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黯,又到了日落而息的时刻。
不管是因为作息规律还是依然被失眠所困扰,张寅都无法躺下,所以他坐在洞口的石块上呆呆望着天空,雨已经停了,所以天上的点点繁星沉默的闪烁着,地上一片黑暗中,也偶尔能看到飞舞的萤火虫。
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不曾哼过的儿歌,那首关于星星的。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和流行音乐比起来,这歌的旋律很简单,但也因此更加容易记住。张寅不是一个音乐爱好者,他知道周杰伦很火,但也只知道周杰伦流传最广最经典的几首曲目,偶尔可以哼两句但也就只有两句。但实际上,周对于他所处的那个环境来说,也已经是上一个时代的巨星了,有时候会在浏览新闻资讯时知道对方时隔多年发了专辑,但质量不及粉丝期待之类的。
其他的歌手?那更不了解了,如果问他印象最深的歌曲巨星是谁,答案可能是迈克杰克逊,因为这家伙名声真的很大。
对这首儿歌也一样,张寅只会这两句,就连歌名叫什么也不确定,或许是叫做“星星”?
而且也不确定第二句是小星星还是小眼睛?
这两句哼完,也就断了。
后面是什么来着,好像有句挂在天空放光明?没了后续,他也只好反复的哼这两句,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你在说什么?”
季疑惑的问着,在她看来,只见到对方坐在洞口,看着天空,发出一阵阵好似在呢喃般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因为张寅并没有唱出来,只是在哼鼻音。
但,给了她一种奇特的感觉,间隔时快时慢的哼哼声,让季感觉有些…
好听?
可是跟那种好听的鸟鸣或是溪水的潺潺轻响都不同,这种好听不是来自于声音本身,季能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她听了一会之后忍不住询问起来。
未知会引起恐惧,同样也会勾起好奇的心理。
刚学过不久的内容瞬间在脑海中浮现出来,张寅理解了她在问什么,只不过这问题似乎不好回答。
先不说自己记住的那些词汇足不足够表达那些内容,真正的问题在于怎么和这个孩子解释音乐是什么?
一种节奏吗?
张寅觉得脑袋在发痒,用手使劲抓挠的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好多天没洗过头了,头皮积累的油污和皮屑也到了开始发作的时候。
该搞搞个人卫生了,这般想着,周身都开始不舒服起来。
再看女孩还盯着自己看,张寅直接放弃了思考,还有回答解惑,直接询问:
“要学吗?”
季立刻点头。
只是学着他哼两句很简单,就好像张寅也会几句日语和英语一样,骚瑞,私密马赛他可以张口就来,只要听过然后模仿就可以了。
一分钟都不到吧,张寅就听着旁边的女孩反复的开始哼着两段重复的旋律。
而他就开始算自己已经来了几天。
最开始沿着河跋涉了三天吧,第四天劳累了一整天,然后现在是第五天。或许应该找个方法记录一下时间?毕竟以后可没有手机和网络能随时确认时间,虽然一时间也说不明白记下天数这件事到底有何必要,但张寅总觉得是应该做这件事的。
像鲁滨逊那家伙流落荒岛,不也会做这件事吗?
可能是因为习惯吧,且不说现代确认日期和时间的重要性,便是在古典封建时期它们也依然是极为重要的东西,人类的数量只要到了一定的规模,有了组织和协作之后,一天、一月、一年的概念必然就要深深的植入每一个人的脑海中,说不定都深入基因了。
当然还可以说的好听点,记录某些东西也可以算是文明的第一步。
伴着女孩不厌其烦的哼唱声,张寅返回洞内躺下。
迷迷糊糊中,熬到了第二天。
今天是第六天,马上一个星期了,张寅这样想着,用一块石头在山壁上用力刻画,写下汉字“六”的字样。
为了保证清晰,他不断的重复这个过程,让纤细的线条不断重叠起来,变得粗大。
昨天也没见月亮,不知这是在一月中的什么时候。
这时候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激动情绪。
这会不会是人类创造的第一个文字呢?
虽然对他来说,大脑中一切的东西都来自于人类数十万年的积累,张寅只是一个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矮子,只是在重复一些东西而已。
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他所要做的每一件事,不论是刻画下时间的记录又或者是制作陶器,可能都是人类的第一次创举!
千百年后,他张寅是否也会变成故事传说里的炎黄二帝,有无数的人以成为自己的子孙而自豪?
“我是否,太没有紧迫感了?”
不管是为了有一个更舒服的环境还是为了加速人类文明的进程,完成这个具备史无前例意义的事业,他都要抓紧时间了。
人生短短几十年,需要抓住某些东西,需要信一些什么,才可以摆脱无意义的深渊。
这样的大好机会摆在眼前…
或许命运对自己也没有那么的不公平,没有天赋和能力,没有异于常人的秉性,在人类的文明时期只能当一个连合格都算不上的螺丝钉,但来到这个时代之后,一切就都不同了。
他本来只能做个普通人,只能靠传宗接代,把一切寄托在下一代身上,又或者依然躺平摆烂,任由那些虚无感把自己吞噬,承受那种痛苦。
但在这里,他可以做的事,简直多到让人数不过来!
想到这,张寅立刻跑去找到酋长询问起来:
“这个,哪里有?”
他拿着的正是昨天用来编草蚂蚱所用的那种草叶,细细长长,虽然没有棕榈叶那么宽和厚,但外表上看起来确实有一些相似。
刚刚吃完早食,正思考着如何给众人分配任务的酋长被问的一愣,既有对张寅如此快的就可以掌握基本语言感到高兴,也有对这个问题的疑惑。
这种草叶对部落来说只是一种拿来当做床铺以及生火的材料,既不能吃也不能有其他作用,它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吗?
张寅也没办法说清自己要做什么,只靠昨天学来的内容不足以表达,他只能期望对方可以允许他去找这种植物,对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有大用。
好在,酋长如张寅所愿的招了招手,指派季给他带路。
雨后的道路泥泞不堪,光脚踩在上面很是不适。
季哼着昨天的调调,比起张寅的小心翼翼,脚步灵活且随意,毫不在乎烂泥杂草糊满脚掌,很是欢快。
对她来说,可以摆脱熟悉且无聊的日常工作就是一件好事。
“张寅,你的家在哪?”
走着走着,季开始询问起来。
家对于季来说,就是族人聚集在一起生活的那个山洞,记忆里的一切都是从那个地方开始,每个晚上安心熟睡的地方。
张寅想着,对她来说,家应该不那么局限于个人的概念,所以更准确的说对方想问的应该是,自己的家乡。
家乡?
张寅其实一直都没有这个概念,他的户籍所在和幼时长大的地方并不在一起,而且从记事到三年级身在魔都,之后又去到姥爷家乡下念书,又有奶奶一家搬迁到其他省份等等诸多原因,所以每当有人问他,你是哪里人的时候,他的内心总会思考一番:
“我是哪里人啊?我的家乡在哪?”
现在倒是没必要纠结了,整个地球都是自己的家乡,就好像去了外国便不会再用某某省份的人来区分一样,而是用国来区分。
“我的家,在一个很远的地方…”
张寅感觉自己像是在回答关于生死的问题,每当有孩子询问时,大人们的回答都很一致。
某某去了很遥远的地方,远到再也回不来了。
对他来说也是,远到再也回不去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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