?”
“一天!”
“从黑变亮是一天对吗?”
“嗯!”
好的,从侧面确定了对方所说的是一天这个时间概念后,张寅极其开心,这至少代表从语音层面上将,各种抽象概念早已经在人们心中产生并且发展起来。
有了一天,那自然有月吧?
“晚上,天黑之后,天上除了星星还有一个月亮对不对?”
“月亮?”
张寅用手比划着:
“圆圆的,白白的,就跟我的皮肤一样白,有时候会变成月牙这样…”
只是说不够形象,他找到一根木棍在地上画出来给季看,用了挺久才让对方搞明白究竟是在说什么。
“所以,它从圆变成弯的再变成直的叫什么?”
这时候,他却看到季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反复沟通确认,手足并用的交流之后张寅才确定,这时候的人们还没有从月亮的周期性变化上抽象出一个月的时间概念,他们在说一天的时候,一般也喜欢用更复杂的,太阳落下来描述而不是直接说“一天”过去了怎么怎么样。
“可是月亮不白啊…”
季瞪着眼睛表示:
“它是…嗯…反正不是白色的,跟你的皮不一样。”
这个…
张寅知道月亮肯定不会一直都是银白色的,虽然在大多数人印象里它一直都是那副面貌,但有时候月亮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常见的比如黄色什么的。
所以对于这一点意见上的不同,他没有很在意,大概是这孩子每次看月亮都没看到银白色罢了。
略过这点争执,他继续道:
“冬天知道吗?就是很冷,会下雪,水还会结冰的季节,然后过了冬天,草木会发芽,天气变得温暖…”
“嗯嗯,我的名字就是这个,季!”
又掰扯完季节的问题,终于来到了正题:
“你看,会有四个季节…”
“额…是两个吧?”
女孩深处两根手指质疑道。
“嗯,冬天过后气温回暖是春天…春天之后气温升高变得很热是夏天,夏天之后…”
听着他的解释,季只觉得疑惑:
“嗯…这样啊…”
也是,可能对于现在的人来说,只需要把寒冷的冬天和没那么冷,食物比较充足的时候区分开就足够了,我来之前是这样,但之后一定不会继续这样,张寅暗暗想着。
“总之,每过完一个冬天,就是一年的时间!”
“哦…”
季已经说不出来话了,她虽然知道冬天一过,自己就会长大一些,只要过了十几个冬天,她就可以变成阿姆一样的大人,可以做很多事了。
但更多的东西,却还是懵懵懂懂的听不明白。
“好吧,就说一个冬天是一年,那么我们从出生还在妈妈怀里吃奶开始,一个冬天又一个冬天,总有一天,会来到要死的时候,这就是一辈子。”
到这,季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一辈子。
她显然知道死的概念,那是每一个人开始懂事之后,都会主动或被动接触到的内容。
“那人可以不要死吗?”
张寅摇摇头,没有东西可以不死,人会死,地球会死,宇宙都会死,虽然那都是人类给予的概念。
“这就是一辈子吗?”
季有些出神的望向远方那片茂密森林,她知道要走到自己能看到的远处,需要花一整天或者更久的时间,再远的地方她就不知道了。
男人们打猎的时候肯定走的更远,有时候一次就要去超过一双手的天数才能回来。
她记不清自己已经度过了多少天的时间,但有几个冬天却是知道的。
是一双手加上两根手指,这些个冬天。
而一辈子,是更多的冬天,是要好几双手那么多的冬天过去,就算是这样也走不到张寅的家吗?
“这么远吗?”
她愈发的对张寅的家有了更多的好奇心,他说的很多东西是自己一直都没听过也没想过的。
同时也有些莫名的难受。
要是自己也距离阿姆和族人们,距离家有那么远的话,要怎么办?
“好了,走吧…”
张寅不知道女孩心里想到的内容,不过废了不少精力给她解惑的自己真是有点口干舌燥了,而且接下来还有事情做,不能继续耽搁下去。
一路上,女孩显得沉默了许多。
直到又一次来到河边。
波光粼粼的河水舒缓的流淌着,宽阔的河面一览无余,两岸茂盛的杂草树木在风中发出沙沙声。
今天风很大,刚刚升起的太阳也不算毒辣。
至少此刻,很是让人舒心。
这便是在洞口远望看到的那条河,想来也是初到这个世界时自己沿着走了三天的那条河。
幽深的水面下隐藏着多少鱼呢?
张寅心中盘算着。
部落的食谱上也有鱼,但是不多,只是几尾巴掌大小鱼。
显然对这时候的人来说,下水摸鱼也是一种食物来源,只不过获取食物的效率必定是个大问题。
鱼在水中的灵活程度和游动的速度跟人在水中一比较,就好似兔子和乌龟,不在一个量级。
张寅有仔细的考虑过,这时候的人们最紧迫的问题是什么。
答案是食物。
没有任何一天,人们不在为食物忙碌,人类文明的起步,就从食物的富裕开始,更多的人口,更多的空闲,也就有更多的发展空间。
目前最直接和简单的增加食物的办法,就是从河中捕捞渔获。
徒手捕捞是不可能的,随便找一个部落人,比如身边的季,她一定比自己更擅长这种事,何况张寅还是个从未下过水游过泳的旱鸭子,对此一窍不通。
钓鱼?问题也很多,更何况效率也不一定比徒手抓高多少。
渔网捕捞?
先弄出合格的足够结实的线吧,至少不是现在就可以弄,并且很快见效的东西。
最后还剩下什么?
是陷阱。
跟着季沿着河岸又走了一会,他就看到了此行的目标,那些细细长长密密麻麻生长在河边浅滩的植物,姑且就叫这些东西为茅草吧。
他姑且是想到了用这些茅草来编织抓鱼陷阱。
从效率而言,捕鱼陷阱或许一天下来也收获不到一条鱼,抓到什么鱼什么虾也纯看运气如何,但这玩意相对其他捕鱼方式有一个最大的优势。
那就是省人力。
这东西放进水里,可以去做其他的事情,第二天来查看收获就可以。比起在水里泡一天,抓到几条小鱼还不一定喂的饱一个人来说,简直就是纯赚!
就算靠它不足以获得大量食物,也是改善大家伙食的创举,证明自己作用的重要一步。
他需要先弄几个试验品放水里看看效果。
所以,看到这些郁郁葱葱的茅草,张寅好像看到了亲人一样狂奔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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