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刚刚微微擦亮,鸡鸣声开始响起之际,张有道便睁开了眼睛,昨天虽然睡得极晚,可他还是难得地起了一个大早。
催促着那两名心腹洗漱,甚至都等不及早点,啃着干粮便离开了这简陋的驿站,打马朝着那昨天夜里那三个生苗所在飞驰而去。
到得路边,三人不得不翻身下马,牵着马儿朝着那片区域赶去。
行了约百余步,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三名生苗的座骑此刻仍旧栓在树上。
而不远处的篝火堆,仍旧在冉冉地冒着青烟。就连那一旁的烤架上,那没有吃完的野味,似乎已然变成了焦黑色。
张有道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帮贪杯嗜饮的生苗,该不会昨夜喝醉了吧?
张有道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一面高声地吆喝道。
“打石老弟,老哥哥我过来了,你们……”
说话间又前行了数步,就看到了那已经快要燃尽的篝火跟前,摆着三个包袱,只是这三个包袱的大小,如同各包裹着个西瓜。
其中一名亲随满脸错愕地打量向四周道。
“大管事,这,这到底怎么回事,那三个家伙不会跑了吧?”
张有道下意识朝前又走了数步,距离那三个包袱已然不足数丈。
这个时候,张有道突然被身边的亲随扯了一把。
“大管事,不对劲,有血腥味!”
话音未落,就看到了有人从篝火旁边的巨石后方站起,并且第一时间张弓搭箭。
“杨!平!安!”张有道瞬间如同见了鬼一般地指着对面,怪叫一声扭头就跑。
这才跑了没两步,就感觉到了其中一条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张有道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提醒张有道的亲随下意识取下了弓箭,都还没来得及瞄准。杨平安的第二支羽箭,已然势若奔雷,直奔他的咽喉处。
看着同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一箭封喉,颓然倒伏在跟前。
另外一名亲随直接双腿跪地,双手抱拳,带着哭腔的嗓音大叫道。
“别杀我,杨平安,是大管事想要杀你,跟我可没有半点干系。”
杨平安平静地张弓搭箭,瞄准着此人,一个呼吸之后,这才淡淡地道。
“你拿生苗人的麻绳,把张有道的双手反绑在身后,我便放你一条生路。”
“真的?别杀我,我这就绑,我这就绑。”
小腿中箭,此刻倒在倒在地上的张有道大声叫道。
“杨平安,你这是什么意思,一见面,你就要对老夫痛下杀手。”
“我可是播州大管事,你叔父的心腹,你怎么能这么对待老夫。”
“这几个苗人老夫根本不认识,我哪知道你们有仇怨……”
杨平安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只是用箭矢朝着那名亲随示意。
亲随一咬牙抄起了那条翻出来的粗麻绳,朝着张有道扑了过去。
不多时,张有道的双手被死死绑在了身后边,就连口中也被塞了破布,再也骂不出一个字。
“小的已经照您的吩咐做了,还请放小的离开。”
脸上挨了几记,这才成功把张有道制服捆绑起来的亲随可怜巴巴地朝着杨平安道。
杨平安这才缓缓地松弦,然后步态蹒跚地绕过了大石走到了篝火堆前。
直到此刻,张有道与亲随这才看到,杨平安的胳膊上,腰上,腿上都包裹着浸着血污的布条。
杨平安微微喘息着,朝着那名目光闪烁的亲随道。
“不急,你先去把马牵过来。”
“啊,好好好,小人这就去牵马,您稍稍等一等。”
亲随的目光在杨平安身上的伤处来回扫了几眼,可是看到自己与杨平安的距离。
不得不放弃了那个诱人的念头,讨好地笑着应承,小心翼翼地朝后挪了数步,这才转身朝着数丈外的座骑走去。
杨平安就站在原地,深邃的目光,盯着这名亲随。
直到看到对方在牵上了座骑的那一瞬间,毫不犹豫地翻身上马,就趴在马背上想要打马逃离。
