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萝拉从容地举起了剑,刺向咬住自己的巨狗。
她的剑法出神入化,比王国里最顶尖的剑术大师还要优秀,每一位看见她用剑的人都会称赞这是最好的剑法。
这两只狗儿比第一只狗儿更大、更强壮也更凶猛,但经历了训练的奥萝拉比它们更强。
寒冷的近光在月下闪过,没几下子,奥萝拉就击败了这两只恐怖的怪兽。
两只狗儿拖着血流如注的身子落荒而逃了。
它们流下的血把一条街道都染红了,把烤面包的作坊、炼金的工坊、豪华的旅店、人们的家全都染红了;血汇入了河水,于是河也变成了红色。
从那以后,王都有了一条都是红房子的街道。
士兵跑啊跑啊,狂奔在月夜下的街道上。
“呼呼呼,累死我了,我逃掉了吧,我应该摆脱那个怪物了吧?”
士兵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简直就像一场梦一样。
那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孩啊,为什么会这么恐怖?他想。
暂时脱离了危险,刚才因为恐惧而忘却的爱意和欲望再次涌了上来,士兵突然觉得,自己不该跑那么快,跑那么远。甚至有一些调头回去的冲动。
“或许那个女孩还能沟通呢?她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美人了,只要能和她在一块,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当士兵以为自己安全了,徐徐停下脚步时,街边一条麻绳突然活了过来,嗖的一声扑了过来,把他牢牢地绑住了。
那麻绳就像被赋予了生命一样,如一条蛇般扭动,任由士兵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开来。
……
“相当出色的表现。能够击败那三只狗儿,你已经是一位能够独当一面的勇士了,奥萝拉!”
莱茵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为奥萝拉鼓掌。
他没有提前下手抓住士兵,也是想亲眼验证奥萝拉的成长。
然而,奥萝拉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
“导师,刚才那个陌生男人讲述的故事,是真的吗?王国真的遭遇了诅咒吗?”金发女孩一把擦去了脸上的血迹。
莱茵轻轻点头:
“是的。”
这是早晚都要告诉奥萝拉的事。
真正让莱茵担忧的是,士兵说了,敌对的邻国恩德国,准备把诅咒的真相公开。
恐惧是一种比刀剑可怕的武器。假如人们知道国家几年后就会灭亡,整个王国肯定会乱成一团,秩序将不复存在,农夫会放弃耕种,士兵不会愿意战斗。恩德国便可以趁机掠夺一切。
奥萝拉又略带遗憾地叹了口气:
“可惜,让那个差点杀死罗莎婆婆的凶手逃走了。”
“不,我把他抓了起来,他会得到应有的审判的。”莱茵说。
说着,莱茵回头望向旅店的房间。
地板上,重伤哀嚎的狗儿已经消失了——它显然还活着,却已不知所踪,就如它出现时一样神秘。只有再次得到主人的召唤,才会出现。
……
从莱茵那里,国王和王后得知了士兵掠走自己女儿的经过。
他们异常愤怒,把那个士兵抓起来并关进了牢房。
士兵被囚禁在牢里,这儿又黑暗又闷热。
同个牢房的其他犯人们都说:
“朋友,你明天就会被绞死了。”
士兵听到这话后可吓坏了,他搜遍全身,想要找到那个救命的打火匣,却发现打火匣不在身上。
“天呐,这可真是不幸!我想起来了,被绳子绑起来时,打火匣掉了出来。它滚进了路边的水沟里!”士兵绝望了。
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起。
士兵从布满铁栏杆的小窗里看到,不少人涌出城去,想看他被处绞刑。
他听见雷鸣般的鼓声,看见国王的卫队开步走,看见国王和王后坐在华丽的四轮马车上。大批人们都在朝城外的方向走。
“连国王都来了,我绑架真是公主?”
“不会吧?可我见到的那个生物简直不像是人类。”
“难道说,国王把公主囚禁起来,是不想人们发现公主实际上是个怪物吗?”
士兵猜测纷纷。
事到如今,他已经愈发搞不清楚事情的真相了。
这时,士兵透过铁窗看见,在朝城外跑的人中间,有个披着兜帽、戴着斗篷的男孩跑得特别快,布兜帽遮住了男孩的脸蛋。
士兵在铁栏杆后面向外望:
“嗨,小家伙,何必那么急呢?在我到场之前,没有啥好看的呀。”
他转而又诱惑男孩道:
“如果你帮我取一个东西,我就给你四枚铜币。不过你必须发誓,你必须使劲地跑得尽可能快!”
