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有没有想过一个人应该如何学会一种全新的语言呢?这不是在教婴儿说话也不是在课堂上看着课本,跟着老师记忆英语单词。
对张寅来说,他所想的便是通过日常中的耳听来跟周围的一切进行对照,来试图初步理解一些发音的含义,有了这些基础的概念,再加上部落的语言环境,总有一天可以学会这些人的语言。
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几个月也或许更久。
可相对于某人的预想来说,酋长在意识到了一些冥冥中好似神启的内容之后,立刻把这件事重视了起来。
再说,还是个闲来无事的下雨天。
带着三人来到火堆旁,酋长示意两个孩子到自己身边来,留下张寅一个人站在原地,随即指着张寅吐出一个字:
“你。”
然后指着自己:
“我。”
再指季:
“她。”
这种情况,让陷入惊慌中的张寅感到疑惑不解,大张旗鼓的把自己带到这里就是为了自我介绍?这,不应该啊,这种事不合逻辑,难道这家伙到现在忽然想起来应该欢迎一下部落的新成员,并且告诉他部落的每个人都叫什么吗?
正这般想着,就看到酋长转身指着季说道:
“你。”
指着自己:
“我。”
又看着季指着张寅:
“他。”
随后,又是换了个对象,继续上面的三个音节。
“额…”
张寅先是觉得大脑思维有些混乱,转不过弯来,想不明白这是在干什么,对每个人重复同一个音节,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酋长面对第五个人,再一次重复时,张寅终于冷静下来,想到了其中的关联性。
所以,不是名字,而是另外的称呼。
什么样的称呼,对每个人都可以用而且只对自己不变?答案呼之欲出,就是第一第二第三人称,是你我他,是大家经常在用但很多时候又意识不到它存在的,语言交流的一种基础。
有这样一种说法。
人类语言最早出现的原因,是为了进行更好的合作,动物们可以通过叫声告诉其他同伴一些简单的信息,比如有危险,有食物或是其他的什么。可对于需要分工合作的群居人类来说,只通过叫声传递这些简单的信息,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那应该怎么办?简单啊,用更复杂的叫声传递更多的信息。
于是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在进行某种活动时,比如捕猎一群山羊,或是向某个方向探索,会发生怎么样的交流呢?
分工分工,有了区分,才有分工。
所以这时候的人们进行交流,内容大致就是:你去做这件事,我去做另一件事,他会去负责其他的事情。
以此为基础,更进一步的信息交流逐渐复杂,变成完整的语言体系。
据说人类诞生已有百万年,语言则是所有代表人类产生文明的基础中,最早出现的那个因素,或许也就比拿起木棍晚一些?说不得掌握火之前,人们就已经会指着对方说:你去干这个。
理解了这个,张寅立刻张嘴指着酋长学着记忆中的发音:
“你。”
指着自己:
“我。”
指着季:
“她。”
只这一遍自然不能让酋长明白他已经理解了这三个发音的含义,所以张寅立刻又指着季,重复了一遍,再指着泥继续重复。
这一刻,酋长欢快的笑了起来,露出一嘴发黑的牙齿:
“好!好好好!”
在这之前酋长还担心这个男人没办法理解自己正在做什么,但只是简单的几次重复就可以抓住关键,比她最好的预期还要早的多,这实在不能不让她开怀大笑起来。
这时候,就要趁热打铁进行下一步:
“这个…是…火…”
酋长一字一顿的,指着燃烧的火堆说道,并且马上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是土…”
“这个是皮…”
“这个是水…”
她每一个东西都要重复几遍,等待张寅用心记住,然后拿起新的东西或是作出新的动作,告诉对方这个怎么说:
“这是吃…”
“这是说…”
“这是走…”
“这是…”
季和泥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好奇的族人和孩子围在旁边观察,只不过这个过程其实是很无趣的,于是渐渐的也就没人再关注酋长和新人的互动,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或是休息睡觉,或是玩耍闲聊。
最后只剩下泥默默的看着。
在他的心中,编蚂蚱和拿着它玩耍固然很快乐,可看着张寅跟酋长学说话这件事似乎也…
正当泥出神时,被季拉了一把。
“怎么了?”
“你看。”
季把一个已经坏掉的草蚂蚱给他看:
“已经坏了,你再编一个。”
看着被扯坏的蚂蚱,泥心中忽然的升起一股怒气,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但情绪告诉他,自己绝不想再做一个出来,给他们弄坏掉。
“你自己做!”
说完,他气呼呼的扭头走了两步,坐在地上继续盯着正在对话的酋长两人。
季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家伙怎么就忽然生气了?
于是她只好拿着坏掉的蚂蚱回到求助自己的孩子身边,把东西还给对方:
“泥让你自己学着编。”
留下这一句,季继续拿起泥巴,精心的修整塑形,一定要弄出一个最完美最响亮的…
嗯…
这东西叫什么,好像还没问过张寅…
……
张寅只觉得自己很忙,不过忙碌的不是身体而是大脑,酋长给自己塞过来的内容有些多,就好像第一天学英文单词,就粗略而又强硬的记下了几百个读音,而且大部分还没有参照物,不管怎么说学英文的时候还有写在书本上的实体可以去看不是吗。
更让他惊讶的是,自己还真记住了。
等到酋长自己精力不济示意他学习就到这里的时候,当张寅努力去回想那些短时间内强塞进脑海里的信息时,居然能够一个个的清晰回忆起来,而且连对应的事物也一个不差。
那可是几百个各不相同的发音,和与之相对的概念…
我什么时候记忆力有这么强了?
就算是还在上学的时候,理论上学习能力最强的那段时间,张寅在记忆力上面也没有任何可以称道的地方,或许不至于比其他人差,但也没有任何突出的点。
一篇几百字的课文,他和其他人一样要反复的读,反复的尝试背诵,反复的在记不起后续的时候翻开课文强化记忆。
如果那时候的自己也有这么强的记忆力,英语又何至于不及格。
当然,也有他不认真学的原因在里面。
后来年纪越来越大,某一天张寅忽然因为某个契机意识到自己的记忆力大不如前,为自己感到难过的同时也不得不接受事实。自己的大脑已经生锈了,这是不可逆的,再过几十年,七老八十的自己或许比现在被鄙视的那些老顽固好不了多少,接受不了新事物,看不起那些年轻人喜欢的东西,一心守着已经落后于时代的观念,不接受任何的改变。
这一切只是因为,大脑思考不了复杂的东西,陷入了简单早已形成的惯性思维,脱离这些,只会让人痛苦。
已经多少年没有过这种大脑清明,思维迅捷,一切都那么清晰的感觉了。
一边在脑子里回忆什么东西应该怎么说,张寅还有能力一心二用的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照这个速度,学会这些人的语言还要多久?
或许半个月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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