杨平安毫不犹豫地猛拉弓弦,一声短促的尖啸声,让张有道情不禁地扭头看去,就看到了趴在马背上的亲随,徒劳地想要伸手去拔从肋部射入,只余箭羽在外颤颤巍巍的箭矢。
最终,无力地砸落在地面上,喉咙中咯咯作响,两眼瞪到了极致。
“你,你不是……不……杀我。”
杨平安拖着伤腿,站到了这名尚未咽气的亲随跟前,摇了摇头道。
“你如果不跑,我还真不好意思杀你。你既然给了我机会,我又怎么好意思不杀你。”
看到这名亲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杨平安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此刻的他,精神还有体力,都已然完全透支。
昨夜的那场狭路相逢的鏖战,杨平安最终侥幸活了下来,但是也受了不轻的伤。
但是杨平安却根本不敢休息,包扎好了伤口,将那三名生苗的脑袋也收拾包裹好,摆放到了这里,开始耐心地等待着张有道一行人前来。
好在,自己抓住唯一机会解决了剩下的对手。杨平安很清楚就现如今自己这样的状况,除了能站在原地射上几箭之外,甚至连躲避招架的能力都没有。
不解决张有道,自己不管是逃回贵阳府,还是继续前往播州,活下来的可能性都几乎为零。
此刻的张有道,两眼瞪得布满了血丝,如今的他,又如何看不出来,杨平安已然是强弩之末,可是现在他却已经被自己人死死的绑住双臂,连拚死一搏的机会都失去了……
。。。
缓了好一会的杨平安,挪回到了那堆篝火前,又往篝火中扔进一些柴火,从怀中拿出了一个针线包还有布条。
把那根被弯成了半月型的针和线还有布条都扔进了那口装满清水的小铁锅中,耐心地等待着水沸。
一旁的张有道,此刻整个人趴在满是乱石与杂草的地面上,看到那杨平安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包扎腿上伤口的布条,那里有一道足有半尺长的伤口。
足可想见,昨天夜里,杨平安与那三名生苗的鏖战到底有多惨烈。
这亦让张有道后悔想要拿脑袋去撞击地面,早知道这样,自己昨天夜里就该留下来,那么杨平安焉能有机会活到现在。
接下来的一幕,却令张有道两眼瞪到了极致,他看到口中咬着布条的杨平安,居然就拿那弯成半月状的针去缝腿部那条半尺来长的伤口。
每一针下去,看得张有道都觉得头皮发麻,口中死死咬着布条的杨平安脸上已然满是汗水,却仍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将那条半尺来长的伤口缝完之后,杨平安这才吐了口浊气。
重新将那腿部的伤口用煮过的布条牢牢包扎好之后,汗水都已经从颔下滴落的杨平安缓缓地躺在那里,许久都没有动静。
甚至让张有道都觉得这个把自己的身体都能当成衣服来缝的狠人是不是已经被疼死了。
只可惜,张有道甚至连挪动身体过去察看杨平安是否咽气的能力都没有。
直到两刻钟之后,一动不动的杨平安这才缓缓地坐起了身来,目光落在了趴在原地面朝自己张望的张有道身上。
。。。
“杨平安,老夫彻底认栽了,想要老夫的命,麻烦你给个痛快。”
在被杨平安拔出了口中布条的张有道,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却只换来杨平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杀你,没有任何意义。你活着,对我的用处会更大。”
“相信小婶娘知晓已经被她收服的大管家张有道能活下来,肯定会心情不错。”
张有道脸上的表情渐渐地发生了变化,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此刻正在那里一边喝水一边啃着干粮的杨平安。
半晌,这才抿了抿干得起皮的嘴唇,艰涩地道:“你都知道?”
杨平安没有回答,吃饱了干粮,喝足了水之后,站起了身,来到工具人张有道跟前。
“起来,上马,回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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