士兵告诉戴兜帽的男孩,打火匣落在了哪条街的哪个水沟里。戴兜帽的男孩便跑向了士兵之前居住的那条街。
“请保佑我吧,打火匣还没有被人捡走。”士兵蹲在黑暗、闷热的牢房里,跪在地上祈祷。
不一会儿,戴兜帽的男孩就跑了回来,速度比士兵预想的还要快得多。
士兵一看见男孩手里打火匣,就高兴地差点跳了起来。
“给你,这是你的打火匣。把你的铜币给我吧。”
士兵高兴地掏出了铜币塞给了男孩,又把打火匣塞进兜里。
“哈哈哈。我的打火匣还在,还在!只要有打火匣,有三只狗儿,国王就没法处死我。”
然而,士兵没有看见的是,当男孩从铁窗的栏杆旁走远,背对他时,嘴角突然浮现出一抹诡异的弧度,露出一丝笑意。
“你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兜帽下露出几缕银色的发丝,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
在城外面,一个粗大的绞架已经立起来了,周围站着国王的卫队和许许多多老百姓。
国王和王后面对着陪审团,坐在最适合观望处刑的位置、两个华美的王座上。
法官大声宣判了士兵的两个罪名:
一是用剑去攻击无辜者,二是绑架并试图猥亵一个未成年女孩。前者似乎是说攻击老女巫一事——尽管士兵不知道他是怎么被发现的。
士兵已经站在处刑的梯子上。
当刽子手要把绞索套到他脖子上的时候,士兵突然大声开口道:
“我听说王国有这么一个传统,一个被判处死刑的罪人,在接受惩罚之前,可以提出一个要求。假如是一个合理的要求,就应该满足他的愿望。”
“确实有这么一回事。”看台上的老国王说。
“我现在,特别特别想要抽一口烟,求求您,仁慈的、公正的国王陛下,我实在太想抽一口烟了!而且这是我在世界上抽的最后一口烟了,国王陛下不会连这个要求都拒绝吧。”
国王同意了士兵的要求。
于是,士兵把手伸入兜里,拿出打火匣,飞速擦了好几下。
他的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满溢而出。
士兵看见了未来,是的,一个无比美好的未来:
三只狗儿都会跳出来救他,一只有茶碗那么大的眼睛,另一只有水车轮那么大的眼睛,还有一只的眼睛比前两只加起来还大。它们可能已经受了伤,也可能魔法般地痊愈了。但无论是否负伤,它们都是可怕的、强大的怪物。
那几只狗儿会扑向法官、陪审团和国王的卫队,咬断他们的腿,咬下他们的鼻子,把他们抛往天空,抛出十几米高让他们全部摔成肉酱。
国王和王后也会遭遇同样的命运。他可以选择让狗儿吃掉国王和王后,或者,选择绕过国王和王后一命——假如他想表现他的仁慈的话。人们会称赞他的仁慈。
还活着的卫兵们和周围的老百姓们会害怕他,拥护他,带他坐入国王的四轮马车,三只狗儿会在马车旁护卫着他。他会成为国家的新国王。
至于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公主的金发女孩(“她真是一个可怕的怪物,但我发誓,她也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孩!”士兵想),天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假如有可能的话,士兵希望能重新和女孩建立好的关系,毕竟他现在是尊贵的国王了,没什么人比那个女孩更适合成为自己的王后。他们要举行八天八夜的盛大婚礼,三只狗儿也会出席他们的婚礼,眼睛会瞪得比任何时候都大。
成为新国王后,他会尽情享乐两三年,在诅咒的灾难爆发之前,再带着自己的王后逃出王国。他有三只神奇的狗儿,无论去哪个国家都会生活得很好。
幻想结束了。
士兵的嘴角张开,这刹那间的美梦几乎让他流出了口水。
目光定格在手中的打火匣上。
擦,擦,擦。
他擦了一下又一下。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
一只狗都没有出现。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我的打火匣为什么失灵了?”
士兵因为恐惧剧烈颤抖。
他甚至怀疑,这一个月所遭遇的一切,包括有魔法的打火匣和三只狗儿,是不是一场清晨的幻梦,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好像他刚才的那一番幻想一样。
“你的打火匣看起来进水了,点不着啊。我来帮你点烟吧。”
刽子手笑了。他掏出一个打火匣——最普通的、没有魔法的那种打火匣,替士兵点燃了烟。
嘴里的烟点燃了,士兵却双腿发软,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他难得说了一句实实在在的大实话——这的确是他这辈子抽过的最后一口烟了。
处刑如常进行。
刽子手把绞索套到了士兵的脖子上,把他吊到了空中。
围观的老百姓们纷纷叫好。人们称赞国王和王后、法官和陪审团们,让王国里一位罪有应得的恶徒得到了应有的审判。
吊在空中的士兵看见了,在旁边看热闹和叫好老百姓中,有几个是他之前当富豪时在旅馆认识的朋友。
几天之前,这些“朋友”们还在赞美士兵的慷慨,以从这位暴发户的手里多换取一枚银币作为赏赐。
显然,现在,他的朋友们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妥当——因为他们再也不需要阿谀奉承讨好士兵了。
脖子上套着的绳索勒得可紧了,士兵在空中扑腾着腿。
他的眼睛瞪得确实比往常任何时候都大——几乎像茶碗一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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